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渊道:“禀颜公,如今史思明大军压境,我军若贸然迎敌,是以卵击石也。家师端木先生曾教过在下《易经·系辞》,'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不在一城一池之得失。不如我等丢卒保帅,弃平原,自荆、襄北诣凤翔,与陛下合兵一处。不知颜公意下如何?”
颜真卿从其言,率所部赴凤翔谒见肃宗。会郭子仪亦率杨牧之、阙千歌等赴凤翔向肃宗禀报军事。肃宗大喜,命颜真卿为宪部尚书,命郭子仪为司空、天下兵马副元帅。
柳承渊、钱雨、 康教主、杨牧之、阙千歌、伊斯等人于凤翔与李泌相会,众皆大喜。伊斯道:“今日你我兄弟重逢,今晚必得一醉方休!”
阙千歌忙劝阻:“杨兄不是武林人士,不胜酒力。诸位可不能将其灌醉啊。”
伊斯笑道:“杨大哥自己都未说不能喝酒,阙女侠如何就为其挡酒了!身边有如此绝色女子照拂,杨大哥好福气啊!”话音未落,阙千歌早已羞得两颊微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杨牧之微笑道:“某小酌两杯倒是无妨。各位英雄可开怀畅饮,来个一醉方休!”
这一路上,阙千歌与杨牧之朝夕相处,阙千歌仰慕其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温文尔雅。杨牧之亦喜欢阙千歌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二人意趣相投,时而谈论天下大事,时而抚琴而歌。杨牧之弹古琴,阙千歌拉奚琴,二人琴瑟和鸣,莫不静好。
之前杨牧之对青山雅居的李十二娘是有些好感,不过多半是李泌从中撮合,况且此时杨牧之与李十二娘已天各一方,失去音讯。而杨牧之对阙千歌却是真心喜欢,此时众人正在饮酒为乐,杨牧之心想:“叛乱平定后,我愿择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与阙千歌隐居,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岂不美哉!”
阙千歌见杨牧之正在出神,遂问道:“杨兄在想甚呢?想得如此入神。”
杨牧之不肯当着众人之面说出心事,笑了笑答道:“我在想郭、李二将军皆礼贤下士,乃大唐不可多得之帅才!若欲择明主而事之,郭李二将军乃不二之人选。然而我为人极畏死,只想平叛之后隐居山野。李将军治军威严有方,刚正不阿。郭司空资兼文武,忠智俱备、能进能退,好教人敬佩,我欲助其平叛,一来可解黎民于水火,二来郭令公能进能退,平叛后必能全身而退,我亦不会被牵连至死。”
阙千歌疑惑道:“平叛则为有功之臣,为何杨兄会担心身死?”
杨牧之摇摇头道:“自古功高盖主都不是好事,今日高兴,此事不提也罢。我等只需勉力助郭司空平叛,之后隐退山林即可,朝廷争斗之事非我所长。”
却说尹子奇增兵围睢阳愈急。张巡依照项尚贤所述墨子守城之法,于城中夜鸣鼓整肃军队,若将出击状。叛贼闻鼓声隆隆,达旦戒备。至天明后,张巡却又命士卒偃旗息鼓。叛贼不知何故,只好登飞楼俯瞰城中,未见有士卒,遂解甲休息。
张巡与南霁云、雷万春、项尚贤各率五十骑开门突出,直冲贼营,至尹子奇麾下。营中大乱,斩贼将五十余人,杀士卒五千余人。
官兵欲射尹子奇而不识,项尚贤禀张巡道:“南八将军有百步穿杨之能,必能于数十万军中射中尹子奇。不如请南八将军先削蒿为矢,以戏叛贼。”
南霁云心领神会,削蒿为矢以射叛将。中者喜,以为官兵矢尽,走白尹子奇,南霁云遂知尹子奇样貌,于是弯弓搭箭,正中尹子奇左眼,尹子奇只好收军退还。
当日柳承渊、钱雨、 康教主、杨牧之、阙千歌、伊斯在李泌府中饮酒,次日天明,酒尚未醒,便有军中流星马急报来报李泌。
原来是安守忠、李归仁率叛军来攻京城西清渠,七日不下,安守忠伪退,官兵逐之。叛军以骁骑九千为长蛇阵,官兵击蛇首则尾动,击蛇尾则首动,击蛇身则首尾皆至,官兵大溃,军资器械尽弃,退守武功县。
李泌阅毕急报,皱眉道:“莫非安守忠、李归仁军中有高人相助?竟会摆此长蛇阵。”
众人酒尚未醒,只有柳承渊内力深厚,听军中流星马蹄声疾,便已醒来,见李泌眉头紧锁,因说:“恐怕只能劳杨大哥至武功县走一趟,方能破此阵。小弟不才,愿做破阵先锋。”
