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家宅后,河边。
大雾弥漫,水上烟波与雾气两相缠绕,如烟如纱,辗转漂荡。四处白茫茫一片,身周的古木,也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
“嗒”的一声脆响,却是岸边老树枯枝上的露珠凝结成滴,落入水面,其声在这无比静谧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河边却有一人,伫立良久,正是周元敬。
周家门口,周莫柔开门走出,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见眼前雾气蒙蒙,却全然不顾,转身而走,负手悠然,步履轻快,朝着宅子后方走去。
宅院后,只见颇大的一块空地,自天上至地下,雾气漫漫,没有边际,周围更是寂然无声。若不是雾气飘荡,触体冰凉,还当真以为身在梦境一般。
随着脚步声起,周元敬忽有所觉,身子微微动了动,却并未回头。
“爹!”周莫柔喊道。
周元敬并未答话,依然是看着远方不知名处。
忽然,他长叹道:“二十年了,一转眼就是二十年了。江湖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周莫柔轻步上前,与父亲比肩而立,转脸瞧去,只见白雾隐约间他的脸上似是多了几分沧桑。
周元敬侧过身,道:“莫柔,今日爹便将这一身剑法传授于你。”
周莫柔应了声好。
周元敬继续道:“江湖上武功种类繁多,兵器多样,不过以修习刀剑者居多。”
周元敬顿了下,接着道:“而剑法上,又有两个分支,一支是剑招,令一支则是剑气。江湖上又以修习剑招者居多,而修习剑气的便只有御心宗的门人。”
周莫柔细细听着。
周元敬道:“你爹我就是御心宗的门人,剑气的传人。修习剑气的奥义便在于要灵活运用身体里的内力。内力的深浅决定你剑气的威力,操纵的熟练度决定你剑法的境界。”
周元敬伸手入怀,取出一物,递向周莫柔,道:“这是御心宗剑法的秘籍《归一剑法》。至于如何运用身体内力,难以言传,还须你用心去领悟了。”
周莫柔接过秘籍,只见总纲书云:“第一重——以心御气;第二重——以气御剑……”
周莫柔看得入神,忽听爹爹道:“好了,剑气要诀,你日后慢慢研习,今日我先将基本剑招传授于你。”
周元敬从地下取来一柄三尺长剑,腾身挥舞。
周莫柔将秘籍放入怀中,目不转睛地看着爹爹教授的剑招。只见他在这茫茫大雾中手持长剑尽情挥洒,剑光凌空飞舞,剑声破雾嘶嘶。在这漫天白雾中,他便宛如仙境仙人一般,超凡脱俗。
片刻之后,周元敬挥舞剑招已毕,还剑入鞘。接着,他伸手成爪,地下一柄长剑倏然而起,他接过递向女儿,道:“你的佩剑,爹已经找了最好的铸剑师给你打造了,只是尚需一些时日。这把剑没有开锋,你先用着。”
周莫柔接过长剑,只听爹爹继续道:“要记住,用剑之时要与对手保持一定距离,一剑的距离,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距离远了长剑杀伤不及,距离近了剑招挥舞受困,则会给敌人有可乘之机,甚至空手夺刃。”
周元敬继续道:“现今世道已然不同,中原数年来动荡不安,日后你既要行走江湖,不得有任何懈怠,须得勤加苦练这套剑法才是。剑中一招一式皆马虎不得,如若真的以命相博,剑法稍有差池,便会命丧他人刀下,丢了性命。”
周莫柔点头称是。
周元敬接着道:“你在这里练习剑法,爹还有要事须要处理。待到小食时间,小云自会喊你。”说完,负手离去。
周莫柔应了一声,却见爹爹忽地停步,转过身来,道:“还有,日后对敌,若是敌我实力差距太大,切不可力敌,先走为上,留待他日你功力精进了再战不迟。”
周莫柔不禁失笑,道:“那岂不是遇到高手就做缩头乌龟了?”
周元敬轻叱道:“这怎能叫缩头乌龟?这叫变通!是为了应对时势,而暂且躲避他人锋芒。试问当今天下,哪个一流高手不是败过多次才有今日的本领?败不要紧,要学会保住性命,不然的话,武功未成,便一命呜呼了。”
周莫柔听言,忽然想起往日与朋友打牌,在对方财运正盛时,自己不懂得躲避其锋芒,依然要硬碰硬,去死磕,结果是逢赌必输。现在想来,爹爹所说还真是句句在理,当下心生佩服。
一念之间,周莫柔再抬起头,已然不见爹爹身影,便试着练起剑来。没多久,她越练越觉奇怪,舞剑之时总觉得体内力量充沛,似乎源源不绝,练了许久都未有任何倦意。
她自然不曾知晓,身体里的那股内力来源于她十几年来一直喝的她爹爹所配制的那碗大补汤药。她虽以往不会武功,但体内的内力足以堪比当世的一流高手。只是,她未能熟练掌握罢了。
随着晨光照下,不知不觉雾气已然散去。周莫柔看得真切了,只见身畔处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横向蜿蜒而去,不见尽头。
她走向岸边,蹲了下来,照着水面,整理舞剑而乱的长发。
阳光下的河面上,春水盈盈,波光粼粼。水里深处倒映着万里长天,也倒映着一叶扁舟荡悠而来。
只见船上有一船夫,扬声道:“惊蛰喽——”
那船夫头戴斗笠,拨弄着船桨,见河边蹲着一女子,微笑道:“女娃娃,春寒料峭,待在河边,小心着凉啊!”
周莫柔还未答话,却听身后传来人语道:“小姐,小食已为您备好。”
周莫柔见是小云,便起身回了。
周家宅子不远处,有一土丘,土丘之上有两间小屋坐落。
阳光洒下,整个土丘显得明黄许多。
但见秋水剑光映射而出,随后女子轻叱声、长剑破空声回荡开来。
这时,有一人踏上土丘,却是周元敬。他听着剑声,满意一笑,走了上去。
土丘之上,只见有一年轻女子正自舞剑。她白衣似雪,身姿可人,竟是个俏丽女子。
练剑之中,她忽有所觉,抬眼瞧去,见有人来,立时收剑走上,见礼道:“老爷,您来了。”
周元敬捋着胡须,笑道:“这段时日以来,你的剑法从未懈怠,很好啊!”
年轻女子抱拳道:“老爷您授我剑法,其恩如师,其情如父,晓霜不敢有丝毫弛懈。”
周元敬缓缓点了点头,道:“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来我们周家的吗?”
晓霜不假思索,道:“八岁那年,已有十年了。”
周元敬转过身去,默然不语,只望向远处。
不知多久,周元敬方道:“你知道吗?莫柔她,竟然想学武功了。”
晓霜大感讶异,道:“真的吗?她……她怎么愿意学武了?”
周元敬笑道:“也是机缘巧合吧。对了,你应该好些日子没见到莫柔了吧?”
晓霜回道:“半月有余了。”
周元敬道:“只怕,你再见她时,她已不记得你了。”
晓霜惊道:“什么?小姐她……她……”说着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周元敬看了她一眼,道:“这个以后让小云跟你解释吧!”说完转身离去。
晓霜见周元敬离去,欠身施礼,只听小丘下,周元敬扬声道:“莫柔虽已习武,但剑法未成,你还须勤加苦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