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害怕……我很讨厌主动挑起争端……而且你们也确实不能把我怎么样……比起这些，好好做生意不是更好吗？想买什么吗？我这里什么都有。”
女人轻笑，那笑容也懒洋洋的，只是嘴角轻轻的上扬一点，完全没有要多给他们面子的意思，不过，介于她的身份，能与他们好好沟通已属不易。
雷彻对于妖怪认知很少，毕竟，那些记忆所处都是人类的社会，对妖怪几乎一无所知——不过基本的还是知道一些。
他的记忆里对于妖怪没有什么好印象，要么是夜里偷走家畜的小偷，要么是为了吃人发动战争的疯子，他们没有多少理智，热爱争斗，兽性至上，血亲之间互相厮杀，即使拥有了组织，也很快就会因为内部问题崩坏，妖怪的数量很少，也没有多少发展，在与人类的斗争中逐渐处于劣势。
就像之前所说，千年妖拥有特殊的能力，似乎操控他人就是这个妖怪的能力。
话说回来，一个说人类又不像人类的什么……东西，一个妖怪几乎都感知不到妖气的半妖，一个刚刚才化形的小妖怪，人家不放在眼里那是正常的事情。
他们的实力很弱，别说和她正经打起来，就算是拼特长，这女人的手段可能得有他们几倍多，分秒之间，雷彻打消了以非法手段夺取药材的想法，对方强到他必须遵纪守法。
赫连贺反应很快，迅速地问道:“他们……不知道你是……”
他第一次看见大妖的特殊能力，虽然被这强大的妖气震撼的几乎说不出话，但是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女妖笑了笑，指甲轻轻点了点柜台。
“我可以让他们不知道，毕竟我懒得保持人形，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就干脆让进来的大多数人都随我的心意改变认知就行了，这倒是不难……不过别担心，我不做多余的事，那样太麻烦了。”
赫连贺抽搐嘴角，他感觉到那妖气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只窜天灵盖，那妖气强势，却轻柔，迫使赫连贺手指上台，把指甲收起来，他继续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不是因为懒得打架才开始独占山头的。”
“对哦，你好聪明！”
女人开心的双手合十鼓掌，药铺里其他人也突然间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然后啪啪啪开始鼓掌。
连赫连贺都是，即使手上已经绷劲绷到青筋暴起，还是表情僵硬的拍了两下手，而苏一桃炸着毛，脸上不仅看起来笑的很开心，双手也高频率的快速拍着掌，手心都拍红了。
所有人都被控制住了，赫连贺的情况甚至还算可以，苏一桃是使了吃奶的劲，感觉她恨不得都要拿把锤子来把手钉住防止自己也一起受控。
那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不和店里其他的人一样完全受控，反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站在这里，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赫连贺和女人都发现了这种异常，女人收起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转而盯着他，一对蛇瞳里全是兴趣，她似乎在盘算什么。
她在他们之间扫视，盯着赫连贺的脸看了许久，又看向自己。
他被盯得有点冒冷汗，仿佛真的有蛇把自己缠绕起来，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掌柜的，我们没有什么威胁，只是单纯的过来买药……何苦为难我们呢？”
“诶呀？不好意思，看到有妖怪就本能的……呵呵，我好久没有战斗过了，稍微一遇到点妖气就这样，为了避免麻烦才搬到这里，没想到今天还是遇到妖怪了呢，不好意思了，各位。”
她的手指倒转，叩击桌子，轻轻两声，赫连贺和苏一桃瞬间摆脱控制，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顺带一提，那个半妖小朋友，不要试图去拿自己身后的武器哦，虽然你伤不了我，我还是很讨厌这种不尊敬的行为哦。”
