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般诸相皆为虚妄(上)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223字 发布时间:2022-02-23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三集

 

 郑泌昌与何茂才是典型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郑大人擅长运筹帷幄,何大人专司决胜千里,这二位不仅是全剧的搞笑担当,更是严党的一双璧人。或许是天妒英才,又或许是红颜薄命,想不到郑、何这一双璧人也终于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严世蕃那边早就跟这双璧人划清了界限,天天就盼着他们把所有锅都背了,然后早点去投胎;杨金水那边这会儿怕是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能指望杨公公干点啥;清流那边看看赵贞吉和谭伦的脸色就知道了,连个板凳儿都不舍得摆,手铐脚镣也不肯去,还要啥自行车阿;至于道长那边,圣旨里说的清楚,百万匹丝绸都被沈一石拿去行贿浙江各级官员了,这双璧人要是吐不出百万匹丝绸来,那就是“彼苍者天,其能容乎”,必死无疑。这双璧人要是真能吐出百万匹丝绸来,那这罪名也就算坐实了,一样是必死无疑。

 

正所谓智者明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何茂才这边还在一脸懵逼、惴惴不安之时,郑泌昌不但已经洞悉了眼前的危局,更是考虑好了自救的法子,果断选择了放手一搏,冲着大堂一阵咆哮,“可是几位大人你们想没想过,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是从来不产丝绸的。赵大人,各位大人,但不知接下来你们问什么,怎么问?那么多丝绸和卖丝绸的钱,每年每月往宫里送,是不是问什么我们就说什么,扯上谁我们就供出谁!”产丝绸的地方是沈一石的作坊,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从来都只是收丝绸的,这个道理谁都清楚,至于每年、每月是不是往宫里送丝绸和银子,这事儿还得辩证地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自然是问什么就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扯上谁当然就该供出谁,矫枉过正、除恶务尽。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诸位清流的大人们“接下来你们问什么,怎么问?”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这就是标准的软话硬说,别看郑大人中气十足地咆哮公堂,其实仔细一听,说的可全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软话。事已至此,郑、何这一双璧人想要自救,他们还能扯出谁呢,先说说宫里的人,不妨掰着指头数一数,杨公公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尚衣监、针工局、巾帽局的诸宦官奴婢也都坐实了贪墨情事,还能扯出来的就剩下吕芳和道长了,问题是这俩位大神真的有人敢去扯嘛。锦衣卫四人众可就在边上坐着呢,郑、何这一双璧人要真敢往吕芳、道长身上扯,估计今晚回了牢房,就得去背“土布袋”了。既然宫里的人不敢扯,能扯的自然就只剩严党的人了,包括但不限于严嵩、严世蕃、鄢懋卿、罗龙文等人。出卖组织、背叛同志、反戈一击、配合清流顺势倒严,把火烧到严嵩父子头上,这才是郑泌昌自救的真正杀招。

 

凭心而论,哪怕被严嵩父子划清界限、弃如敝履,哪怕被严党彻底抛弃、沦为炮灰,郑泌昌宁肯寄希望于杨金水出手拉兄弟一把,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叛党自救,这便说明郑泌昌是个盗亦有道之人,嘉靖二十一年的进士,虽然无耻但总还算有些风骨。严党也好、阉党也罢,仔细挑挑选选,总还能找出几个硬骨头的小人,不像东林党的那些正人君子们,全身上下除了嘴和海绵体偶尔还能硬一下,其他地方可全都是软的。

 

浙江大案说穿了就是个单纯的经济案件,核心就在于这百万匹丝绸的去向,道长的意思是让郑、何这一双璧人,带着浙江的严党同僚把这屎盆子全给接了;郑泌昌要想成功自救,自然要祸水东引,唯有把这百万匹丝绸的大头坐实在严嵩父子头上,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究竟最后鹿死谁手,那就要看诸位清流老爷们接下来问什么、怎么问了,反正郑、何二位肯定是会全力配合的,何况朱七老早就发话了,只要不扯到宫里,主意全让姓赵的他们拿。

 

