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惠婧被阮母的一连串提问吓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就往阮惠婷身边靠。阮惠婷毫不在意地从身边放喜糖的纸箱子里找了一颗怡口莲放进嘴里,平静地回答:“她单位的黄局长给介绍的,海礁镇上的人,家里阿爹早就没了,就一个妈,还有两个姐姐。自己正打算开旅行社呢,大囡跟他结婚的话,沙滩开发那个项目正好他也想搞,你们可以一起。”
阮惠婷的话里面有很多信息,第一就是,对象是局长介绍的,他是阮惠婧的上司,怎么拒绝?第二就是,男方是城镇户口的,而且是独子,这是让阮母最动心的地方。她其实也知道大女儿不聪明,这要是家里兄弟多的,那些妯娌就够她的头疼的了,而且当婆婆的也不可能会只帮着她一个。但如果是独生子的话,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姐妹再多,那都是要嫁出去的,当婆婆的也没那么傻,放着要养老送终的儿子儿媳不心疼,去心疼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所以当初阮母对宋伟东总是捏捏放放下不了决心,其中一个原因那就是,宋伟东还有一个弟弟。第三自然是,男方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是打算自己开旅行社,那就证明家里有钱;能够参与一起开发沙滩项目,那就说明人家有这方面的经验能力。
因此思索了一圈之后,阮母的目光闪了一下,有些心动了。经过这几天,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两个儿子基本没啥用。原本她以为,女儿帮着拿到了沙滩开发项目代理人,又不插手进来,这是件好事啊。可是随着和庄宗盛的接触慢慢多了起来,她才知道阮平庄根本就搞不定这个项目,也看到了姚惠女的跃跃欲试。
甚至这一次办婚宴,姚家人大手一挥送来价值不菲的海鲜,而姚惠女也罕见地做出了让步,答应婚宴安排在国庆,更是让阮母看到了他们的野心。这让阮母的感觉非常不好,她可以认可姚家人参与这件事,但是不能接受这件事让姚家人去掌控。
姚惠女在跟庄宗盛搭上关系以后,就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县里要搞产业转型,渔船太小的都不许出海作业了,怕他们在海上遇险,出了事故会影响到领导升迁的。说什么现在对于领导来说,安全生产是最重要的。不能渔民在海上遇险了,你作为领导不用承担责任,还能扶摇直上,这怎么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呢?所以为了最大程度地预防海难事故,渔船达不到标准的一律不许出海。
姚家自从姚父过世以后,兄弟两个都是跟在别人的船上干的。虽然也有股份,但是真心不能跟别人家比,船老大让他们的入股的意思也就是希望他们干活尽心些,毕竟自家生意和别人家生意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兄弟俩每年拿到的分红并不多,加上妹妹出嫁了,卖鱼货又要少一个人了,就想着把股份拿回来做转型。只是打听了一圈以后,不管是做渔家乐,还是做海水养殖,归根到底还是需要钱,这本钱一点都不比拼船来得少、
所以当他们听姚惠女说起沙滩开发项目时,才动了心思,打算来做这个。而且贝壳沙滩在岗前村,虽然也是村子,但是对于千岛县来说,本岛和附属小岛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不然凭着姚惠女的美貌,也不能够嫁给阮平庄。
所以姚家兄弟俩就想着,这要是他们能来本岛做生意,以后赚了钱是不是就可以在海礁镇买房子了?买了房子是不是可以接上老婆孩子,从此就在海礁镇安家落户了?这个远大的理想让兄弟两人顿时对妹妹的婚事都热心了起来,不仅在婚宴上不再为难阮家,给姚惠女的准备的嫁妆也翻了一番,甚至还表示酒席加菜的海鲜他们家包了。
姚家人态度的变化,阮母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原本她也想提醒儿子,别被人三瓜两枣就把自己给卖了。可是偏偏阮平庄没有能力,又对妻子言听计从,跟他说了大概也没什么用。阮平杰最近也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人都找不到,对于代理人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阮母不要说是暗示了,连明示都没有用。所以为了应对姚家,阮母其实已经在考虑安插别人进来了。
可是阮惠婧自己有工作,阮惠婷现在也到之华酒店上班去了。这个死小娘,就算她没上班,也不是自己能指使得动的。所以她已经打算跟娘家去商量这件事,看看娘家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过来。没想到女儿冷不防给她带来了这个消息,准女婿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这可太好了,与其以后让姚家人说了算,还不如现在让阮惠婧的对象参与进来。不管怎么说,娘家的亲戚怎么跟自己的女婿比。只不过不知道这个女婿听不听话,好不好管。镇上的男人不把农村的岳家放在眼里的可不少,要是阮惠婧的对象也是这个德行,她可不会答应他们婚事。或者他家有钱,那就彩礼出到让自己满意了再说吧。
想到这里,阮母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目光看向阮惠婧问道:“你俩到什么地步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阮母得先弄清楚了这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这样才能确定自己要怎么拿捏这个准女婿,以及他背后的准亲家。
“手也没拉,嘴也没亲,一共就见了几次面。”阮惠婷瞥了一眼一脸窘迫的阮惠婧,接过话头回答道,“第一次见面有五个人,介绍人、他姐姐,还有我。第二次见面去看了一场电影,晚上六点二十分那一场的,八点半散场,九点她就回家了。第三次见面是去超市买东西,后来见了四五次的面,都是去走访他家的亲戚,青天白日的,应该没啥事。”
阮母盯着阮惠婷说完,马上转向阮惠婧,阮惠婧忙点头认同。阮母这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没让人得手就好说,不然她这里千辛万苦地讨价还价,最后男的来一句,你女儿肚子里已经有我家孩子了,那她不得憋屈死了?
