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没有一刻停止过武力扩张,楚国虽然崇武,但相对来说爱好和平,如此一个国家自然有着让秦国忌惮的实力,且秦国常年征战四方,国库早已亏空,靠着收服边陲小国得来的杯水车薪完全不够,更何况国土越大越难管理,已经有部分临近楚地的小国主动投靠楚国,为的就是寻求一个强大的依靠,以免遭秦国吞噬。
这些年,秦国一直挨着让他畏首畏尾的楚国,两国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小动作还是暗中有进行。
已经有卖鱼的小童在城中大呼小叫了,拿着风车屁颠屁颠三五成群到处乱晃的小娃娃也编出了儿歌:秦狗败,楚王来,天下四海都无灾。
这些看起来空穴来风的事情却让楚国高层大为头疼,他们已经管不住“谣言”的势头在楚地蔓延了,其实没人知道为什么,都是以讹传讹,以为当真要开战了。
夜间,一只鸽子飞过一派城,不知是带来和平,还是带来灾厄。
唐东一早起来就听闻,此事已从楚城传到了一派城,怕是又传往各个小城,整个楚国都受此影响,人心激亢,都说要杀秦狗,抢战功。
他将这事告诉了空明,空明微微一笑:“没想到楚地的百姓这么生猛,要是换作别的小国,这条秦国要攻来的谣言就足以摧那个国家了。”
唐东问:“是不是真的要开战了。”
“你别急,我试着算上一卦。”空明拿出一片龟甲,这是相当古老的卦术,但是奇妙繁多,谁也说不准是真是假。
他将其丢入炭火之中烘烤,唐东继续说:“我想趁此机会混进秦国去看一下我娘。”
空明本沉醉于龟甲的裂纹,此时猛然回头:“你想怎么混?”
“参军,打仗。”
“不可!”空明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沉默了一会,他语气稍缓:“你在楚国未有身份,从军也是做不到的。”
“那我让梁叶给我搞个身份!”唐东似乎一意孤行,惹得师父瞪了他一眼。
空明转头去研究龟甲:“你就在此地安心修行,保家卫国是楚国男儿的事情,与你无关!”他看见龟甲上裂出一道主纹,施以咒术,一道主纹呈紫,三道副纹呈青,还有上百道细纹呈黑。
“师父,什么卦象。”
“城中传来的风可能不假,今夜我再观观天象。”空明将龟甲重新丢进火堆,这东西没有保存的必要,万一被人发现,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巫师抓起来。
唐东思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神通广大,可不可以带我去秦国。”
“不可!”空明突然有些烦躁,“我平日里教你的东西都丢到哪去了,天下之大,莫过因果,你要见你娘是你自己的因,我带你去,便有我一份因,日后发生什么大事,我们两个都难辞其咎!”
“知道了。”他看出师父有些生气了,便不再多问,只是这些天想见到娘亲的想法越来越重,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每夜都有奇怪的东西来勾他的魂。
空明掐着指头说:“你放心,总有一天你们会相见的。”
“好。”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提升境界,巩固修为。今日的沉丹诀念了吗?”
“这就去念。”
待唐东闭目沉心之后,一只鸽子落在了野鸡武馆的檐头,空明将它捉下,它脚上绑了一一个竹筒,筒中装着一封小信。
读罢,他只觉心中闷闷,往日死结又被拉紧,难道再也解不开了吗?
若我解不开我的死结,不可再给别人也添上死结,他想通了。
空明悄悄去了后院众徒弟修练的地方,他找来梁叶,跟他说了几句话:“为师接到门中一纸飞鸽,近日可能要走,来时不知何年何日,你性子沉稳,替我照顾好几个师弟师妹,尤其是唐东。”
“师父你要走?”梁叶还算沉着,此时没有惊呼出声。
“三日后启程。”
想了想,梁叶说:“师父可还有其他要交待的?”
空明摸了摸怀中的钵:“我与你们师徒一场,这些物件便送于你们,替我保你们平安。”
他拿出一根九尺长鞭,鞭尖带着三根骨刺,鞭身由白玉犀牛皮卷成,鞭杖镶了白玉犀牛的魂珠:“此鞭赠你,其上有一缕我的灵气,存亡之刻可以以之搏命。”
他将其他的几件兵器宝具都交给了梁叶,让他分给师弟师妹:“切记,此事保密,留出三日是因为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弟子谨记。”
“叶儿,散去龟息诀,让我看看你到哪了。”
“是。”梁叶将丹田之气提出,引动周围灵气共鸣,六个青色的气旋凝聚于掌。
空明满意地点头:“不愧是我看重的徒弟,很好,但你要记住,引气不是要风动,而是心动,心动则气也可无风自动。”
“弟子谨遵教诲!”
