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宅后河畔。清晨日光迟迟。
一阵阵利剑破空之声回荡着。在这寒凉的时节,周莫柔却已面泛潮红,微微出汗,看来已然是练剑多时。
周元敬虽目视天际处,眉头却不时轻皱。待女儿一套完整的剑法舞毕,他缓缓转身,道:“莫柔,这套剑法你已练习多日,今日你便与我比划比划吧!”
周莫柔心知爹爹是要测试她这几日来的练剑成果,环视身周地下,问道:“爹,你的剑呢?”
周元敬双手负于背后,笑了笑,道:“爹无需用剑,你尽管出招吧!”
周莫柔见他不仅手中无剑,还负手而笑,心道:“爹爹不用剑,又这般随随便便,我这一剑出去岂不会伤了他?”这般想着,便试探性的刺出一剑,却见爹爹只缓缓收了收腰,脚在原地不动,便躲了过去。
周元敬摇了摇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纵使是吹毛即断的利剑,也伤不了我,何况这剑都没有开锋。你的出剑速度实在太慢,没有人会站着不动,让你去刺。”
周莫柔听言,道:“那我认真了,爹你可要当心。”说着手中剑握紧了一分,接着向前迅速前移一步,顺势劈下。只见爹爹身子只是微微一倾,便又躲了过去。她这一剑明显快了许多,但多半心中尚存顾虑,出剑方位便偏了少许。
周元敬道:“出剑速度是有了,但缺乏准头。如若剑招失了准头,对手不仅能轻易闪躲,还有了反攻之机。再来!”
周莫柔见一招再次落空,手中长剑便又握紧了几分,疾步向前刺出,见爹爹一个闪身躲开,又顺势平带一剑,还是未能伤及分毫。
周元敬道:“准头有了,但招式单一。多日以来,你的水平都在这里了吗?如若仅仅这般,你还学什么武功?”
周莫柔心中莫名有气,随即纵身跃起,凌空一剑刺出,刺了个空。接着,她转身平扫,见爹爹一个弯身,长剑自他背上划了过去。她又顺势抡剑劈下,这一招紧随前招,速度极快,却见爹爹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如落叶般轻飘飘滑了出去,竟是劈了个空。
周莫柔见自己连出数招,竟被爹爹尽数躲过,心下暗惊,便再无顾虑,于是乎,刺、点、扫、劈、撩等等剑招尽数使出。尽管如此,连她爹的一寸衣角都没有碰到过。
这几日来,她每日苦苦修习,对剑招可谓了然于胸,但对于剑招之间的连招,依然知之甚少。经过爹爹今日点拨,她对于剑法连招已然初窥门径。只是,她越打越熟,却越打越惊,不管自己如何连招,速度有多快,终究都不能碰及爹爹毫发。
周莫柔又出几剑,依然未果,于是猛然提气,向前一挥,一道剑气破空而出。她一时间呆住了。
周元敬眼里一道光芒闪过,随即提掌轻轻一挥,竟然便将这股看似势头惊人的剑气给打散了。
周元敬大笑一声,捋着胡须,点头道:“好!以剑御气,归一剑法第三重。但这种感觉很难体会,你要记住这种感觉,同时多加练习,才能真正达到这个境界。”
周莫柔心下不解,问道:“怎么会有剑气?如何解释?”
周元敬看了她一眼,笑道:“无须大惊小怪!人体内本就有真气存在,真气的多少决定人内力的深浅。至于常人无法施展出剑气,只因真气不足罢了。纵使世间有人天生真气不凡,但由于不善运用,最终在常人眼里,也不过天生神力尔。”
周元敬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准备一下,去趟城里吧!”
周莫柔道:“去颍州城吗?做什么?”
周元敬哼了一声,道:“那几个混混欺负了你,自然是去教训他们。否则,江湖上还以为你爹我老了,不中用了。不过,此次是要你独自前去。还有,你的佩剑已经打造好了。”
周莫柔失声道:“我自己去,你不去?要是没找着地痞,而是碰着了那五大怪人,怎么办?”
周元敬笑道:“怎么,你怕了?”
周莫柔讷讷道:“我……我……”
周元敬道:“五大怪人踪影不定,找都找不到,你不必担心。何况,你也不是一个人去。”
周莫柔喜上眉梢,道:“还有谁?”
周元敬抬头望天,悠然道:“还有小云和老郑会随你同去。”
周莫柔登时眉头耷下,低头不语。
周元敬道:“好了,天色不早了,现在就动身吧!以你现在的武功,对付那几个小贼绰绰有余。晌午前回来,不要让你娘担心。”
周莫柔刚入院里,迎头便碰见了郑管家,见他行色匆匆,问道:“胡胡,你急匆匆的,干什么呢?”
郑管家愕然道:“小姐,我还正想问你呢!方才老爷跟我说,要我现下立即带你去颍州城里,说是有什么急事。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周莫柔道:“去教训那三个恶人。”
郑管家听言登时挣大了眼睛,自上而下打量着周莫柔,一脸不信的样子道:“就你?要教训那三个大汉?”