李泌这才舒展开双眉道:“二位珠联璧合,定是无往而不利。”
尹子奇被射瞎左眼后,其心不死。复征兵数万来攻睢阳。睢阳城中粮草已尽,将士每人每日只能领米一合(约180克),食不果腹,只好杂以茶、纸、树皮为食。而叛贼粮草充足、兵败复征。
睢阳将士死则无处征兵,诸军馈救不至,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饥病不堪斗,遂为贼所围。
尹子奇命士卒为云梯,势如半虹,置精卒二百于其上,推之临城,欲令士卒跃入城内。
张巡不知所措,项尚贤禀道:“可以墨子备城门之法退敌,预先于城墙上凿三穴。”张巡从之。
候云梯将至,项尚贤率士卒于一穴中伸出一根大木,末端装以铁钩,钩住云梯使不得退。于另一穴中出一木,顶住云梯使不能进。于第三穴中出一木,末端置铁笼,盛火焚之,云梯中折,梯上士卒尽烧死。
叛军又以钩车钩城上棚阁,钩之所及,莫不崩陷。项尚贤率士卒以大木置连锁,于锁头上置大铁环,套住钩车之钩头,以兵车提之拉入城内,截断钩头而纵车归去。
叛军又以木驴攻城, 项尚贤依照墨子守城之法溶金汁灌之,木驴遇滚烫的金汁立即销毁。
叛军又于城西北角以土袋和木柴堆成磴道,欲登城而入。项尚贤命士卒每夜潜以松明、干蒿投于磴道中,积十余日而叛军不觉。因出军大战,使人顺风持火焚之,贼不能救,经二十余日火方灭。
尹子奇道:“张巡军中不知有何高人,其所为,皆应机而行,颇有智谋。传令下去,不得复攻城,于城外穿三重壕沟,立木栅以守张巡。”项尚贤见此,亦命士卒作壕沟以拒之,睢阳士卒死伤之余才六百人。
项尚贤谏张巡以墨子筑坛之法守城。项尚贤道:“依墨子之法我军可筑东西南北四坛。敌以东方来,迎之东坛,主祭青旗,青神长八尺者八,弩八八发而止,将服必青,其牲以鸡。敌以南方来,迎之南坛,主祭赤旗,赤神长七尺者七,弩七七发而止,将服必赤,其牲以狗。敌以西方来,迎之西坛,主祭白旗,素神长九尺者九,弩九九发而止,将服必白,其牲以羊。敌以北方来,迎之北坛,主祭黑旗,黑神长六尺者六,弩六六发而止,将服必黑,其牲以彘。”
张巡从其计,亲自领兵与南霁云、雷万春、项尚贤各守一坛,许远则往来接应。城中粮尽,五人与士卒同食茶、纸、树皮,不复下城。
叛军来攻城之将士,多有不得已而附贼作乱者。张巡以逆顺说之,往往弃贼来降,为张巡所用,前后有二百余人。
张巡派人往谯郡、彭城、临淮求救,守将皆拥兵不救。张巡不得已,乃令盐帮第一高手南霁云率三十骑突围而出,告急于临淮。
城门开处,南霁云率三十骑拍马而出。贼将率众来战,只见南霁云挺枪跃马杀入贼阵,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叛军率骑追赶,南霁云回身连槊数十人下马,贼众倒退。
尹子奇知南霁云必是出城请救兵,于是命增兵追赶,不得倒退,倒退者斩。贼将又率数千骑赶来,八方围定,南霁云倚住枪,拈弓搭箭,八面射之,无不应弦落马,贼众不敢来追。
南霁云率三十骑奔至临淮,只亡两骑。既至临淮,见守将贺兰进明。贺兰进明道:“今日睢阳不知存亡,兵去何益!”
南霁云厉声道:“睢阳若陷,霁云请以死谢大夫。且睢阳既拔,即及临淮,譬如皮毛相依,此唇亡齿寒之理,安得不救?”
贺兰进明爱南霁云勇猛善战,欲留之为己用,却不发兵救睢阳。留南霁云于临淮,对其赏赐颇丰,具酒肉美食待之。
南霁云泣告贺兰进明:“霁云来时,睢阳之人不食月余矣!霁云虽欲独食,如何下咽?大夫坐拥强兵,观睢阳陷没,竟无分灾救患之意,岂忠臣义士之所为乎?!”
南霁云于是咬断自己一根手指以示贺兰进明道:“霁云既不能达主将之意,请留一指以示信归报。”南霁云所率二十八人皆为泣下。
贺兰进明见状,叹了一口气,以推心置腹的口吻对南霁云道:“非进明不愿救睢阳,实不能也!如今房琯为相,素恶进明。谯郡许叔冀麾下皆精锐,房琯欲以许叔冀伺机除进明而后快。故而某不敢分兵,非见死不救,实则惧为许叔冀所袭也。”
南霁云听贺兰进明已说出实话,知其为了自保而不愿发兵,遂去。又至宁陵,欲向守将借步兵三千人。
欲知南霁云是否借到以解睢阳之围?杨牧之、柳承渊如何破长蛇阵?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