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粮食丰收,平原之主就会在深秋的某一天举行庆典。到了这天,凡被领主雇佣过的人都会在自家屋檐下挂上雇主的旗帜。如果某家的旗帜多余一面,那说明这家人的活计颇受青睐。夜晚,男女老少会聚在一起喝酒、跳舞通宵达旦。除此之外,美貌而自信的妇女们会打扮成瓦罗拉(维萨恩世界的农夫与大地女神)的样子。人们会手持麦穗争相与她们跳舞,把麦穗送给最喜欢的“瓦罗拉”。庆祝结束后,妇女们会把收到的麦穗编成麦穗环。麦穗环越大,来年的收成越多。
“aon——aon——”
赛拉被外面的犬吠吵醒,“如想惹恼吸血鬼,那就趁他们睡觉的时候打碎酒杯。”她用手肘顶了一下身侧的同伴,“我记得附近没有狗。”
“是默多奇。”基恩显然也被吵醒,但双眼却拒绝睁开。
“默多奇?这么说老羊倌来了?”赛拉安下心来,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翻过身去试着找回睡眠。
格雷慌忙地披起衣服来到酒馆外。“安静,默多奇。你会吵到邻居的。”他安抚着牧羊犬,顺手取下了项圈上的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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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多奇还要帮我放羊,记得让她早点回来。
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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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n——aon——”
看到妮卡走出酒馆,牧羊犬兴奋地扑了上去。
妮卡张开双臂,接住牧羊犬。“嘿!老姑娘,你好吗!”她抱着牧羊犬坐到地上,“有你帮忙,我一定会得到最大的麦穗环。”
“瓦罗拉的伙伴可没有这么吵闹,她是个安静的老太太。”格雷抚摸着牧羊犬,“城里人可受不了你的热情,他们会向我们丢泥巴的。”
“是啊,老姑娘。我知道你高兴,我也想你。”妮卡亲吻着默多奇,“来吧,我给你弄点吃的,但你得保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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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住客走出房间,妮卡笑着向两人挥挥手。“赛拉,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哦?是什么?让我猜猜。”看到少女身上脏兮兮的裙子,还有头上的麦穗环,赛拉大致猜到了妮卡的想法。“你想让我帮你化妆?”
“呃!这是不是太容易了?!”妮卡失望于自己的心思被轻而易举地识破。“不如我们增加点难度。你猜猜我要装扮什么地方?”她打开双手展示着全身,又原地转了个圈,以便让赛拉看得更彻底。“如果你猜到,我可以为你做一件事。我是说真的。你们有——”她伸出手想了想,随后收回两根手指,“三次机会。如果错过答案,就准备晚餐。”
“妮卡,我们才是该下厨的人。赛拉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格雷劝说着妹妹,对赛拉露出难堪一笑,“我的妹妹太任性了。”
在赛拉眼中,妮卡就像绽放的野花,她平凡,却让旷野生机盎然。“没关系,格雷。”
赛拉反复打量着少女的周身,又回想着自己扮演瓦罗拉的经历。“你想要一个更漂亮的头环?或许可以加一些麦子叶在上面。”
妮卡摇摇头,“再猜猜。”
看到角落里立着的扫把,赛拉灵光一现“你想要一根手杖?”
“这是个好主意!”妮卡叹道,但还是诡笑着摇摇头,留下一根手指,“还有一次机会。”
“难道是头发?”基恩默默问了一句。
“是的!老兄!我还以为这太难了!我的妹妹总是对自己的头发挑三拣四。”格雷在一旁坐了下来,默多奇卧倒在他腿边。
“呃!赛拉还没决定答案。你怎么就说穿了?!”妮卡抱怨起来。
“原来如此!”赛拉恍然大悟,“哦!是的!传说中,瓦罗拉的头发是小麦色的,甚至可以藏住头上的麦穗头环。”
赛拉不禁回想起未眠山脉的雪原地精。那些地精看起来很蠢,可他们并不总是那么粗枝大叶、毫无心思。那时她顶着一头黑发扮演瓦罗拉,以至于后来一些地精在这位黑发“瓦罗拉”的头发里插上干草,企图把她的头发染成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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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漂染,妮卡如愿获得了小麦色头发。
赛拉为妮卡围上一件羊皮披肩,又将皮绳结成麦穗状当作腰带系在少女腰际。最后,她将几根麦叶扎在妮卡的头环上,使它们顺着少女的脸颊自然下垂。
妮卡在水盆中打量着自己,随后在酒馆里舞动起来,“赛拉!如果有人要结婚,我一定会推荐你为新娘化妆!或许这能成为像烟花匠一样的新行当。”
“可我听说烟花匠的日子并不好过,毕竟没有那么多人玩烟花,而且那东西昂贵又危险。人们春天耕种,秋天收获,大都在夏天结婚。到了冬天,以化妆为生的人恐怕会饿死。”格雷说道。
“换作是我,我会和雇主约定在食物短缺的时候收取报酬。”妮卡回应道。
“别忘了,你答应过要替赛拉做一件事。”格雷提醒着妹妹。
“当然,什么都行!”妮卡坐回桌前。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赛拉收敛了笑容,她早已预备了一个严肃的话题。“格雷、妮卡,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希望你们庆祝一结束就离开城市。去找你们的叔叔,然后带上羊群,向北走,至少走两天的路程。”
“出什么事了?我们有麻烦吗?”格雷问。
“不是你们。是整个平原。要打仗了。”赛拉说。
“你是说有人会攻击城市?”妮卡问。
格雷的双手从桌面掉在腿上,“如果真是那样可就太糟了。城里原本又很多战士,可现在他们都去拓荒了。”
赛拉摇摇头,“我不认为他们是去拓荒了。我们原本是为调查东隘口附近的怪物而来,但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我们仍要继续调查。相信我,越早离开越好。”
“要我去通知周围的邻居吗?”格雷期待着建议。
赛拉面露难色,“一旦消息传开,领主会认为你们在散步谣言。”
“而且不会有人相信你们。”基恩轻摆着头。
“拜托,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这附近的人都像我们一样窘困,只要能帮这些人渡过难关,我情愿今晚不扮演瓦罗拉了。”妮卡满怀期望地看着两人。
赛拉不想辜负少女的期望,只好暂时止言。
半晌,基恩迟疑地打破了沉默。“我想到一个办法,但你们不会喜欢。”
“是什么?”赛拉问。
“烧掉他们的房子,趁着今晚庆祝的时候。”基恩顿了下,“还有这酒馆。”
“什么?!你疯了?!”格雷皱起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能烧别人的房子?!”