赫连贺看着她，把手从腰后别着的小刀那里松开了。
拿刀是习惯，他自知无法对抗这样强大的妖怪，既然她无意伤害他们，那就不必再做什么，虽然还是好不爽。
算了，先不想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说，先买药打紧。
雷彻站出来，挂上一副营业笑容。
“掌柜的，有事以后再说，咱们没啥矛盾生意也可以照常做，现在我们手头上的单子有点急，能不能看一下这些药材你有没有？”
他把写着药材名称的单子展示给女人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些他也不知道的药材。
“叫我岚岐就好……唔……有倒是有……但是最便宜的艾草也就几文钱，最贵的……你要炼什么药？”
他抿了抿嘴，想出几个名字感觉比较普通的丹药。
“红丹散，阳片丹，大概是这些。”
“这都是些最重要的一味药价格奇高的药呢……”她指了指纸上的其中两种药材:“这两个，百夏草和鳞片，我的店倒是有，但是这东西在黑市可是会疯抢的好货哦。”
“连黑市都这么缺？”
赫连贺惊讶出声，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对于这些犄角旮旯能搞出来的东西有充分的认知，只要有钱，这些黑市人什么都敢给你搞出来，但是就是这样的地方这种些药材都稀缺，他甚至有点不敢想象，这药材的价格会有多贵。
“正经倒是不缺，但是运输要废功夫，而且如今世道乱，这些地方有人看着，拿到药很不容易，如果不是逼到万不得已，现在可没人乐意做这种生意——你们知道白夏草吗？”
“白夏草……百夏草？”
雷彻摸着下巴，模模糊糊能想起一个相似的名字。
岚岐拍掌。
“实在聪明，不愧是鸩门出身，没错，其实呢，这两个东西其实是一个道理，只是有人经常会把同一种药分成不同成色，然后按两种药材来卖，但是吧——”
岚岐长尾一卷，从最顶格的药柜里取出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塞的满满都是完整的百夏草，外面被薄薄一层绿光笼罩。
“甭管它是赤宫里金壶浇出来的，还是野地里雨水灌出来的，药效其实根本没什么差距，这批药，是比百夏草便宜很多的白夏草，不过，同样很珍惜。”
赫连贺吞了吞口水，脑子里此时在迅速计算一株折银子是多少几株算下来是多少。
“一共八十株，扣扣搜搜，可以练上百个龙头丹，全部卖掉大概可以买下京城附近的一整块土地，我店里的伙计大概得不吃不喝从我化形赚到现在。”
从全门派薅出来的钱，共五十两白银和三个铜板，铜板可以忽略不计。
五十两银子可以买下一整块土地吗？
五十两银子雇个伙计大概都不够雇人家十年。
五十两银子可能还不够在京城租半年茅房。
这比雷彻预期的差太多了，他耸了耸肩，坦诚说了。
“我的钱不够。”
“嗯哼，所以你想怎么办呢？”岚岐坐在自己的尾巴上，玩味的笑着看着他。
赫连贺给他一个眼神，他们彼此心领神会，雷彻死扒住已经提着箱子准备走人的苏一桃的肩膀，陪着笑问岚岐:“那得看岚岐大人想怎么办——毕竟您到现在都没有赶我出去，对吧？”
岚岐笑意加深:“你和以前来的人还是有点区别的，他们一点也不有趣儿，也从来不多说话——不过，他们从来不拿银子和我交易。”
“你知道山上发生的事情？”
赫连贺发问。
“哈哈，我虽然懒得找，但是早几年也是有认认真真打过架的，那时候就有在自己的地盘找妖气的习惯，每天都会找，你猜怎么着，今天还真的被我找到了，半妖的妖气，还有小妖怪的妖气。”
她瘫在桌子上，把装着贵重药品的抽屉甩在一边，完全不在乎，赫连贺心疼的抽了口冷气。
“找着找着，就突然有了一股很大的腥气，我就开始等，等到现在，果然你们要下山的，在人类这边活了这么久，你们啊，还是胆子很小，杀了人就想迅速地躲起来，然后一切如常……不过我不是很在乎，我不在乎人类这边发生的大多数事情……”
“我只在乎我要的东西，还在不在。”
女人随着自己的说话声慢慢起身，粗大的蛇尾支撑着她达到了雷彻不得不仰视她的程度。雷彻从始至终都很淡定，他知道女人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至少可以猜个大概。
雷彻在她眼里并不是威胁，但是雷彻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苏一桃和赫连贺倒是很担心，雷彻没有大反应，他并没有遭遇生命危险，那就不属于他们俩的着急范畴，这倒让本来想装一装久违的吓唬一下人类爽一爽的岚岐因为这突然的妥协摆烂而尴尬的抽回手，坐回去，装作无事发生的继续笑着看向雷彻。