郑泌昌的一番话气的赵贞吉是满脸通红、青筋暴起,诸位千万别误会了,赵巡抚根本就不担心郑、何这一双璧人,会把事情扯到宫里或者道长头上,笑话,锦衣卫四人众就在下面坐着,郑、何二位要真敢这么做,周云逸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赵巡抚真正担心的还是那个“严”字,倒严还是不倒严,听道长的还是听裕王的,这特么的绝对是个棘手的问题,郑泌昌三言两语就把赵贞吉拉进了漩涡里,一边是谭大人,一边是锦衣卫,下面的案子问什么、怎么问,赵巡抚,这回你总该拿出个态度来了吧。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耳听也不一定为虚,关键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听出那弦外之音才可以。郑泌昌确实说了,“那么多丝绸和卖丝绸的钱,每年每月往宫里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赵贞吉也确实被郑泌昌气的脸红脖子粗,可诸位不妨再想想,究竟有没有扯到宫里,郑泌昌说了不算,朱七说了才算。人家锦衣卫还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坐着呢,赵巡抚他一个理学之臣又生的哪门子闲气,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道理。话不妨说的再直白些,巡抚衙门审案从来都是明审暗录,郑、何这一双璧人堂前想说什么都行,这口供在堂后该怎么录还得怎么录,而且人犯在口供上签字画押也没用,赵贞吉不签字,这案子根本就结不了。

 

浙江的案子最后能审成什么样,郑、何这一双璧人说了些什么根本就无足轻重,关键还得看诸位大人问了些什么,又是怎么问的,何况郑泌昌一开始就把话点明了,只要诸位大人敢开口问,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努力配合调查,积极争取立功表现。郑泌昌深知不会再有人来搭救自己了,过去在严党的那些同志与朋友,此刻巴不得自己早点去投胎呢,要想自救也只能靠眼前这些清流了,至于能不能祸水东引、借力打力,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诸位须知道,郑泌昌敢如地此公开喊话,背后必定有所依仗,别的不说,郑大人只要随便抛几封小阁老的亲笔信出来,这就算人证物证俱全了,到时候铁证如山,道长除了亲手烧卷宗之外,那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郑泌昌倒戈,那只是郑大人保命的一小步,却是清流倒严的一大步,借着沈一石的案子把严世蕃拉下水,这远比清流的大谋略要环保的多,诱惑面前,谭大人还能不能把持的住自己,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好死不死的,赵贞吉刚刚才委派了谭伦领办此案,还大言不惭地说了句,“审案的事情我就不能细问了”,甩锅的话言犹在耳,郑泌昌扭头就叛变革命了,这不是把赵巡抚架在火上烤嘛,万一真让谭伦带着海瑞、王用汲审出些什么有的没的,这个字也不知道赵贞吉他是签还是不签。本来挺简单一个经济案件,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一个“严”字,现在诸位知道,理学之臣为什么如此着急上火了吧。

 

这里要插一嘴题外话,清流倒严分两种,一种是鸽派的佛系倒严,一种是鹰派的硬核倒严。所谓佛系倒严说穿了就是光表态不动手,表态的话说给裕王听、动手的事跟着道长干,总之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八面玲珑、两头下注、光说不练、全凭演技;所谓硬核倒严就是能动手的就绝不哔哔,有条件要倒严,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倒严。道长如果同意倒严那就是大明之福,也是天下苍生之福;道长如果不同意倒严,那就逼道长,哦不,是帮道长倒严。佛系倒严还是硬核倒严,听道长的还是听裕王的,摆在赵贞吉眼前的,实在是个棘手的难题。

 

浙江的案子该怎么审,圣旨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且任其将该司之丝绸行贿于浙江各司衙门达百万匹之巨”,这就是道长给的任务提示。赵贞吉如果敢把严嵩父子给扯进来,那这理学之臣和嚷嚷着要为毁堤淹田翻案的鸟知县,还有什么区别,得罪了道长会是个什么下场,赵巡抚心里能没点哔数嘛;话还要分两头说,千载难逢的倒严良机就摆在眼前,赵巡抚如果按照旨意草草就结了案,就算谭伦、海瑞、王用汲同意,裕王那边能同意嘛?道长自然不能得罪,那裕王就能得罪嘛?以后见了裕王殿下,赵贞吉又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倒严这事儿,我跟我老师纯粹就是哄您开心、逗您玩的,您可千万别当真。

 

似乎是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又似乎是担心何茂才不能体察自己的良苦用心,郑泌昌发表完了起义宣言,又转头紧紧盯着何茂才,语重心长地说,“老何啊,没有人救我们了,不为自己为了家人,我们也得自救!我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有?”所谓人死债不烂,父债子来还,这百万匹丝绸的罪名要真是坐实了,郑、何二位自己偿命不算,还要牵连子孙后代,贻害无穷。什么愚公移山、精卫填海都是扯淡,一百万匹丝绸的烂账,这俩家人就算是还到大清入关,怕也未必能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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