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吊脚楼雄起,泥巴墙别哭
书名:起点在左,终点在右 作者:月上蜃楼 本章字数:3740字 发布时间:2022-02-21

杏花沟,一个地处西南边陲,十万大山环抱的小山村,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居住在杏花沟的老百姓世代以农耕为主,而主要经济来源则依靠烧木炭赚取生活开销和学费。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但还算安宁平和。杏花沟村子不大,一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所有的田地都是倚山傍水的梯田,平均每户人家也就七亩多水田和三亩多的旱地。由于位于偏远的大山腹地,去一趟石子河镇要走上两个多小时的盘山泥巴路,交通极为不便。

杏花沟的孩子要读书,只能步行到石子河镇,镇上有一间小学和初中,要读高中只能坐车到几十公里外的滨州县城。杏花沟的学生每天早上五点钟左右便要摸黑上学,到了石子河镇上的时候刚好赶上读早课。在求学的道路上,吃再大的苦头,走再远的路都是值得的。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年的九月中旬,正读着小学二年级的林晚枫他父亲有一天被狗咬伤了小腿,事情的经过还是放学回家的时候,在杏花沟村前的晒谷场上,乡亲们告诉林晚枫的:~~这天早上,林父吃过早饭,准备进山去烧炭,经过村东头的时候,看见几只土狗群殴一只体积比较大的土狗,若不相救的话,眼看就要狗命不保了,林父急急忙忙从旁边的柴草垛里抽出一根木棍,跑过去吆喝了几下便将那几只土狗撵走了。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只土狗,不知道是因为被咬坏了脑壳犯浑,还是因为看见陌生人拿着一条木棍向自己跑来而出于自卫的原故,它竟然不要命地猛扑过来,一口咬在林父的小腿上,吓得林父拿着木棍打断了两截依然不肯松囗,直至握住一小截的木头往狗头上狠狠地敲了一棍子才棍断狗死,双手掰开狗嘴发现小腿被撕破了一大块肉,鲜血直流。林父一时顾不了这么多,连忙走到小渠边上用水洗了一下,撕下一截裤脚将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地回了家,拿出一瓶跌打药敷上,吓得林晩枫的母亲心神不定地一个劲地催促林父去镇子上打个破伤风针。林父熬不过林母的唠叨,只好拿上二十多块钱,推着拉木炭的永久二八大杠自行车赶往石子河镇上打了一针狂犬病疫苗,也开了几天的药回来。

一家人都以为针也打了,药也吃了,应该没啥大碍。最多耽搁了进山砍柴烧炭罢了,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啦。当时就连林晚枫的爷爷也跟大伙唠叨过他小时候也被狗咬过,他的父亲只是掏了一把锅巴灰敷上便完事了呢。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星期左右,林父出现发热伴有呕吐症状,全身一下冷一下热的,还畏惧水和声音,林晚枫的爷爷这才感觉事态的严重性,急急忙忙叫上村里的几个后生过来帮忙将林父抬到了石子河镇上,经过卫生站的医生诊断后得知患上了狂犬病晚期,按照当时的医疗水平,就算送往县城也不一定能治好。林晚枫的爷爷当时急得跳脚说砸锅卖铁也要赌上一把,必须把人拉去县城。然后一边叮嘱一起同来的几位村中后生帮忙联系一下车辆,一边赶回家去筹钱。

当找到一辆农用拖拉机载着林父这几个人赶到县城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那个时候,林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熬过了三天,第三天晚上,林父吼了几句狗叫声,挣扎了几下,人就死了。当晚这个吓人的情形还是当时一起赶往县城的同村光棍迟笑白回来跟大伙提起的时候,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才纷纷猜测应该是石子河镇上的卫生站的疫苗过期了。事后,村子里也去了一群人堵在卫生站要讨个说法,可是卫生站的人死不认账,闹了大半天,什么结果都没有,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根据村里的习俗,林父这种情况属于暴毙,再加上家中还有父母,是不准埋进祖山坟地里的。再加上家里也拿不出几个钱,只好临时让木匠用几块薄杉板凑合着将林父埋在了村西侧后山脚下的杏树林旁。

