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住丹田。师父还是不想让我踏上仙途。唐东面露绝望与愧色，他在那一刻差点自己断了念想。
空明说：“人身上有两个丹田，一大一小，我要你封住大的，从今往后只用小丹田修练！”
唐东眼中又重燃了希望之火：“我真的还能修练吗！”
“当然，小丹田在你的胸腔之内，只是慢一些罢了。”空明摸了摸他的头，而他对快慢没有任何所谓，只要努力修行，王八也赛过兔子。
“但是有一点，就是几乎没有人会以小丹田修行，那等同于是苦修，只有一些狂热的佛教徒才会干的蠢事。”空明接着说，“曾有人以小丹田修行十年还在凝气，你不怕吗？”
唐东双手抱头，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可怕的，师傅那么厉害，又不是等不起。”
听到这句话的空明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他修炼到这般地步寿元已非常人可比，三五十年，有什么等不起的呢。
“我们今天去哪吃？”
“你不说喜欢牛肉吗，今天去吃牛肉面！”
没有人知道前路有几分定数，空明偷学的那几手卜算之术微不足道，他只希望唐东能好生活够三千年，再往后，再说吧。
一派城有名的不只是狗肉，面馆也是相当出彩，若单按这种吃法，他们可以靠着梁叶给的那锭金子活的滋滋润润，反正暂时除了吃也没有别的开销，但因为一直没再招收弟子，堂后那口大钵也一直空空荡荡。
空明早已辟谷，但他就是馋了。
禁欲五十年未闻肉香，天天和野果野菌打交道，现在来到城中，隐隐有了吞城的冲动，开个玩笑。
但修炼到斩我境的人，个个都气量如海，若真要吃，胃口自然也是随时待命，普通人一碗面就饱了，他们可以吃一百碗，一千碗，就看想不想吃了。
“就......解解馋。”空明看着桌上的十张空碗陷入了沉思，最后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小二，再来一碗，这次要两个荷包蛋！”
“好嘞！”这样的顾客来的越多店家自然越喜欢，城中偶有金身强者下馆子吃饭，也是如这般海量，所以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只觉欢喜得紧，小二笑得合不拢嘴，毕竟每卖一碗，老板就多给一个铜子，而他一个月的饷钱才十个铜板，全靠额外提成。
一碗面十文钱，这是一派城的通用物价，对唐东他们来说也不算贵，最主要的是类似这种小馆子更能听到一些江湖消息，是碰运气的上等之地。
在空明吃完了十三碗面之后，来了一小伙人，他们是城中的蟑螂臭虫，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虽不为百姓所喜，但若想听到有价值的消息，他们一定能给出只言片语。
这伙人有个直观的特点，就是吵闹和野蛮。
刚进店，就有一个人踢倒了桌椅，有部分客人直接吓得跑走了。遇到这种蛮横的客人，店家也只能默默承受着，而且他们的高谈论阔往往能吸引来一部分人，变相促进了生意，只是有时候结果不会那么好。
希望这次不要有得罪他们的人啊，店主人偷偷想。
空明没管，继续埋头吃面，只是和唐东的交流变少了许多，他不想惹是生非，若能听到些什么自然是最好不过。
“大哥，听说秦楚两国要开战了！是真的吗？”
“管他真假，秦国那帮菜鸡能打上一派城来？”
“秦国前几年刚收服了很多楚地周围的小国，怕是已经开始打我大楚的主意了。”
“吃面！打仗也轮不到我们头上，我们还能捞点油水。”
唐东听闻一惊，悄悄说：“真要打仗了？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见到我娘！”
空明起身结账，没做理会，他才不想把唐东送去九死一生的战场。
正拉着唐东要走，那个长相彪悍的人眼冒精光，阴阳怪气地说道：“哦呦，胃口不错嘛臭和尚，来过来把我们这边的账也结一下。”
空明不想惹是生非，毕竟刚到楚地，闹出太大动静也不好，微微一笑，摸出几块碎银丢在桌上：“那边几位施主的账，我也一并结了。”
“拿着几块散银子装什么阔绰呢！”那大汉不依不饶，似乎心情不好，非要找人出气。而空明拉上唐东直接往门外走。
“师父！他们都这样了，你不给他们点教训看看！”唐东气急声小，不情不愿地跟上，正当他们要踏出店门，两只筷子噌地飞出，头一只脚一只，皆被空明避开，横竖插在门框上。
小二看到这一幕早就汗巾一裹，躲到柜台下去了，这种事说见怪也不怪，最后总归还是得他们这些给店主人干活的收拾场面。
空明横瞪一眼，倒是把那彪子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长了底气，他那就一个金身境，我这可是四个！敢招惹我？
“小子，我看你们好像是新来的吧，不太懂规矩？”
他对着唐东说，但空明立马把徒儿护在了身后，这群人不过是欺软怕硬，想先拿软柿子开刀，也罢，无威难以立足，今天到底谁才是软柿子？
“喂！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话啊！”那群人继续咄咄逼人。
空明扯下一根筷子，这人也确实有几分力道，半截筷子都插进了门框，他随手一甩，筷尖裂成四瓣，似要与空气擦出火花，瞬间扎穿了四人的左臂，将他们钉在了一起。
惨叫声还未出来，空明一脚踢断下门框的筷子，同样裂成四瓣，分别扎进了四人的右腿。
啊！
这次是清晰地听见了，同一声惨叫，小二以为唐东他们惨了，小心翼翼地抬头，却发现是四声并作一声，传到了街外，引了好多人围观。
