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十五年,嘉明帝因病驾崩,太子浦泽继位,因帝年幼,太后杨氏临朝摄政。自此皇权落入外戚之手。
明侦三年,帝不慎落水,自此大病一场。后,病虽愈,却落得痴傻。
明侦八年,天下大旱,民不聊生。及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
“扑通!”岸上一群人将早已奄奄一息的女子五花大绑塞在猪笼里如同丢弃垃圾一般随意将她扔进湍急的河水之中。
冰冷的河水从她的鼻腔、口腔争先恐后的涌进她的肺部,她看着岸上那些人,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心中涌起万般怨恨。
“就算死了变成鬼!我也要拉你们下十八层地狱!”
“哈!”阮靖颂惊醒,大口呼吸着空气,等到呼吸稍微平缓一些后,才谨慎打量起周边的环境,她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庙里还有许多穿着破布烂衫的流民围在火堆旁取暖。
阮靖颂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黑灰色的布衣隐隐约约有些发白,阮靖颂又开始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手指虽有些粗糙但并没有布满冻疮和茧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阮靖颂喃喃自语。
阮靖颂又用手使劲掐自己大腿,“嘶~”很痛,证明这不是在做梦。
阮靖颂突然回想起现在的场景和当初自己还未进入昌邑王府之前流亡的日子很像,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对的,阮靖颂走出寺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大雨冲刷后的寺庙宁静且清新,也给正处于旱灾中的百姓可以喘息的机会。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渗入五脏六腑,整个人神清气爽。
阮靖颂看了看寺庙边的水缸,水很干净,应该是昨天的雨水。
阮靖颂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蓬头垢面,黑灰已经遮住原本艳丽的容貌,看着水中的倒影,眼眶中的泪水不断聚集。
上天庇佑她,她居然回到14岁那年,又想起临死前那些人轻蔑、不屑、嘲笑的眼神,阮靖颂默默在心中发誓:“既然一切都重来,我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我一定要那些曾经欺我辱我的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阮靖颂在缸边将自己的黑黢黢的手洗干净,洗去污垢后素白细长的手显现出来。
阮靖颂从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将头发用手大致捋直,将头发挽起来用布缠绕起来固定住。
阮靖颂并没有将脸上的黑灰洗去,在这样的环境下,容貌反而会给自己招致祸端。
上辈子,原本她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虽然女子以不识字为荣,但父母也让她识书写字,家里经营着小本生意,日子也算美满。
后来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朝廷不仅不救赈灾民,反而变本加厉,压榨百姓。一夜之间无数同阮靖颂一样的家庭难忍其重,离得离,散的散。
后来父母在流亡中而死,只留下她一个人独自存活在这世上。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发展,她会随着流民进入长安,然后阴差阳错被昌邑王梁浦成的管家收入府里为婢。
进入王府后就是她悲惨人生的开始,经常被其他婢女欺负,挨饿已经习以为常。
三九天连湖水都冰冻三尺,昌邑王妃想吃蛇肉,阮靖颂被迫要冒着大雪去山林里找,没找到还要在跪在雪地里领罚。
雪水从单薄的裤子里渗入骨头,冷到木棍打在背上已经没有感觉。从此阮靖颂也落下病根,每逢冬日,两条腿如万蚁噬骨。
后来因为容貌被昌邑王瞧上,昌邑王强占她不成,就诬陷她与小厮通奸,最后杖责五十后被塞进猪笼丢进冰冷的河水之中。
想到这里,心中的怨恨几乎要占据她整个身体,阮靖颂虽恨不得将那些人千刀万剐,但眼下时机未到,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成功进入长安城。
阮靖颂又重新回到破庙里,本想好好睡一觉的,但肚子却饿的“咕咕”叫,阮靖颂强忍着饥饿,将身子蜷缩起来,但效果却不尽人意,这时耳边传来一道稚嫩童声。
“给你。”旁边的女孩递过来一个有些黑乎乎硬硬邦邦的的拳头大的饼。
“谢谢!”阮靖颂睁开眼道谢接过这个“饼”。
阮靖颂用力扯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咀嚼,又硬又干,让原本就干燥的口腔雪上加霜。
“咳咳咳。”阮靖颂还是干到咳嗽起来。
“给你。”身边另一个女孩从身上挂着的水袋里倒出水递给阮靖颂。
“谢谢。”阮靖颂接过四周都是缺口的碗。
喝了水之后,干燥得到了缓解。
有了水的帮助,原本又硬又干的饼变得容易下口起来。
忽略口感来说这个饼确实让阮靖颂的饥饿得到缓解。
“你叫什么名字?”阮靖颂问刚刚给她递饼的女孩。
女孩转过头,脸上虽然黑黢黢的但遮掩不住明艳的笑容。
“我叫王花花,我是平澧县山家沟人,随爹娘一起来长安城投奔我堂哥的的,但是前不久爹娘病死了,我也只能跟流民们一起乞讨。”王花花脸上也从原来的笑变成了悲伤。
“我叫阮靖颂,风镶人,是流亡过来的。”
“风镶!我做梦也想去风镶,我堂哥去过风镶求学,他说风镶很繁华,每天都有货物运输,船只接连不断,经商的人络绎不绝!”说到这里王花花的眼睛放出光亮。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风镶确实很热闹,每到上元节的时候,河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水面上也都布满了河灯。”阮靖颂似乎是回想起一段美好的记忆,嘴角也带着几丝笑意。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风镶。”王花花下定决心说。
“好啊,那到时候我一定带你逛遍风镶所有好玩的地方。”
“那好,我们拉勾!”王花花说。
阮靖颂伸出小拇指勾上王花花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猪小狗王八蛋。”
“你多大了?”王花花接着问。
“14岁”阮靖颂说。
阮靖颂很清楚记得她是腊月十四的生辰,上辈子她在九月入王府,太后就在腊月初十在全国为皇帝招纳妃子,扩充后宫,但就因为阮靖颂差几天及笄就错失了这个机会,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我11岁,巳月初三生人。”王花花说。
“我比你大,日后你就唤我姐姐。”
“嗯,姐姐。”王花花十分乖巧的喊道。
破败的寺庙中,两颗幼小的心在黑暗中慢慢靠近相互取暖。
阮靖颂睁开眼,天刚蒙蒙亮,周围的流民都还陷入沉睡中,阮靖颂起身看看了正靠在草垛上熟睡的王花花,将已经滑落在地但已经破烂不堪的褥子捡起来盖在王花花身上。
阮靖颂打算出去找些吃的,寺庙身居一片荒山野岭里,周边好像没有什么村庄,就算有,村庄里的人也早就死的死,逃的逃。
虽然这里好像没有人的踪迹,但地面却光秃秃,寸草不生,黄色的土地直接突兀的露出来,榆木的树皮已经被扒了下来,只留下里面光滑的树干。
灾荒早已严重到百姓掘草根树叶,甚至树皮为食,而那些地方官员贪污原本就很少的救济粮,权贵则沉迷于酒肉声色,在歌舞升平中享乐。皇帝不仅不过问朝政,反而质问为何不食肉糜。
阮靖颂继续向前走,穿过这片光秃秃的林子,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悬崖周边的一处缝隙里找到了两个鸡蛋大的番薯。
阮靖颂开心的将两个番薯用破布包起来。
走进破庙,大多流民已经醒了,准备继续往前走。
路途中,阮靖颂看见王花花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走路都有些打颤,于是阮靖颂将破布包裹下的小番薯拿出一个悄悄递给王花花。
“姐姐,你从哪里得来的!”王花花惊奇的低声询问。
“别管,我自有办法,快吃。”阮靖颂低头对王花花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