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守株逮兔?
田龟离开路理之后，乘车来城南察看，他要抓一些第13师团的士兵抢劫民财的证据给路理看看，好杀杀路理的傲慢气焰。刚才路理对他的那种蔑视和侮辱，简直就象当年小岛切断他小指那样令他痛心疾首，他需要报复，哪怕是巧妙的报复。
田龟乘的是一辆日本军用吉普车，开车的司机是中年汉子，年纪比田龟大不了多少。车上还有两个日本宪兵。
车子开到当铺前，当铺里传出鬼子甲的呻吟声和哀叫声。
田龟听见叫声，回头指着当铺，对卡车后座上的两个日本宪兵说:“你们听听，那里好象有日本人叫救命，去瞧瞧!”
两个日本兵持枪跳下车，听了听，说:“是的，是个日本人在叫救命。”
田龟对司机说:“大岛，你在这儿等着，我们过去看看。”
司机叫大岛俊男，四十二、三岁，长得英俊魁梧，他平时很少说话，就爱抽烟。田龟等人走后，大岛一个人坐在驾驶室里，点燃一支香烟，望着前边当铺的惨象，一动不动，似有所思。
忽然，那块烧焦了的“当”字招牌映入他的眼帘，那是多么熟悉的招牌呀!
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年以前……
十年前的冬天，大岛离开日本北海道来到中国长沙街头，已是身无分文，两天没有吃东西，饿得路都走不动了。
走着走着，一跤跌倒在这家当铺门口。
正在当铺里忙着干活的扈大妈见他倒在门前，急忙跑出来，把他扶进屋。扈小英端来一碗温开水给他喝了，他缓过气来，嘴巴微微张开，说出一句生硬的中国话来，说:“我饿了。”
扈大妈连忙让他吃饭，问他是哪里人，来长沙干什么，他结结巴巴，说不清楚，扈老爹听出他象日本人，请来晁大夫，才弄明白他叫大岛，是从日本来找事做的。
他先前也开过金铺，扈老爹于是把他留了下来，让他当了个伙计。
自那以后的三年里，他做事勤快，为人善良，又懂得当铺业务，他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扈大妈、扈老爹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扈小英把他当作大哥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着日子，做着生意。
一天，日军攻陷南京疯狂屠杀中国百姓的消息传到长沙，扈小英将妈妈拉到一旁，问:“妈，日本鬼子正在侵略我们中国，屠杀中国人，那些鬼子都很坏，为什么大岛叔这么好呢?"
扈老爹走进来，说:“小英，日本鬼子侵略我们，那是日本政府想吞灭我们国家，掠夺我们的资源和财富，是强盗政府，而日本人民中多数是善良的，有不少人也是反对侵略别国的。”
大岛在旁边听了十分感动。
……
想到这里，看见扈家被烧成这样，大岛十分担心扈家三口的安危，决定去当铺看看。
他下了车，踩着瓦砾，进到当铺，一眼就瞧见了扈大妈和扈老爹的尸体，那可是惨不忍睹呀!大岛顿时站立不稳，差一点儿晕倒在地。
他没有理会田龟和那两个宪兵在干什么，晃晃悠悠地回到车上，不停地捶打着脑袋，痛苦万分，心中喊道:“大叔，大妈，小英子，我对不起你们，我救不了你们!我无用!我无能!"
田龟和两个宪兵正在忙着察看现场，没有注意到大岛的情形。
田龟打量了一下废墟，望着躺在地上的三个鬼子。
鬼子甲挣扎着抬起头，呻吟道:“救命…”
田龟问道:“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怎么回事?"
“报告...我们是十三师团的，刚才...有个...支那疯子…把他俩打死了。"鬼子甲结结巴巴、气息奄奄地说。
“支那疯子?人呢?"田龟不相信三个带有刀枪的大日本皇军奈何不了一个疯子。。
“那个疯子带着...一个支那...姑娘…跑了，刚走….不久……”鬼子甲胡乱地指着一个方向。
两个宪兵要去拖鬼子乙和伍长的尸体上车，田龟看了看扈老爹和扈老妈的尸首和装满金银珠宝的三个袋子，连连摇手，制止道:“不管他们，把他们放下。"
“为什么，中佐?"一个宪兵问。
田龟:“不着急，那个支那疯子还会来的。"
两个宪兵望着田龟，似乎还不理解。
田龟朝外边叫道:“大岛，把车开到拐角的地方隐蔽起来，我们就在这儿等那个疯子。用支那人的话说，叫做'守株待兔。”
两个宪兵终于明白，一个个“哈哈”大笑，朝田龟伸出大拇指:“好，守株逮兔!守株逮兔!"，然后躲进柜子里头。
田龟将门掩上，躲在门后。
武季急急忙忙跑过来，推开当铺的门，见三个鬼子的尸体还在地上，便绕过他们去背扈老爹，突然从柜台里边跃出两个日本宪兵，向他包围过来。
接着，田龟站了出来，拿枪对着武季，“嘿嘿”冷笑:“支那疯子，没想到吧?"
两个宪兵哈哈大笑:“你跑不了啦!”
