刘琦乐觉得万一呢,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真的认识,这人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不打声招呼也不好,她于是打算开口搭话了。
身侧与自己几乎是并行的女人的眼神倒是并不在自己身上,她的神色做担忧状望着街尾那群人,见状却先朝刘琦乐说了话。
“前面这是怎么了?”她的目光看向刘琦乐,但还好眼神中不再有那种莫名的情绪了,于是刘琦乐放下心来,果然这个女人可能就是个顺路的而已,这张脸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印象。
刘琦乐舒心地做为路人,不咸不淡地答道:“谁知道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刘琦乐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耳提面命奉行的准则。
别看她才29岁,但她20 岁就开始工作,见过无数形形色色乃至奇形怪状的人,也经历过无数次医闹,大型的小型的数不胜数,对这个白衣天使的身份早已热枕不在。
在工作时间之内,她也只管分内的事,现在年纪大了,甚至连份内的事也不想管了,一心就想混个管理层当当。
至于工作以外的其他闲事嘛,更是想都不要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自己可管不了。
在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种闹剧已然看够,所以眼前的画面虽然在渐渐逼近,但她也早已断了八卦这种低级趣味,非但不想凑这个热闹,反倒怕离近了惹得一身骚。
终于两人离街尾的距离足够让刘琦乐听清楚众人的交织一片的话语声。
“天哪,这婶子要跳楼!因为点啥,这么想不开?”
刘琦乐听到这一句话,顺着人群的目光向左手边这侧的居民楼望去。
跳楼?她听到这一关键词心中发笑,这种旧楼建造的矮墩墩的,最高层不过就是五楼罢了,拢共不到10米的高度,底下又聚了这么些人,她是想跳楼,还是想作秀啊。
四楼的破窗户大开,天色越来越阴沉,刘琦乐只这样模糊地看到一个穿着臃肿,头发扎的乱糟糟的妇女探出了半个身子,是老公出轨了还是与公婆不和,或者,是钱惹的祸?刘琦乐摇了摇头,这种戏码她见多了。
穿着碎花裙的女人似乎默认与刘琦乐结伴,正随着刘琦乐要挤出人群,可人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呼,人们忽然的窜动一个踉跄刘琦乐差点摔在这片人堆里。
这群傻*,刘琦乐忍不住大声呵斥道:“干什么!”
一旁紧贴着她的老头搡了她一下,一拍大腿:“哎呀!你挤什么,那女的衣服上有血!”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刘琦乐心中顿时一紧,她看向那破衣烂衫的妇女已经坐到了窗外边,套着宽松黑棉裤的双腿在空中晃荡。
再往上看,那妇女灰白色的同样肥大的衬衣袖口处竟真的像染了血液,湿了一小片。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能把人鼓膜震穿的惨叫从人群前方,靠近楼门的地方传来!
“啊!血!血!”前面一个老太太用手死命抹着自己的脸,从人群里连滚带爬地挤了出来。
人群中的尖叫声紧随其后一个接着一个此起彼伏,刘琦乐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猛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眼皮上传来了几滴温热的触感,顺着睫毛流进了眼球,下雨了吗。
她心想不对,青和县的雨滴凉的彻骨,她预感不好地快速向自己眼睛四周的皮肤摸去,再看向手里,鲜红鲜红的一片,是血!
再看楼上窗台坐着的妇女,此时晃荡着双腿还不够,竟是在举着手,向空中忘情的挥舞,袖子随着重力落至小臂。
那妇女手腕上赫然是一道刀口,从中汩汩渗出的血液正随着她的摆动,由高处滴滴洒落。
人群中几个壮爷们见势不好,跳楼他们在这劝着拦着说不定还能接着,可这妇女竟是割了腕子,于是几人商量好便准备直接破门而入,从屋子里把人救出来,趁着血流干之前赶紧送医院抢救 。
明明刚刚还没看出她割腕,怎么偏偏来这一出,刘琦乐在心里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看着自己手里一抹红,晦气极了,就着外衣好个蹭。
可紧接着,她的目光不安地扫向四周的父老乡亲和前去破门的男人们,登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因为自己刚刚多嘴嚷了那一句,声音大了点,已经有不少人朝她的脸上看了好几眼。
县城可不比大城市,在大城市一旦是出了单位的门,地铁四通八达,在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很有可能各自居住的地方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只要关上房门,谁都不认识谁。
可在这个小小县城里,一竿子打下去,能有一半的人或远或近,甚至实在不行追溯到祖上,都能跟刘琦乐攀上亲,就算再没关系的人,也有可能是哪位小学同学,初中同学沾亲带故的亲戚。
以后自己可是要在这里定居,而且指着在青和县县医院升官发财过一辈子了.
名声方面她不可能不顾,自己明天就要正式去县医院上班了,到时候这么些邻里会都记不住她的面孔,和她今天在场的事实吗?
尤其是自己这医护人员的职业,自己还计划着要做医院的管理层的,越是小地方的人嘴越是碎,如果现在走了,这以后这些人的其中一个把自己袖手旁观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那自己在医院,在这个地方还怎么混!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那时的场景,几张嘴围在一起编排她:做医生护士的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那天有人想不开自杀呢,哎哟那血直往出冒,刘琦乐啊,对就是县医院的,她当没看见似的走了!
不是刘琦乐过于夸大这群人的嘴,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这女的要是死了,都得算在她头上,这些爱扯老婆舌的一人一口吐沫星子能把她杀了,本来可以偷偷溜了,都怪自己这张破嘴,祸从口出!
几秒的功夫,刘琦乐就已经把这其中利害,从里子到面子的想了个遍。
她用手狠狠打了自己。
事到如今,她是再不想管这事,也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