“这。”小二暗呼糟糕，这些恶霸敢这样横行霸道，那是因为后面有所仰仗，他们在这挨了打，以后这小店可咋开下去啊！老板还有两个月的饷钱没给他呢！
但空明才懒得考虑这些，别说一派城，就算是整个楚国，谁敢惹他都是死路一条。
“装的真累。”他撇了撇嘴，“要不是为了你这毛孩，楚国我还真看不上。”
待在这种要灵气没灵气，要宝贝没宝贝的地方，确实屈才了。
唐东乖乖的点点头，他几乎要沉醉在这种每日不愁吃喝，有人保护的日子了。
“你看到了吧，要是今天我真的只有金身境，那咱俩就要遭殃了。”空明计划着回去传他一招半式，但奈何唐东境界实在不够，只能摇摇头。
毕竟刚起步，不能急于求成，他这样想。
这件事持续发酵，甚至在整个一派城传的沸沸扬扬，空明本以为会有更多找麻烦的人上门，结果一个都没有出现，毕竟闹得这么大，百姓还一片叫好，横行多年的恶霸终于吃了个暴亏，后台再硬也要跟着舆论走，他们四个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不仅如此，这两天来登门求学的人是越来越多，还有好多父母带着自家六七岁的小娃娃前来，希望自家娃娃习得点把武术，别说仙术，在这崇武的楚地，会点厉害的武术也是好的。
“早就听闻师父看人收钱，我家实在贫寒，你看这。”一个半百的老妈妈递上一小袋铜板，希望能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学习正统武术的机会。
空明坐在案几前，看了看前面长长的队伍，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大娘啊，我们野鸡武馆确实看人收钱，但是还有个条件的啊，这馆子就我一个师父，人太多带不过来的，我只收根骨达标的娃娃。”
接着，他吩咐了唐东：“你去给这位大娘的娃娃试一下根骨。”
“得嘞！”唐东兴高采烈地牵过那个八岁还流着脏鼻涕的小孩，用师父昨天教的法子，运气聚于掌指之间，手为镜，心通明，只稍一摸额骨，便知对方根骨灵性。
他的手中亮起一道稀薄的雾气，碰到那孩子额头的一刹那，指尖触及的地方闪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白光，一般这道光只有探查者可以看到，唐东对着师父摇了摇头，说：“白色。”
空明头痛道：“大娘，你的小孩很可爱，但是好像不太行，他的根骨等级是白色的。”
“你这什么意思！”
“所以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在人间也混了几十年，最让人头疼的一类人还是大娘，她们随地撒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种时候他都有点羡慕魔头，听的烦了直接杀了，谁叫他自个要当和尚呢。
“我家娃娃凭什么不行！肯定是测错了，那边那个小子也才十几岁的样子，他能会个啥！”
听到这话空明反倒觉得好办了，他让唐东展示一下自己有啥本事，这下给唐东整懵了，我能会个啥？
空明用眼神示意，就是昨天教你的那个，用就对了！
要说悟性，唐东是有的，昨天师父教的无非就是个运气为刀，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上加难，要一个人刚上路的新人压缩灵气谈何容易，刮个风给人凉快一下还是可以的。
但此时压力给到了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都怪师父这个老不死的，搞什么幺蛾子！唐东深吸一口气，念动口诀唤出一个气旋，藏起两个气旋，使劲一甩，砸中了角落的一个花盆，那土盆顿时裂成八瓣，尘埃飞扬。
空明满意地点点头，大娘见状话语稍收敛了些，但还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赖着不走，硬要说自家娃娃根骨极佳，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后面的人看不下去了，嚷着他们还在排队呢，能不能快点，直到大娘被推搡到一边，只能带着自家牛娃悻悻地走掉。空明摸了摸光头叹了口气，其实大娘也没错，不过是生活穷苦，不料娃娃也没有逆天的根骨，可能他们会永远活在底层，难以翻身。
“希望他们能有个好归宿。”他念了半篇短经，愿佛祖能多多留心。
后面的流程都过得比较顺利，虽然一天下来也没收到几个徒弟，毕竟鸡窝里出不了个凤凰，平民之中能有几个根骨不错的人？大户人家的孩子，不管根骨如何，都送进一派城数一数二的武馆进修了，像这种馆如其名的野鸡武馆，就算小有名气，也不会被上流人家看上的。
其实空明不想收太多弟子，他来楚地的第一优先级是唐东，最近收弟子过了把师父瘾，但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多好的师父，除了见闻招数，他会的并不多，而且，他很难给人选择的余地，他是一个地道的佛教中人，教的也肯定更偏向于佛教神通。
要是有人想修道，就放他去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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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剑山相会。
——《奇山降海录》仙人手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