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目的“破”字徽记映入众人眼眸，沧浪怒而拔刀，是被墨翎按住才没有冲动行事。
其余三人皆难以置信地望向在场最年长的男人，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赤辰砂拾起碎片摩挲着，口中一遍遍道“不是”，惟始终寻不见端倪。即便只是一小块，用料、花纹和徽记，尽数证明了是破竹军传信用的竹筒。
“殿下，属下没有！这、这不可能！”
他猛然起身，大步流星跨近高台，却被挣脱开的沧浪一脚踢跪在地，寒芒架在脖子上。
“破竹军与我的手下这些天在无极森林修缮结界，绝不可能是他！”尹烁月慌然替他辩驳，易瑛也急忙上前道，“殿下，这其中定是存在误会，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调查清楚。”
洛千常不予回应，任由沧浪手底下的人将赤辰砂带去丛棘崖，才挥挥手打发走另外三人。
乔易棠目送他们离去，直到殿守们的身影消失在眸中，才若有所思道：“那位男子似乎不太对劲。”
“离圣？”
墨翎与沧浪不明所以看了过来。顺着洛千常的疑问，他解释道：“我记得他前不久还想揽下全部责罚，即便你并未真正施行，他的态度能让人感受到其手足情深。而今事情尚未有定论，他先是一口咬定墨前辈有异，对于同伴不像另外二人打抱不平，反倒有些——”
他想着那个男人最后松开了一直紧蜷的手，这个普通不过的动作在刚刚的场景中出现，却是让人深觉不寻常。
“如释重负。”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洛千常挥退了墨翎沧浪两人，一直面色阴沉的他转眼面向乔易棠，是欲哭无泪。
“说实话，我不觉得破竹军能掀起多大风浪，他手下巡的是鬼疆，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无极森林那边驻守。可是惟有这一线索，亦不可掉以轻心。”
“易家和离家……以前的确对我们的执政理念有所不满，但先任殿守的忠心可见一斑，易瑛和离圣继承其衣钵，这些年勤修苦练，未见有过可疑的举动。”
“殿守世家底蕴深厚，我的权力也离不开他们的支持，如果我掌握不了强而有力的证据，根本奈何不了他。”
乔易棠安慰道：“那只是我的猜测，往后多留一份心眼便是。”
他将洛千常从座位上拉起来，却因为没控制住尚未稳定的灵力，手上指环突然显现，一瞬间翻涌上脑海的记忆令他眼前一黑，脚下踉跄险些栽倒。
洛千常大惊失色，忙反手搀紧了他，“你没恢复过来？”
他还没缓过来，下一秒只觉得脚下失重，整个人趴在了洛千常背上。
“传易瑛。”洛千常带着乔易棠像一阵风般飘离火离殿，只余墨翎沧浪相视一眼，再看向那合二为一的影子越来越远，异口同声长叹不已。
路上侍从卫兵瞪直了眼睛，在见到洛千常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眼观鼻鼻观心，连本该要做什么都忘了。
“我无事……”乔易棠的头低低垂着，让银发将脸挡得严严实实，此时恨不得自己不省人事，“听话，将我放下。”
洛千常刹住脚步，只颠颠身后人，手上抓得更牢了。
乔易棠一阵无言，额头靠在搭着洛千常肩膀的手背上，藏起通红的脸颊。
不甚习惯，但很心安，原来被人承托是这种感觉。少年身上溢着淡淡香气，明明是因为常待凝夜宫染上的，却让他忆起仙山寝居里的味道。
丹鼎派学子该是诚朴勤奋，本不可能如此奢侈，可忘记是哪一日，他在天尊房中提了一嘴气味宜人，那调皮的男孩没过几天便在房中燃起香来。
“好贵啊，我下山一趟银两全没了，师兄，以后我的开销你得负责。”
房中的味道似乎更悦人了。
天尊彼时对他们的爱，称作宠溺更为恰当。得悉他们所作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训两句后默许了。
“你对琼羽仙……有留恋吗？”
“没有。”
洛千常的回答冷漠绝情，乔易棠抿了抿唇，心脏好似被攥住一般难受。
转念一想，即使在琼羽仙生活十余载，那始终不是小少年的根，加上从始至终险境处处，先是误入深林颠沛流离，上山拜师又不受人待见，最后伤痕累累狼狈逃离，他便释然了。
换作是他，他也不愿回到那阴影重重的地方。
“对不起。”乔易棠闷闷道，“我是说……千里散。”
凝夜宫近在眼前，他只感觉腿上双手陡然紧了一紧，随即整个人稳稳落地。
洛千常推开双门，轻轻牵他跨过门槛，好久才道：“过去了。”
易瑛来得很快，稍稍缓解了两人相顾无言的尴尬。她替乔易棠探过身体，脸上倦意重了几分，摇摇头道：“公子已无大碍。”
一直在旁等结论的人越发厌烦，乔易棠抢在洛千常要让易瑛检查第三遍前应道：“谢谢，辛苦您，在下许是累了，休息过便好。”
“那你退下吧。”
易瑛松一口气，乔易棠亦放松下来。但在女子离开凝夜宫后，他的视线也顿时失了落点，干脆合上眼睛。
“你心里装着事。”耳边传来洛千常的声音，让他心中一颤，“你有事瞒我。”
“多虑了。”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乔易棠不甘示弱地睁眼看去，可在窥见清澈红眸中的自己时，确如洛千常所言，他怯了。
洛千常冷哼一声，拎起筷子不等他落座就吃了起来。
他无奈一笑，往日少年表达不满的唯一行为，便是如此。
洛千常故意吃得飞快，塞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这一桌都是我爱吃的，你干脆吃完吧。”乔易棠没动筷，倒一杯水往前推去，劝道，“慢点吃，不和你争。”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你回去以后指不定会面对什么，我只怕没有人护你，所以你一定要先休养好。”洛千常败下阵来，颓然道，“要不我让沧浪跟你一起回去吧，你就说是路上捡的，带回去门中培养。”
看着洛千常认真又诚挚的模样，他是心里一揪，再也笑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