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新窟仿佛已存在许久,又仿若新开,唐东只感觉到一股相当猛烈的寒意朝他奔袭而来,比起原先寒冰窟内的寒冷有过之无不及。
那新窟直通山内,听十三叔说过,莫非这是鬼头峰山宝要现世了!
要不要现在出去告诉鬼叔?唐东心里也有些小算盘,若真有机缘,当然是见者有份!
这样想着,他决定先行一步,进去远远看一眼,若他解决不了再说。
当唐东一步迈入那道明显的边界,千年不腐的冰洞仿佛活了过来,一些深蓝的灰烬被卷起,在洞中上下翻飞。
前方传来一道低沉而连续的号角之声,唐东立刻止步,吞了一口唾沫。
莫不是什么沉睡已久的冰川猛兽,此刻被我惊醒,若我再不走,恐怕要被生吞活剥!他虽然这样想着,但脚还是不自觉地往里挪,好奇心是抑制不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是机缘呢,错过了后悔一辈子!
唐东坚定了信心,咀嚼着一粒朴实丹辅助稳固心神,让他不那么害怕,旧的冰洞方圆不过五丈,这新的冰洞光过道便有这么宽!
他前行了二十步,一派冰川景象映入眼帘,头上是数百根粗大的冰锥,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没路了么。”那低沉的号角之声不断地从冰崖底下传上来。
要是这冰崖深不见底,声音应该传不上来,他掰断了一块长条的夜泊石抛了下去,数着自己的呼吸,二息过后,那荧蓝色的光亮消失,却许久未听到落地的响声。
唐东心里咯噔一下,这下面恐怕真的深不可测,从鬼头峰山底开挖也许能够挖的到。
但他也不想轻易放弃,坐在崖边苦思对策,唐东看了看手里的气旋,心中略有思索。
他刚刚修成第九气旋,对灵气之风的掌握还不是很熟练,但未尝不可一试,只要稳住风旋,不说飞起来,缓降应该不难。
唐东还是高估了自己,何止是不熟练,当他下定决心以气裹身,缓缓下落,各种崖底杂流便来捣乱,让他东倒西歪,内心紧张。
好说歹说,还算是成功了,他也不敢不成功,多实验了几次,这可是关乎小命的事,要是一个不注意,直接就摔下去粉身碎骨了。
他手中还不忘握着一块夜泊石,用以照亮四周,观察环境。
下落的速度仍然很快,但足够他看清冰壁了。
起初只是无边无际看不见底的深邃的蓝,当唐东下落了约莫有二十丈后,所有景象都变了,那冰壁之中,赫然封印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怪物!
号角之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重,他看见那些被封印在冰堆之中的庞然大物,他们那巨大眼球中的血丝还犹然可见,蓝冰开始染上鲜红的血迹,当然,那些血迹都被封存在了冰中。
这些东西震荡着唐东的心灵,他感受到了异常的恐惧,对他脚下那片未知黑暗的大恐惧!
他在神经激荡中捏碎了本就脆弱的夜泊石,碎成渣子的夜光从手中滑落进渊底,黑暗如潮水般向他袭来,令他的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寒毛炸立。
这些生物不该存在于世间,那这冰洞……保守估计,已有万年之久。
他在黑暗中缓缓下落,脑海里始终抹不去那硕大的带着血丝的眼珠,手或蹄或爪上深刻的纹路,仿佛他们昨日还是活物,今日便被冰冻。
号角之声愈发震动,唐东突然想到一个蠢问题,他该怎么上去?
若下面真是什么邪物,估计今天就得交代在这。
就算没什么邪物,估计等鬼叔出现,他也已经饿死冻死在这冰渊之中。
贪心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唐东叹了一口气,这冰渊已降了快半柱香了,为何还不见底,号角之声渐响,令他心底升起一丝不安。
又落了一会,他突然惊喜地看见一块蓝光,那正是刚被用作试探抛下的碎夜泊,这块碎夜泊的出现也意味着真的要到底了。
此时原本振聋发聩的号角声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鼾声。
这让唐东一下子寒毛又立,这底下真的有活物!
他努力掌控风涡,试图让下落的速度再慢一点,让死期再延缓几刻,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但无论他如何努力,最后还是免不了落地的时刻,他平平稳稳地踩在了湿软的冻泥地上,那块碎夜泊嵌在了这软踏踏的泥土里。
想不到冰渊底下竟然不是坚硬的冰块,也许原本是一片泥沼。
唐东迅速地将那块碎夜泊捡起,借以看清四周。
他惊讶地发现此处根本不是什么冻泥沼,而是一块巨大的祭坛!其上散落了三三两两的软泥,唐东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点泥巴,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竟然是外界的新土!