“你要的东西是我身上的东西吧？”
“猜对了，你怎么知道。”
“大妖允许人类在自己的地盘搞灰色产业，必然是那东西完全符合她的利益，不然凭您的实力，没实力的鸩门覆灭是分分钟的事情，他们制造的产物是我，那自然您所重视的东西也是我……但是我不太明白，我究竟是哪部分让您这么欣赏。”
岚岐笑着摇了摇头。
“你倒是说的不错，只是，我要的东西不在你身上……是在你的身体里。”
“我要你的血，鸩子的血。”
“血？”
赫连贺和雷彻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个掉身上烧出洞撒外面破坏内脏的红水。
那个东西不是很危险吗？难道岚岐也想搞出个什么什么之子之类的东西？
“可别误会，只是要好的朋友需要罢了，我们妖怪不怎么重视钱财这种东西，我赚钱也只是想找个地方躺着罢了，这东西能让我在人类世界畅通无阻，不是吗？”她连连摆手:“是附近山的一个朋友托我要的，没按时给东西就过来打我。”
“那真的是朋友吗？”
雷彻怀疑。
“不会是妖生太孤独于是选了烂人当朋友然后被坑还心甘情愿吧。”
赫连贺跟着吐槽。
“我会先打回去的。”
苏一桃发表了自己朴素却很爽的见解。
岚岐先是睁大眼睛试图反驳，又很快想到什么，心虚的别过头，眼睛看向别处。
“怎么会！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只是妖怪就是这样啦，能说上话就算熟悉，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毕竟她的实力比起我可算是相当强，三山之主能不杀我已经算不错的了。”
“三山之主？她叫做什么？”
岚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她叫蜀祝，是豹子精，现在在妖界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和她关系要好的我都因为这层关系，少了好多麻烦呢。”
赫连贺在听到豹子精的时候表情微动，雷彻站在他身前，并未发觉。
蜀祝吗……她要自己的血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我的血？”
“我也不知道。”岚岐耸肩:“只有这种事情她从来不和我说，一般她很少向我要东西，但是每次要完准有大事发生……上一次她就从一山之主变成了三山之主。”
“上次她向你要了什么？”
“断肠草和名匠打的刀。”
……好像明白了什么，真是一条黑暗的晋升之路。
“你的血是必须的，蜀祝说这个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同时药材你们可以随时找我要，只要提供足够的血就行。”
“这可真是帮大忙了！具体要多少？”
“那个缸那么多吧。”
雷彻回头，看见了后面那个有他腰那么高的缸，面无表情的把脸转过来，对着一脸无辜的岚岐:“首先，我是鸩子，但是我的身体是人，我就这么一点，我榨不出比我还多的血，而且一个月一次，你是想每个月都造一个我压榨吗？”
“诶，不可以吗？明明每次都提供了足够的量吧？”
“慢着，”旁边一直沉默的赫连贺突然打断他们:“也就是说，只要是红水就可以咯？”
雷彻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机智啊，赫连贺。
后山那整整一井的红水，可不就是能拿来随便用吗？那些怪物身上榨出来的红水可比他要多多了，这就暂时不用担心那个叫做蜀祝的女人随时来找了。
……呵呵，暂时。
理智告诉雷彻，这门生意有古怪，求生欲告诉雷彻，你还管这些，有钱卖药材把今年的阳寿续了你就偷着乐吧。
总不能再去造怪物吧？而且这个叫做蜀祝的女人也有问题，谁没事干要那个杀伤力巨大的红水做什么？
洗白之路好像越来越远，现在不只是和歪门邪道有关系，还和妖怪这边越来越近了。
啊……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妖怪这种超规格强度的物种……
雷彻头疼之余，只能恶狠狠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