可是随即一想,又觉察到不对劲儿了,这流程是不是有点问题啊:“不是,你俩关系都还没有确定,你去看他家亲戚干吗?你上赶着犯贱啊?”
“阿姆你怎么说话的?”阮惠婷白了阮母一眼,“我家在海礁镇又没啥关系好的人,所以这些事情不得自己去打听啊?我也知道这些事情是该介绍人说的,这不是大囡的对象是她领导介绍的吗?她能让领导去帮她打听这些?”
“那你也不能去找他家亲戚打听啊,人家都是亲戚,就算是坏的都不能跟你说实话,你能打听出什么东西来?”阮母不屑道。
“阿姆,你要是不会打听事情你就别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警察问话啊?一见面姓名性别年龄工作单位的,谁理你啊?跟他家亲戚说说话,聊聊天,有些事情察言观色就知道了,就你想的那么直不笼统地说出去,有伐?”
“这办法你是能用,她也会用?”阮母一脸不屑地指向阮惠婧。
阮惠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阿姆,有些事情我是没有小囡想得明白周全,可是小囡告诉我怎么做了,我依样画葫芦还是会的好不好?”
“行了行了,你就是依样画出来的也不是葫芦,是蒲瓜。”说着,继续问阮惠婷,“那他们去拜访以后怎么样?那家人还看着还靠谱不?”
“不算太靠谱,不过男的性格脾气还不错,还算能调教。”阮惠婷斟字酌句地说道,“我主要是看上了他们家的房子,产权都记在男的名下,不是在他妈名下,这个就比较好了。”
“是吗?”阮母也是眼睛一亮。镇上很多有房子的人家,为了不让自己家的房子在儿子结婚八年后让儿媳妇也有份,大多是都记在父母名下。这样儿媳妇想要得到房子的份额,就必须等到公婆都过世了,当成遗产夫妻一起继承才行。所以章家的这个情况,明显是对阮惠婧有利的,阮母稍稍放了心。
本来还想再详细问问,可是看着阮惠婧不耐烦,阮惠婷又有点半阴半阳的样子,阮母想到自己最近的主要任务是阮平庄的酒宴,因此暂时不再深究这件事了,只是叮嘱阮惠婧,让章家人过了国庆再来提亲,不要忙中添乱了。
阮惠婷见阮母不再纠结阮惠婧的事情了,也就说了最近要回家住一段时间的事情。理由是房东调去市里工作了,所以房子不想留着了,要趁着没走之前卖掉,所以她们就没法继续租住了。因为这个事情在前一段时间阮惠婷已经提起过,阮母也不疑有他,表示自己会趁天气好的时候,帮她们姐妹晒晒被子,让她们随时回家来住。
接下去的事情自然就是婚宴了,姚惠女的娘家在岛上,结婚当天从岛上过来怕会错过吉时,所以他们打算提前一天过来,可是这提前过来要住哪里就成了问题了。更让姚惠女恼火的是,原本她只计划让自己的三个伴娘,再加上两个哥嫂两家人过来,这样住宿就很好安排。哥嫂住新房的客房和子女间,伴娘就在阮家姐妹的房间里将就一夜。
为此她甚至计划好了两外三个伴娘就请阮家姐妹,再加上一个前两年上来在镇上打工的小姐妹,这样就不用安排住宿了。这也是她当初要把酒席安排在春节的主要原因,大过年的大家都忙着准备年货、祭祖什么的,有谁会那么空为了一顿酒席来岗下村跑个来回啊?
可没想到哥嫂听说她的婚宴要在之华酒店办,一时高兴说漏了嘴,结果连那些平日里没啥来往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表示要上来。好些还是在姚家最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的亲戚,当时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儿,尤其是姚母生病的时候去借钱,谁都不肯伸手拉一把,现在倒是跳得特别欢。
尤其是知道了阮家和庄宗盛有关系后,还各种要求姚惠女帮他们安排孩子,还不惜拿姚父海难身亡的事情说事。这样的亲戚姚惠女觉得自己没砍死他们都算是宽宏大量了,还要让她安排食宿,她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