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金被八抬大轿送回了官府,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半边嘴都豁开了,脸上的肥肉通通龟裂,右半边的牙更是基本都掉光了。
他看着镜子中掉了半边脸的自己痛不欲生地哭喊道:“我毁容了!”
“天杀的清山寨,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刘长金把右半边脸非常随便地用纱布包住,火急火燎地乘着轿子赶往通山府。
通山府便是管理楚国在五郡山脉辖地的最高机构,近日来楚地少有匪乱,那通山侯平日里便悠闲无事地磕着瓜子翘着腿儿,晒着太阳哼着曲儿。
眼见刘长金那头肥猪的轿子过来,他连忙丢下了瓜子,把竹卷盖在脸上装睡。
为什么这么武断地认定那就是刘长金的轿子呢,因为全府上下只有他一个人能把几个轿夫的腰给压折,若那轿子四平八稳,他此刻必定不会装睡。
而且就连通山侯也实在反感这胖子。
那刘长金下了轿,尽力地陪着笑脸,只是他笑一下,那脸就扯疼地缩一下,丑态毕显,任谁看到也生不出好感。
“侯主大人,嘿嘿,小的今日来是有秘事相告。”他看起来极尽谄媚。
通山侯看起来似乎因为被打搅了小憩而非常不悦,他睁开一只眼睛说道:“要是打小报告那你就不要再说了,回去歇着吧。”
“啊呀,小的该死,不知侯主大人正在午休,只是这秘事实在……”刘长金装出一副小心的样子。
“说!”
刘长金得到这句应允,这才欣然开口,仿佛早有排练地说出一串话:“侯主大人,小的近日听说郊外有一座清山,那山上有一桩山宝……”
“不用了,山宝这东西我这太多了。”通山侯非常不耐烦,他三两句想赶紧打发这人走。
“大人,非也,这件山宝非比寻常,乃是阴绝至宝,七生刀!”
“七生刀?有所耳闻。”通山侯略微沉吟,说,“你说的那什么清山不是在你的辖地吗?”
“正是!”见通山侯心思有所动摇,刘长金赶紧殷勤接话,“大人有所不知,这七生刀乃是清山所出,据我所知,侯主您的藏品里应该还缺一件阴煞之物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他已经开始掩藏不住笑意了,认为就已经吃定这侯主的意思了。
但通山侯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他在这通山侯府混了这么多年,谁动点什么小心思他要是不知道,那还做什么侯主。
于是他嘲弄地笑笑,反问道:“你是要我去收服清山,那七生刀归我,你要什么?”
刘长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虚道:“我,我只要一个女人。”
“哈哈哈,原来是要个女人。”通山侯哈哈大笑,他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这刘长金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弄到了一官半职,现在都开始打起女人的主意了。
也不看看他自己这张脸配不配!
当然,这都是通山侯心里想的,他不会说出来,只是一直在笑,搞得刘长金越发心虚,他向来自信满满,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只是在高官面前还是得收敛些。
“好!有志气!”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在讥讽,通山侯用力拍了拍刘长金的肩膀,那力道几乎能把这胖子拍到地里去.
“那过两日,你便同我一道,去指认一下这个女人,免得我的兵士把她给伤了。”
刘长金听到这话,眼里顿时冒出激动的光,今日此行本来只抱三成希望,没想到通山侯居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这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有了通山侯派兵相助,那清山必定是他囊中之物,只是还得寻个理由服众。
“侯主,还请你纸落金笔,赐个借口,好一举攻破清山寨。”
那通山侯摆摆手说:“都是匪类,要什么借口,收了就是收了。”
“侯主好气魄!既然如此,那小的今日便不多打扰了,他日定宴请侯主,以报助我娶得娇妻之恩。”
刘长金谄媚说尽,屁颠屁颠地踩上轿子走了,只见那轿夫肩膀一颤腿一抖,差点没抬起轿子来。
待他走远,通山侯一声冷笑,素闻这刘胖子年过三十还未娶妻,实乃眼光太高,但往日送上来的那些西域女子又个个极好,如此看来,这位令他如此相求的女人还不知是个怎样动心绝魄的面貌呢。
这刘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去吧!