“对了,还有一事,若唐东要你帮忙搞一楚国的身份,你便帮他吧。”
说完,空明悄然隐没,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唐东已经念好了三遍沉丹诀,辅以清心咒,此时也平静了下来,空明找到他时他正在洗脸。
“东儿。”他唤道,“你那位师父,可否让我与他一叙。”
“什么师父?”唐东警惕,“我只有一位空明师父。”
空明笑了,他摸了摸唐东的脑袋:“就是那位阳春面馆的老板,他这些天代我传你功法,我得感谢他才是,这样吧,明日中午,一起吃碗面吧。”
“你早就知道了?”唐东愧疚地低下头,感觉自己有负于师父。
“嗯,若没猜错,你此时该是第八重了。”他们在城中驻足已有半年,这个速度传出去惊为天人,但师父所教龟息诀从未忘记,即使是阳春,也只看到了第六重。
但唐东想的只是如何认错,他说:“师父,你责罚我吧,我不会再去阳春那了。”
“我不会责罚你的,是我之过,今日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一定替我好好感谢他。”空明负手站着,一副老成的样子,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年纪不大,啥也不懂的东儿。
若他有梁叶一半沉稳老道,有老十三一半通晓人情世故,空明也能放心,此时看来,若无他陪伴左右,兴许唐东会被野狼叼去还不自知。
他最埋怨自己的便是未能亲自传授些功力法术,如此不称职的行为让他自怨自艾好几十年,只希望东儿能够原谅他曾经自私的想法。
第二日中午,空明见到了阳春,阳春看到唐东身边那位时也有些许惊讶,他知道,应该是那位正牌师父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空明便对唐东说:“东儿,这里有些碎银,你去酒巷打两壶最好的烧酒来。”
如此一来,店中就只剩二人,空明略施术法,让行人都对邻店产生莫大的兴趣,今日邻店爆满,店主人欣喜若狂,减价大酬宾。
阳春苦笑一下:“道友这可是坏了规矩,让我这小店今日无生意可做啊。”
“有生意!”空明端起茶杯又放下,“贫僧这有一桩生意,就看店主人可答应。”
“哦?不妨直言。”阳春擦着盘子又放下。
空明情绪不佳,他喝了口茶,说道:“我有个小徒儿,天赋尚可,经我之手半年便到了凝气六重境。”说到这,他停了一下,观察店主反应。
阳春呵呵一笑,连连道贺:“恭喜道友,能有个如此天赋的徒弟,师门之幸。”
空明接着说:“只是我过两日便要离开此地......”
阳春说:“我见道友额间霞光溢彩,莫不是要寻地飞升?”
“呵呵,言重了。贫僧近年才斩真我,谈何飞升。”
“嘶。”阳春倒吸一口凉气,未曾想楚地竟藏着一位如此境界的人,但很快他就恢复自如,早先便猜测唐东是天上之人,尊身下凡怎可没个“护卫”呢。
空明不知阳春心中所想,他对他说:“我今日来......”
谁知阳春赶紧抱拳说道:“请前辈原谅我位卑学浅,擅自教了公子术法,若前辈今日上门讨说法,我便连夜搬离楚国,还望前辈不做计较。”
“啊?”空明哑然失笑,刚才还是他的道友,现在已经改口称前辈了,他摆摆手,“不要叫前辈,我才两百多岁,今日来也不讨说法,不找麻烦。既然东儿同出于你我二人,我们便也是有缘。”
“还请高僧指教。”
“多谢兄台。”说完,空明向他作了个揖。
阳春大惊失色,天下众人,凭实力划三六九等,高僧之揖,他推手复作揖:“受不得受不得,您才是他的师父,我只是教了些皮毛,不敢妄自菲薄。”
“受得。”空明微微一笑,“他会些皮毛,在这混乱的世道里求个自保安身就好了。”
阳春不明此言真意,见空明不再多说,赶忙上前斟茶,空明拿出一颗宝珠赠与他,一番推诿过后,还是收下了。
空明不愿欠人人情,听方丈开坛讲因果让他头痛了前一百年,轮到他自己受因果又让他心痛了后一百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跳进秩序漩涡,搅乱这些莫须有的因果了。
半个时辰后,唐东提了两壶云芳巷酿的酒来,坐在一边听空明讲道法佛法,阳春如获至宝,但唐东云里雾里,只觉瞌睡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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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金葫芦配方:缠金丝六千六百六十六根,百日藤结的葫芦一个,剑一把。
——《奇山降海录》卷柒,巧器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