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桐忌日前，下了几场雨，天气开始闷热。
肖桐忌日当天，闷热的天气竟然变得有一丝凉意。
我独自去趟古德寺，出来之后坐在二桥的芦苇荡里，看着阳光洒向江面，身边的游人熙熙攘攘，我想到了舒释，想到了欧阳渺，想到了林乐儿和秦雪，想到了肖桐和筱尹。我不知道未来他们还有谁会离开我，也不知道还有谁会进入我的世界，我感到分外孤独。
我的昨天好像了拥有一切，所以我的今天总是失去。失去了肖桐，失去了筱尹，失去了舒释，或许有一天我终将失去自己... ...
想到大一时筱尹送我的那副画。经历了这些事情，忽然觉得那幅画面有些讽刺。舒释？舒燃？我已经不知道要如果看待他，或许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候，我也曾感性的对他芳心暗许，但我没有渺渺的气魄，没有百分之百笃定的事情，我习惯理性的克制。
人们常以淫雨霏霏为悲，以春和景明为喜，但大自然不会。眼前的长江水滚滚东去，长江孕育了这片土地，给养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吞噬过他们的生命。江水寄托过古人的哀思，也承载着后人的希望。它不会因为他们的悲哀而风雨如磐，也不会因为他们的期许而晴空万里。
在东去的江水面前，我的烦忧与笃定，想必并不值得一提，甚至可能是荒唐的、可笑的... ...
在武汉从风和日丽到烟雨婆娑再到虹消雨霁，只需要一个落日的时间。
天空中下起了雨，人们在雨中纷纷撑起伞，只有我在岸边接受着雨水的洗礼。雨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只剩下西边天际的一抹余晖。人们收起了伞继续嬉笑，好像这场大雨从不曾来过，只有我记住了它的存在。
“小妖，下雨你都不去躲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你怎么来了？”我没有想到欧阳渺会出现，看见她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欧阳渺用纸巾简单的帮我擦拭了头发，拽着我离开了。
出租车上，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有些鼻塞。那天我们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欧阳渺和赵耀的小家。
“你为什么会去？”我看着欧阳渺，问道。
欧阳渺没有理会我的问题，递给我一套柔软的纯棉睡衣，把我推进浴室，说道：“快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宿舍里只能洗冷水澡，在热水冲下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到莫名的幸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小确幸吧。
从浴室出来，欧阳渺把姜汤放在我手上。
“你这样好像我妈啊~”
欧阳渺看着我笑了笑。
我窝进沙发里，打量着她们的小屋，调侃道： “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当贤妻。看着小屋子，收拾的挺温馨啊。”
“你喜欢过来住啊”
“我可当不起这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我和赵耀，分手了”
“啊？”
“不用那么大反应。”
“为什么？”
“他去北京了”
“异地，就要分手吗？”
“其实也不异地的问题。我们本来计划他在这里先工作一段时间，等我毕业了。我们一起去的。他面试也都是看的附近的公司。不过他们公司有个挺好的机会，他想去。”
“你舍得吗？”
“舍不舍得也不是我说的算。刚开始我也千方百计阻挠过。哭过也闹过。他说在这里工作，后面还是要去北京。与其这样不如他先去，有个基础，我去的时候也不会太辛苦。他决定走那天，我吓唬他说我怀孕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和惶恐，那一瞬间我才决定要分手的。”
“人都是禁不住吓的，不是有人说，不要测试别人，测试结果往往是你不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万一是真的呢？那我要有多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啊？人都是自私的，也不用说什么为了我以后不用那么辛苦。他去了那里，遇到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不在呼吸同一片土地上的空气，一切就都变得无法想象。”
“其实你也不用想得那么悲观。”