武季反应极快，飞起一脚，踢落田龟的手枪，没等田龟抓起手枪，转身几个箭步冲了出去。
两个宪兵端起枪，要向武季开枪，田龟制止道:“不要开枪，我要活的!"
武季拔出双枪，一边往后面打，一边往街上飞跑。
一个宪兵说:“疯子有枪，我们开枪打吧?"没等田龟回话，他便开了枪，一颗子弹从武季耳边擦过，武季没有理会，仍然朝当铺对面飞跑。
对面有一堵高高的围墙挡住了他的去路，鬼子兵叫着:“疯子没路了，追呀!”
武季还是向围墙跑去。
田龟料想武季已经无路可走，命令两个宪兵:“不要让他跑了，给我开枪!"
一颗颗子弹飞向武季，这当儿，武季穿过弹雨，已经纵身跃上对面的围墙，跳了下去。
“中佐，叫人拿梯子来，我们翻墙过去追吧?"两个宪兵追到围墙边，见围墙约有两米多高，又无抓处，便问田龟。
“笨蛋，等拿了梯子来，你还追得到?"田龟说，“我们还有大事，回头叫全城戒严，进行搜捕!”
离当铺不远的地方，司机大岛望着高高的围墙，武季的影子还在他眼前晃动，他十分纳闷:这疯子功夫不错，他是谁?扈家是没有儿子的呀!
田龟和两个日本宪兵扛着两个麻布袋走过来，打断了大岛的思绪，他知道，田龟从扈家当铺掠来了一批金银珠宝，扈老爹与扈大娘已经死了，小英姑娘呢?
武季跳下围墙之后，来到一个大院，这里已空无一人，他左拐右拐，出了院子，来到一条小街，见后面没有鬼子追来，便放慢了脚步。这时侯他才发现自己的一身打扮比疯子还疯。他想，这样不行，得赶快换装，不然会被鬼子发现的。
于是他跑到院里的一口井边，先在水井里打了一桶水，好好地洗了洗脸，然后来到一家服装店，买了一套西装，还有领带、皮鞋，穿戴好之后，一照镜子，发现一头长发与这套西装很不相称，便又找到一家理发店，大步走了进去。
武季坐在理发椅子上，望着对面镜子里自己的怪相，自我欣赏着，他实在舍不得这一头漂亮的还可以当作利器使用的头发。
理发师傅一边给他剪去长发，一边说:“小先生，现在有谁象你一样，留着这么长的头发，多碍事。”
师傅剪到一半时，一边长，一边短，样子怪怪的，武季瞧着镜子里的阴阳头，笑着说:“头发嘛，长有长的好处，短有短的好处，看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理发师傅说:“那倒也是。再短一点吗?"
武季看着镜子，说:“再短些。”
长发剪去，成了一个平头，武季瞧瞧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流露出些惋惜和不习惯的表情。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理发师傅:“我帮你修一下。”
武季:“不忙修，你先把地上的长发扫起来，用纸包好，我要留着作纪念。”
理发师傅放下剪子，拿起扫把，望了望门外，一边扫头发，一边叹息道:“听人说，鬼子四处抢东西，特别是金银珠宝。那边有一家当铺被鬼子抢了，老板和老板娘被杀死了，唉，这小鬼子一来，我们长沙人可遭殃了!"
理发师傅扫完长发后，用一张报纸包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悄悄地说:“听说有个年的疯子杀了好几个鬼子，差一点儿被鬼子抓着了。”
武季不吭声，镜子里的他俨然是一个公子哥儿，或是洋行的小职员。
一个警察和两个日本兵冲进来，鬼子兵端着上有刺刀的步枪，凶神恶煞的。门外有两个警察持枪站立。
理发师傅一惊，有些慌乱。
武季迅速将桌子上的纸包抓起，塞在屁股底下。
一个鬼子用日语问道:“喂，你们看见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年轻疯子没有?"
理发师傅摇头，说:“太君，你的话我听不懂。"
鬼子兵对警察说:“你跟他们说吧。”
警察:“太君问你们看见一个留长发的年轻疯子没有?”
理发师傅有点心慌，说:“没，没看见。”
警察问武季:“你呢?”
武季笑着说:“他没看见，我当然也没看见啰!"
理发师傅往桌子上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纸包已经不见，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鬼子兵弯下腰，看了看地上，拨动地上的碎发，打量了一下武季，皱着眉头，问武季:“你的什么的干活?"
理发师傅浑身发抖，筛糠一般。
警察翻译:“太君问你是干什么的?"
武季用日语答道:“我是东亚洋行的中国翻译，你们需要我翻译吗?"
问话的鬼子见武季日本话说得很流利，朝武季仔细瞧了瞧，觉得眼前这个人跟通缉令上画的疯子风马牛不相及，便说:“不好意思，翻译先生，打扰了。"
“太君辛苦，以后我请你们喝茶。"武季十分礼貌地说道。
两个鬼子兵和警察走后，理发师傅的头发都汗湿了，他见顾客无事，自己也就无事，于是进里屋端来一盆热水，叫武季洗脸，说:“翻译官先生，洗洗吧。”
此时，武季和那包头发已经不见踪影，椅子上留下的是一块大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