根本不似万年冻土,他开始纠结了,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处祭坛近日才搬来山中,是何人有此等手笔,能瞒过鬼头峰上众人,将这祭坛偷天换日挪进山中?
他将碎夜泊举起,那祭坛中间,赫然立着一对清冷的石碑!
唐东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因为两块石碑前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副枯骨!
一片骨屑都不少,规规矩矩的摆好,头骨背对着石碑。
他定神看去,未曾看见碑上刻有一字,不知此骨为谁,但听空明偶尔提及,有些强者不愿身归烂土,怕不吉利,也许这真是某位前辈高人之骨也说不准。
但另一副呢?
唐东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软泥,站起身来,他惊魂未定,心知此处就是一道坟地,周围萧瑟凄苍,软泥烂叶遍地都是,寒冷不过是苦悲的染料。
那号角声,鼾声皆已消失,唐东一叹,只从周围环境中感受到一股悲凉,他冒然打扰先人安眠,心怀愧疚地一拜,打算坐在此地,静等鬼叔来救。
那头骨受他一拜后却突然霞光一闪,化作两股青蓝之气飘出,唐东还未明此异状,那两道清气便钻入了他的双眼,让他头脑一震,凉意顿生!
“这……前辈息怒!晚辈不知前辈在此安眠,晚辈这就离去!”
唐东当然没法离去,但此时危难临头,不说不行,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再另想办法。
咔嚓!
当他这话刚刚说完,头顶突然响起冰柱断裂的声音,唐东一惊,循声看去,原本让他落了一炷香时间的深渊,此时居然离头顶仅有数丈!
这变化让唐东惊恐不已,但已经容不得他多思考了,头上的冰锥就要落下,再不走,轻则被扎穿身子,重则被压的粉身碎骨啊!
说来也怪,那两道清气让他身轻如燕,只稍一点儿风旋,便能离地几寸,只不过这起飞很难持久。
他看着这两块石碑和一堆枯骨,此处即将化作一片冰脉废墟,不管这两位前辈前世是何原因死去,死后也不过是想寻一处安宁,唐东又是躬身一拜,以表歉意。
他借着此地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势腾空而起,一跃数丈飞向洞中,身后轰轰隆隆,数以千计巨大的冰锥将此处填满填实,那两块石碑从此以后将再不会现世,永永远远地埋藏在了这极寒的冰川之下。
“安息吧。”不知是如何说出这话,唐东明显也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说,只觉得面对着那片废墟,就必须要这么说。
他摇头晃脑地离去了,寒冰窟内一切如旧,只多出了半个新的洞窟不知该如何解释。
唐东刚出洞,猛烈的阳光就刺的他睁不开眼。
而鬼无反恰好也在洞外等候多时,他见唐东眼挂冰霜,嘴唇乌紫,立刻随手捏来一把火串,点燃了面前草垛为他取暖。
没错,鬼无反与药泉一样主修火系功法,正是如此,他才能在这阴森森的鬼头峰得到更强劲的锻炼,在这座山上打出来的刀,都夹杂着一种森厉的感觉。
但山顶的寒冰洞常年闲置,其内出的山宝也对他无益,才选择送给唐东一场造化。
刚才鬼头峰在经历这个月来最凶猛的一次晃动,数不清的落石从山上滚下,砸死了诸多鬼兽蛇妖,但鬼无反没有提及一句自己山上的损失,他问道:“那山宝可有得到?”
唐东刚从一场震撼人心的变动中出来,他一时听不明白人话:“什么山宝?”
鬼无反说:“我算到鬼头峰今日要诞出一件山宝,你没拿到?”