日子本来就过得磕磕绊绊,如今家里少了顶梁柱,日子过得更加艰难。林晚枫的奶奶整天躲在灶台前抹眼泪,爷爷也整天坐在墙脚根叹声叹气,而母亲更是常常在夜里坐着发呆。有好几次,林晚枫晚上起床去撒尿的时候,被呆在床沿上的母亲吓了一跳,他忙问母亲是不是病啦?母亲低声安慰他没得病,让他早点睡觉,乖乖听话!明天一大早还要起床上学呢。林晚枫生纪虽然小,有好多事情都不太懂,但他知道母亲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日子再怎么艰难困苦,总是还要继续过下去的,生活不会同情弱者,更加不会相信眼泪。幸好林晚枫的爷爷身体还算硬朗,犁田耙地还是一把好手,在农忙的时候,隔壁的徐叔一家子还搭上一把手,帮忙一下。但也就只能这样了,大伙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能帮得上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日子将就着还能过得下去。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早上,林晚枫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母亲一大早便给一家子张罗好早饭,还替妹妹林晚霞换上了刚穿了没几回的新衣裳,接着也给林晚枫换上了再体面的衣服,当时,林晚枫还以为今天母亲要带他和妹妹进城赶集呢,高兴得一会跑去爷爷跟前问了句“衣服好不好看?”,一会溜去奶奶面前撒娇“鞋子漂不漂亮?”,而妹妹也满院子跑来跑去撒欢。等俩兄弟吃完饭后,母亲进去房间挎着一个包袱出来,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拖着林晚枫往村头走去。直到此时,林晚枫的奶奶才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拽住林晚枫母亲的袖子:“孩子他妈,你要去过好日子,我不拦你。看在孩子父亲的份上,把小枫留下,好吗?求求你啦!”,边哀求边给林母跪了下来,一边叩头一边诉苦:“一夜夫妻百日恩啊!这个家已经没有了孩子他爹,你就大发慈悲,给这个家留个后吧!我和孩子他爷爷都会对你千恩万谢的,求求你把小枫留下吧!…………”,经过这一番折腾,林晚枫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掰开母亲的手,走回去抱着奶奶:“奶奶,我乖!我听您的话,我哪里都不去,只想陪在爷爷和奶奶身边。”,奶奶泪眼婆娑,林晚枫也哭花了脸,而妹妹林晚霞更是被吓得嚎啕大哭,这样一来,惊动了左邻右里,大伙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林母眼见事情再僵持下去的话只会闹得更加不可收拾,林母板着脸问林晚枫:“小枫,你愿意跟妈走吗?我保证以后让你吃得好,穿得好,去读好的学校。好不好?”,林晚枫迟疑了一下,扭头望了望扶在门框上的爷爷,又低头瞧了瞧奶奶,转头对母亲摇了摇头。林母有点气愤地走前几步,一把抓住林晚枫的肩膀,一边狠狠抽打他的屁股一边声泪俱下地数落:“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还不知好歹!你再继续呆在这个家,这辈子就彻底废啦!你这兔崽子,怎么这么不听妈妈的话呢…………”,正当林母气愤难填之际,爷爷发话说:“够啦!你说得对,让孩子留下来只会毁了他。你还是带走吧。”,说完这番话,走过来替林晚枫拍干净衣服上的灰尘,又走过去替林晚霞擦擦眼泪:“小霞乖,不哭啦!不哭啦!”,回头扶着奶奶往屋内走去。

林母对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个家是什么情况又不是不知道,让我仨人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诉完苦水,抹了一把泪,狠了狠心,走过去抓住林晚枫的胸衣,拉住妹妹林晚霞的手,不由分说往村西头走去,任凭林晚枫如何哭喊闹腾,始终动摇不了林母走出杏花沟的脚步,走得那么坚决,走得那么决绝。

人世间,幸福的家庭或许都是一样的,但不幸的家庭却千差万别,没有谁对谁错,只有风雨不同路。自从林母带走林晚枫两兄妹后,这个家就更加不像家了,林母带走了这个家的希望,而这个家的快乐源泉也从此干涸。

只有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幸福才能体验出它的弥足珍贵,痛苦越深,幸福越浓!人们之所以不懂珍惜幸福的生活,那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痛苦的滋味!

如果说锦上添花是一种祝福,那么,雪中送炭无疑就是一份恩赐。正当这个陷入绝境的家庭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准备认命之时,两个月之后,林母带着林晚枫又重回杏花沟,丢下一句:“你们的好孙子,没有这个福气,过不惯外面的好日子。”,又匆匆走了,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此,林晚枫发觉自己的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早上催促自己起床的是奶奶,晚饭也是奶奶煮的,衣服也是奶奶洗的。他想念妈妈,每次跑回家,冲进房间,迎接他的只是那张冷冰冰的旧木床,被子依然叠得齐齐整整地搁在床头上,床下摆放着一大一小的两双拖鞋,那是妈妈和妹妹的,昨天便静静地摆在那里,今天也是,伸手摸了摸,上面已经落下了一层灰尘,他小心翼翼翼地把两双拖鞋用烂衣服抹干净,将它锁在柜子里,仿似连同自己的满腹心事一起锁了起来。

然而,房里为何还有妈妈的声音呢?为何还有妹妹的笑声呢?他想跟妈妈说句心里话,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想听听妹妹的欢笑声,却只能在梦里。妈妈每天早上都会在梳妆台前悠闲自得地梳理一下妆容,妹妹也常常爱赖在妈妈大腿上撒娇,多么熟悉的身影啊,他多么想妈妈能给他一个拥抱,妈妈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可是,梳妆台没有回应,旧木床也没有反应,整间房子冷冷清清,好像已经被遗弃了几千万年,那么遥远,又这么近。

他以为妈妈带着妹妹在院子里洗衣服去了,冲出来一看,院子空荡荡的,迎接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一阵寒风,再也没人会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衣,再也见不到妹妹跟自己耍赖撒娇的样子,妈妈和妹妹走后,院子也跟着残缺了起来,而北风却未曾有过这么寒冷刺骨。如果风能带去自己的问候,妈妈能听得见吗?如果月光能照进自己的心房,梦里会否有自己苦苦寻觅的天堂?

林晚枫不但想妈妈和妹妹,他也想爸爸,可是不管他在心里呼唤了多少遍,都得不到杏树旁那堆黄土的任何回应,树叶落满了一地,压得他透不过气,坟头长满了草,再也没有大山可以依靠,再多的话儿也只能藏在心里默默烂掉。山涧不知名的虫儿若知道,可否托梦相告:~~爸爸,您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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