侯主共有五位,这刘胖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通山侯元赦会是个好 色成性之人,要是真有如此女子,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而清山寨中三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饭,他们头上都有一片同样的愁云。
“我真是太意气用事了,不该冒冒失失地踢那两脚的。”说话的是老十三,他今天少见地没了胃口。
“你没错,本来我都想自己出手了。”药泉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伸出两只手抱住了他一只胳膊。
气氛相当暧昧,但老十三没有拒绝,唐东看见了,却也没有再调侃他俩的关系。
“他们真的会带人来攻我们的寨门吗。”唐东问道。
药泉说:“很有可能。”
她和老十三都同楚国官府打过交道,清楚在东胜神洲的几个大国里,就数楚国官僚最为腐败,经常合起伙来欺压人民,何况他们清山上下还顶着土匪的名头。
若那刘长金动点歪心思,清山寨恐怕很难再立足于五郡山脉之间,这数百弟兄恐怕不死也会被招安。
药泉一直以来忍耐那胖子就是因为这个,但如今看来,忍耐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这一仗怕是不可避免,迟早要来,所以她现在也释然了,因为知道这仗迟早要打,数次退让和容忍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我去官府自首。”老十三本来吃着闷饭,冷不丁地突然来了句。
药泉听到后一拍碗筷:“你敢!信不信我跳崖!”
这话把老十三原本想说的东西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他日后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会不禁向唐东感慨:“女人没法子的时候就知道威胁人。”
“不就是打一仗吗,我寨子里的弟兄谁是个怕死的?还得你去自首才能圆事儿?”药泉怒道,她向来勇敢,而且永远热血沸腾。
她更有底气,碎元之人,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
那天她匆匆下了桌,老十三也不太快乐,碗筷自然而然地归唐东洗了。
饭后药泉便紧急点兵,开始操练起来,她不知道官府的人还有多久要来,不管怎样,到时候气势一定不能输!
殊不知,那边自有那边的心思,消息是传出去了,城里的眼睛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说通山侯府有这个讨伐的意思了。
药泉听后倒是不怎么慌张,老十三面色却非常难看,原本只是交一份税的事情,现在已经关系到生死存亡了。
未曾想这之后,通山侯府那边闭门不出,再没有一丁点儿消息透露出来,至于何时攻来也未可知,通山侯当日应允的是三日后,如今一周已过,府门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也许那通山侯只是敷衍刘长金?”老十三猜测,他还心存侥幸。
“不可侥幸,赶紧看书练功去,你离碎元还差了一截呢!等你也到了碎元境,我们未尝不可与通山侯府一战。”药泉捣了他一拳,丢过去一本以前搜来的木系功法。
而刘长金心中焦急,欲见美人而不得,他三番五次登门拜访请求通山侯兑现出兵承诺,可通山侯闭门不出,拒不见人,他只有在外头干跺脚的份儿。
唐东定下目标,去往鬼无反的寒冰窟修炼,那鬼无反也挺义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将此地借出,只是清山牵扯到官府,他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
药泉明白,结盟是为了共摄其他部族匪帮,但要是其中一方被官府盯上,另一方就没法支援,如今他能在此时机义无反顾地将寒冰窟借出,已经是很够意思了。
通山侯有自己的打算,他派了探子去清山打听消息,他并不想武力解决这件事,要想抱得美人归,还是得有点别的主意。
他特意将官府盯上清山的消息放出去,好让那清山寨主感到长久的危机,她此刻一定忧心忡忡,困苦不已。
本来他确实打算三日后攻山门,但探子突然带回来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有两个通缉在案的人此时此刻正在清山上住着!
“江涛和唐东啊。”通山侯止不住地笑了,“你俩临死前可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他易容出门,悄悄找了四侯之一的空山侯,对他说起此事。
“那两个通缉之人此时就在山上,你我合力将那山主降服,功劳对半分。”
“你说的真是那江涛和唐东二人?”空山侯显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两人现在可是排在通缉榜之首位,一向严格律法的楚国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个奸细!