他不是看不起唐东,山宝这东西不单是需要机缘,还是需要实力才能拿到手的,所以唐东就算没拿到他也不会感觉奇怪,他就欲进去,那里面的山宝拿来充他的收藏也不错。
唐东跟随着他进去,但里面除了一块多出来的平地外什么也没有。
他向鬼无反解释了一切,包括两座墓碑,一堆枯骨,一座祭坛,两道清气,冰锥断裂。
鬼无反相信他,这绝对不是在撒谎,行走世间,谁没见过几桩奇闻异事,他看向唐东的眼睛,据他说这两道清气正是钻入了他的眼睛。
但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两颗眼珠还是原来那般骨碌碌的,明亮亮的。
除了刚钻进眼睛那下,出来后唐东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还能有些许感应,那两团清气正包裹着双眼,这点他没有说。
因为他感觉到这两团气不似要害他。
山宝现世的插曲让唐东镇静了两天,他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清山那边的情况,百里外的驻兵仍然是每天欢歌酒肉不断,没有别的动作,这也让他稍微安下了心。
但修炼一事还是刻不容缓,现在不仅是他,清山上的弟兄们每天都在刻苦修行,没上修行路的抓紧上路,上了路的抓紧提升境界,比起往日,这是真的紧张了。
不知药姨和十三叔怎么样了,唐东吃掉了最后一口酱豆子就去向鬼无反请了行,他又一头钻进寒冰窟中不肯出来。
这一次,鬼无反又送了他一件东西,之所以没有同时相赠,乃是怕他急于求成,要他先感受寒冷,再行修习之法。
这次他送的是一本冰系功法,虽算不上什么大礼,这是他早年游历所得,此时送人也不算太晚。
唐东对鬼无反感恩戴德,他不知该说什么感激之词,这个半路认下的叔叔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对他一向很好,若有机会,定要回报些什么才行。
他前脚刚踏入寒冰洞,洞门受灵力加持自动合上,后脚便突兀地晕倒在了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唐东迷迷糊糊地醒来,仿佛又看见了当日黑影!
他吓得坐了起来,黑影消散,一切都是幻觉,但是为什么会晕倒?他赶紧运功检查全身,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他冷汗未干地坐在寒玉床上,思索着刚才的情况。
苦思却不得解,干脆开始运功修行,这次的目标是不突破第十气旋便不出去!
眼中的两团清气在为他消融冰雪,他在这次运功的过程中感到畅快而安心……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的惊醒,刚才是又晕了吗,在安逸和快乐中晕死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东不敢再次运气,他细致地感受着这两团青蓝之气,若说不是他们捣鬼他都不信,这两次晕倒一定跟这两团气有关,若下一次晕倒之后,他再也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当他借丹田之气去刺激这两团气时,除了眼睛酸痛之外,有别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眼睛几乎快要被冰冻起来,周围寒气锐减,全都在往他的眼睛里钻!
痛!
这是第一感受,但随后,异样的感受出现了,眼睛被冰霜包裹居然不再疼痛,而是丝滑爽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唐东感觉自己识海之中竟多了些东西!
正是那两团气,一青一蓝,分别化作一块玄冰和一处风团,左右横立,只不过不再游离,而是被一条坚不可摧的锁链裹住,镇守东西二方。
借着这两块在识海中沉浮的坚冰,他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凡响的东西,一串蛇形经文游走于其间,唐东看不懂,却不知为何能够明白其意。
“拈霜诀!”他念出了脑海中东方蓝冰给出的那行字。
“东方东极冬月府长霜神君,十万数岁,自知命危,录些小得,留待后世缘中之人。”
“尚风咒!”他念出脑海中西方青冰给的字
“西方西极夕月楼长风神君,十万数岁,自觉福浅,录些小得,留待后世缘中之人。”
两句相差无几的话,让唐东心头大震,十数万岁之人……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思维想象后头的东西,只知也许那两座碑便是这二位尊者之墓,这令他顿时肃然起敬,但是仍然不晓得为何只有一具尸骨,还有为何如此人物,死后竟要迁阴府到这小山之中。
唐东想继续阅读二位尊者之经,据上所言,一场凡人不可想象的天大机缘,此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但是两段经文各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共同的经文。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人年少不可贪多,小子,选吧。”这段话在唐东脑子里轰轰作响,似乎像是仍存灵世间,正在与他对话。
为啥非要二选其一,我都想要,唐东心里想,但随即心痛了一下,他每推迟一息,心都会再度疼痛一下,似是在催促他早做选择。
最后他也实在受不了了,搞不清楚这两位前辈的意思,估计生前就是一对冤家,死了还非要分出个功法高低,谁的更受欢迎一些。
那就太难办了,要真是这样,他还真害怕得罪了另一个。
但打一开始,唐东来这冰洞就是为了感悟冰意,此时万不得已之下也只好选择了那拈霜诀,而想象中的雷霆暴雨也没有到来,西方青风不再多给提示,就好像永远沉寂了下去。
——————分割线——————
古往今来八神器
第一版修订:大朽剑|败花弓|逄帝钟|轮回路|焚天伞|夕天钉|往生镜|?
第二版修订:怨骨|天尊令|逄帝钟|轮回路|焚天伞|夕天钉|往生镜|?
第三版修订:大朽剑|天尊令|无冬池|轮回路|渡心尺|界坟|往生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