周莫柔见郑管家打量着自己,下意识地也看了看自身,又见了他的惊疑模样,觉得他是明摆着看低自己,登时来气道:“你什么意思?敢看不起我?”说着伸手去拽老郑的长白胡子。
“哎呦!”郑管家疼得直叫道,“小姐,疼……疼……”
周莫柔见他叫疼,便松了手,道:“还敢不敢笑我?”
郑管家忙道:“不敢不敢。小姐,其实老郑也没有笑话您的意思,只是担心,可不要到时候您教训恶人不成,反倒又被那恶人追着跑……哎呦!我的脚!”话未说完,便被周莫柔踩了一脚。
“小姐!”院里一声呼唤,却是小云。
郑管家见小云蹦跳而来,忙呼喊道:“小云,咱们小姐心情不好,你可不要说些瞧不……”话说一半,却见周莫柔一双眼直瞪着他,心里一惊,不敢再说,立马颠着脚斜坐至马车上。
小云上前,将手中长剑递给周莫柔,道:“小姐,老爷让我把这剑交给你,还要你给它起个名字。”
周莫柔接过长剑,只见这柄剑的剑鞘和剑柄通体绯红,其纹路仿佛一道道晚霞一般,便即道:“就叫它’红霞’吧。”
颍州城里,街旁角落。
随着健马一声长嘶,有辆马车安稳停下。
周莫柔自车厢里缓缓走出,一身红衣,盈然跃下,长裙曳地,一笑嫣然。
她自车厢里跃下的那一刻起,便吸引了无数目光。一来一身红衣,本就显眼,二来容貌极美,一颦一笑间,美丽扑向众生,光彩照人。
她这般在大街上走着,街上男人见了,大都主动让开路来,哪怕是女人见了,也都惊叹不已,自惭形秽,侧身让道。
“让开!给我让开!”一个大汉一手把一个呆立在原地的男子给拨了开去,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道:“这不是那个地痞吴大吗?”
“这个混混又要干嘛?”
“多半是看上这位娘子了。”
“这小娘子只怕又要危险了。”
……
“呦!我倒是谁呢?原来又是你!怎么,大老远的送上门来?”吴大狞笑着道。
旁边一人道:“大哥,上次让她们给跑了,这次抓到她们,可要好好‘招呼’才是。”
另一人附和着道:“刘二说的是。大哥,这一次,要她插翅难飞。”
周莫柔还未开口,小云却叱道:“你们这三个流氓,连周家小姐都敢惹,我要是你们,早就溜之大吉了。”
只见那吴大竟是大摇大摆走来,指着周莫柔道:“她是周元敬的女儿?她若是,我们几个还能活到现在?倒是害得哥几个白白躲了几天几夜,到头来屁事没有!”说完大笑着。
“让一让!让一让!……”
周莫柔听得身后有人语传来,只觉有几分熟悉,转脸一瞧,却是那天的驴车伙计。
这时,那伙计正自赶着驴车,丁零当啷地朝这里晃来。
随着驴车渐渐走近,周围人群让开了一条通道。那伙计瞧了周莫柔一眼,不禁又探头细细看了看,忽地睁大了眼睛,失声道:“又是你?”
周莫柔转过身来,再一次看着他那驴眼一样大的眼睛,笑道:“有这么怕我吗?”
那伙计眉头一挑,道:“怎么能不怕?遇到你准没好事。你看,我这驴车又没法赶路了。”
那伙计说完,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接着道:“对了,你上次的酒钱还没赔我,现在反正也走不了,你还是结算一下吧!”
周莫柔道:“我周莫柔不会欠人家酒钱不还,你说吧,共多少钱?”
“够了!”却听身后的吴大怒道,“我们仨还在这里,你们竟然在这闲聊天、算酒钱,这也太没把我们仨放在眼里了吧!”
钱三跟着道:“这个赶驴车的,就是那天害得我栽倒在地、颜面尽失的那个伙计。”
吴大一脸横肉,恶狠狠地道:“那正好,算完这个小娘子的账,再把这个驴车给砸了。”
“大哥说的极是!”刘二拍手附和道。
吴大忽然一摆手,道:“兄弟们,给我上!”
二人应了一声,狞笑着,一步一步踏上前去。钱三更是边走着边道:“小美人,今日你还能往哪里跑?”
“小姐,接剑!”却是小云见形势不妙,一把将剑扔了过去。
周莫柔一提气,纵身跃起,空中一把接住红霞,顺势凌空一剑刺出。只听“砰”的一声,众人只见那个粗壮大汉钱三竟是向后仰倒在地,余力未竭,又向后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下。那钱三嘴里流了血,趴在地上痛得直叫。
周莫柔这一招势若脱兔,速度极快。只是,她并未拔剑,而是连带着剑鞘出招,不然那个钱三只怕现在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了。
吴大一脸惊愕,一个娇弱女子,怎么能把一个这么大块头的汉子给戳了出去?
他毕竟也是练过几年,深深呼吸,向刘二伸手示意,却见刘二一把握住他的手道:“好的,大哥,我们手携手,一起上。”
吴大侧过脸去,圆睁着巨目瞧着刘二。
刘二见了,眨了眨眼睛,道:“大哥,为何这么看着我?”
吴大一把甩开刘二,颠着手怒道:“刀!我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