“不是悲观，而且我们分开的很和平。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爱是很难把控的事情。这段时间，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他。赵耀让我明白了平静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随着我的心意布置这里，也会因为一些琐事争吵。基本上他都是让着我。我不用像对妈妈那样或者是对舒释那样，好像总是在猜测，去做他们想要的答案。我承认我是贪恋这样的生活。可是如果我就这样闹下去，这些美好可能就会灰飞烟灭。或许以后我们一起去北京的时候，他可能会说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些事情我两年前就已经接触了。或许在这期间他会说是为了我才留下之类的话，我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皮发麻。还不如就把这些美好留作回忆，或许来日再相见，还能微笑面对。”
很多时候我觉得我的理智是因为怯懦，而欧阳渺的理智才是真正的理智。她总能说出一些让我无法辩驳的道理，虽然那些话听起来是那么的冰冷。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江边？”我想到欧阳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上周我送走了赵耀，今天早上起来觉得很不真实。我想找你聊天，回到寝室发现你不在。打电话给舒释，他说你可能在江边，我就过去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小妖，过去就像一个梦。你可以去回忆，去追思，但是你不能一直沉浸其中。太久了，它就会像一个漩涡，一点点的吞噬你。你就会和这个世界脱节。”
“我......我没有。”
“如果你没有，为什么你今天会在长江边淋雨。你淋雨的时候在想什么？在想谁？你想到的都是过去，你和肖桐在一起两年多，他走了两年。筱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是。可是你呢，你总是在想那些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想过以后嘛？剩下的大学生活，你还要继续这样嘛？每天过宿舍、教室、广播台三点一线的生活？想过毕业之后嘛？回到家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干一辈子？永远活在那两年的美好回忆里，独善其身？你要这样的人生吗？”
面对欧阳渺的质问，我无言以对。那些一眼望尽一生的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而我确认是从未想过，未来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小妖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和赵耀吃饭的时候聊到你。他们之前聊到你们这群新生，说你是最有想法的，但是这样的你往往太不在意别人。他说那是你自带的城市优越感。别人就算对你好奇，也会对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感到畏惧。”
“那大概是他们对我坚定的要给节目改版的看法吧。”
“不是，是你们台里的一个人，在招新的时候看到你，说要追你。后来他有了女朋友。赵耀很八卦的去问他，他说经常在学校里看见你，跟你打招呼你就像看见空气一样。”
“谁啊？这么小心眼儿。肯定是没看见呗。”
“谁都不重要了，总之就是你眼里没别人。小妖，真的要走出来了。看看周围的人，看看周围的世界，这才是最真实的，不要沉浸在过去里了。”
那天我和欧阳渺聊了很久，聊到过去与未来，过去的美好与不舍，未来的迷茫与憧憬，那些缥缈的幻想，年少时的傲慢与偏见，这些话仿佛可以滔滔不绝的一直讲下去，而又在某个瞬间忽然沉默，陷入漫长的沉思。
我想欧阳渺大概是一个可以陪我走很远的人吧，我们争吵过、冷战过，最后她仍然会说别人从不跟我说的话，虽然这些话很刺耳，却总是扎进我内心最深处。我的内心在她的眼里就像一个赤裸裸的胴体，一丝不挂。沉浸于过去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在那里我的心里有一个真实的人，他不会然我感到空洞和无助，不会让我感觉岁月在无情的流淌。
欧阳渺家里放了很多岩井俊二的书籍和影碟。欧阳渺说，那些都是她姐姐寄给她的。我从未听她提及过有个姐姐，不过她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赵耀北上后的那段时间，欧阳渺基本上都在靠这些书籍和电影打发闲暇时光。没有了赵耀，没有了嬉笑和争吵，这间小屋仿佛失去了曾经的烟火气息，变得冰冷。
那天，我们在沙发里窝着，若有若无的聊着天... ...电视里闪着《情书》的画面，渡边博子抬头望着天空中茫茫的大雪... ...
我从沙发旁的边桌上顺手抽了本书，书的扉页里夹着一张化验单和手术单，原来那个用来恐吓赵耀的孩子真的来过。我看着欧阳渺，她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