当日。
他们俩逃走之后,梁叶跟随着徐天明一同去了京城的案宗室,果然查到唐东自己亮出来的那张通缉令不是作假,这案宗室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通缉文书!
梁叶当场崩溃,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在身边待了一年多的好友居然是楚国的通缉犯。
“何时的事情!”他问,他一定要搞清楚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案宗上写着的日子差不多是两年前。”徐天明答。
梁叶不敢相信,他说:“可是他来楚国才一年!”
“也许他是骗你的。”徐天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找江涛的卷宗。
梁叶漫不经心,他懒得找,因为老十三并不是什么通缉犯,而是他叫去护唐东一命的,如今老十三也被一起通缉了,他非常难受,嗓子眼像是堵了块石头。
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但徐天明不依不挠,非要去查这江涛的身份,他们又到了户籍室,查了半天,找到了五个叫江涛的人,却一个都不是那个在逃的江涛!
“欸这就奇了怪了,怎么可能查不到他的身份!”徐天明在查了一大堆文件之后,心中烦闷得很,他们又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老十三的踪影,连梁叶也惊呆了。
难道老十三也不是这个国家的人!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小时丧了父母,长大做了小偷,怎么可能没有身份文书!
梁叶起了一身冷汗,但心中还是庆幸的,要真的没有身份文书留档,在此时也是好事一桩。
徐天明吃了瘪,感觉什么也没干成,叫人将那张“老”通缉令拓印了上千份,往墙上贴,同时申请将这两人的通缉排在榜首,悬赏一万灵石,上层考虑到国家安全,这条申请很容易地就被同意了。
回到空山侯府,那空山侯比通山侯还要早几年上到这个位置,不说老奸巨猾,那也是相差无几,他对每一个人的话都只信五分,对通山侯,这五分他没信错。
只是不知道通山侯自己想的那另外五分是什么。
要真的只是为了功劳,大可直接独吞,不必与他说。
对此,通山侯的解释是:“我的探子来报,那清山地势易守难攻,其上的土匪甚是难缠,尤其是那山寨主子,其修为可不在你我之下。”
他抓准了空山侯的胃口,这一脸装比样的男人平日里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找上几个人切磋切磋,若有人说谁同境界和他一般无两,他便会提起一百八十分的兴致来验证这件事的真伪。
果不其然,他上了套:“当真?一个小寨子的山大王而已,还能有如此伎俩,非要我们两人一同出马才能拿下吗?我看你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空山侯说的没有错,两个碎元境高手在城里一道走,那就没有第三个人敢跟他们走一条路,不仅是地位尊崇,那联起手来的实力也是相当恐怖的。
“老哥,我骗你作甚,此贼我一人出手绝对难说,有你相助我才能放下心来。”通山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而且那还是个女人!”
为什么要补这一句,这京城谁人不知空山侯大男子做派,瞧不起女人,此时听闻这女人要二人共同出手才好降服,定是心如爪挠,恨不得立刻动手。
“此言当真!若真是如此,那到时便不用你出手了,我一人足矣降她,女人而已,任她功法盖世,还不是一副娇弱身躯,任人鱼肉。”
“老哥,此言差矣,你若不愿我出手,定会吃亏,那女子不似寻常,小心吃亏啊!”通山侯继续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空山侯冷笑一声,他其实心中有数,此时如此行径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在外人面前造出一种容易受人操控的假象,其实他哪里敢瞧不起女人,一路修行走来,都不知道遇到多少恐怖的女人能一巴掌捏碎他了,瞧不起人迟早死路一条。
“什么时候动身,依我之见,不如明日!”空山侯继续陪通山侯演戏。
四位侯主平日里不甚往来,关系一般,除了将山侯和庆山侯之间有些嫌隙,其他几位之间都是一种止于一起吃顿楚皇安排的宴席的交情。
“老哥,不急,待我的探子多带点消息回来,等清山的地形图一绘制好,我们便出发。”
空山侯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了一下,他简洁地吐出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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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我走了千儿八百遍,每一遍都让我想死。
——人族六剑之一,钟生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