“等等,格雷。”妮卡按了下兄长的手臂,“这或许是个办法。现在城里没有木材,想要重建房子就必须到城外砍树。而我们可以劝说失去房屋的人先造伐木场,然后慢慢收集木材。这样就能让他们留在平原上。”
“这确实无法让谁喜欢,也不太高明,但今晚机会难得。”赛拉短叹了一声,“时间紧迫,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你们要尽快决定。”
格雷抿起嘴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点点头,“就按你们说的。我加入。”
“我也加入。”妮卡恋恋不舍地摘下头环,“扮演瓦罗拉的机会还有很多。”她安慰着自己。
“不,妮卡。你今晚仍要扮演瓦罗拉。”赛拉起身为少女戴上头环,又替她整理着衣衫。“你会艳惊四座,邻居们会争相与你共舞。”
一番鼓舞后,赛拉转向小伙,“而你,格雷,你要低调地收集引火物。晚些时候我们会用到的。”
格雷能想象引火物的用途,他长叹着点点头,环视着小酒馆的每一个角落。“‘羊倌日记’,我会想念它的。希望我们不会白忙一场,也希望这牺牲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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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街巷里出现了一个农妇,她挎着篮子,脸上有几抹炉灰,像是来城里参加庆祝的。
看到巡逻的守卫,农妇马上追了上去。“等等!等等!”她拦住守卫,不小心踩到裙边,险些摔倒在地。
为首的守卫扶了一把女人,“平原上有哪个农妇像你这般笨手笨脚!我们正在巡逻。有话快说。”他嫌弃地摆摆手。
女人拍了拍裙子上的土,“抱歉,我找肯尼。你们知道他在哪吗?他的家人托我给他传话,顺便送些吃的。”
“是的,我知道,他在集市东侧的巷子里。”守卫掀开女人的篮子,看到几块考糊的土豆和面包,他马上失去了兴趣。“这是在睡梦中烤出来的食物吗?!”
其他守卫见状纷纷嘲笑起农妇。
“还是拿去喂猪吧!”
“这下肯尼的牙可有的受了!”
“如果我老婆把面包烤成这样,我就让她自己吃下去。”
“……”
女人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她擦去脸上的灰尘,摘掉帽子,露出金色的头发,又脱掉长裙,露出里面的学徒装束。最后在面部涂上一些药膏使肤色变黄。准备妥当后,她丢掉杂物,走向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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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个金发的学徒在附近徘徊,不时向自己这边张望。肯尼留下其他守卫,独自走上前去。“出什么事了?”
“你是肯尼?”学徒问。
“是的,什么事?”
“肯纳说过你们长得很像。”学徒靠近肯尼,“他在南面废弃的仓库里等你。仓库门外摆着一瓶蜜酒,你会找到的。另外,你一个人去。”说完,学徒匆匆离去。
循着线索肯尼找到了仓库,他拿着蜜酒走了进去。
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木料、茅草等。中间有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摆着一个包裹。
“会是什么呢?”肯尼打开了包裹,里面是几株草药。他美美地喝起蜜酒,“我的兄弟,你可真是——家里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昏倒在地上。
金发的学徒从暗中走了出来,她收起草药包,把一袋铜板放在椅子上,又拿出一瓶蜜酒放在仓库门口。
一个守卫把肯尼绑起来藏到木料里。随后,他用眼罩遮住一只眼睛,向法师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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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声音与装束,独眼守卫在法师塔里找到了大法师的学徒——肯纳,后者正指导着其他学徒。
守卫站在楼梯处唤了一声,“肯纳大人。”
“没看我正忙着吗?!”肯纳转过身。看到守卫,他愣了片刻。很快他便猜到来者或许跟自己的兄弟有关,于是走上前去。“什么事?”
守卫压低声音,“肯尼说他会在南面废弃的仓库里等你。仓库门外摆着一瓶蜜酒。”
肯纳皱起眉头,他本想向守卫发问,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