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联谊晚会主持人选拔又开始了。
今年的舒释褪去了稚气,变得越发成熟稳重了。林乐儿告诉我们台委会已经开始甄选下一届台委会的成员了,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开始默默观察我们的行为举止。
秦雪说她从没有想过进台委会,我们这届如果选也是舒释。我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文字我只是纯粹的喜爱。林乐儿说我们两个已经大二了,还天真的像个孩子。
这个学期的带新已经令我焦头烂额,对于我负责的两档节目,我并没有简单的把它当成一份工作,我用尽心血修葺它希望祂们可能变成我所愿的样子。所以稿件里的每一句话都是我反复推敲的,每一首插曲都是和文字契合的,每一段故事都是可以找到它背后的渊源的。我希望每一期节目都是有灵魂的,而我的新编辑却很喜欢用百度。
每次看到新编辑交上来的稿件,某某某地、地理位置、自然景观、风土人情、历史典故、现今发展,这些冰冷的套路的文字让我看的心寒,尽管我再三强调节目的灵魂是通过文字的灵魂传导给听众的,而文字的灵魂是编辑赋予的。文章是否能够抓住人心,是否能让听众流连忘返,靠得是播音的声音和文字。而百度的文字是没有感情也没有灵魂的。但这些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新编辑一如既往地交上百度百科里的文字,这样的文字总令我气愤不已。
秦雪和林乐儿也不喜欢新编辑,每次我说要把她开掉时,秦雪总是举双手赞同,林乐儿却是一副有比没有强的态度,劝我再观察观察。我知道林乐儿担心什么,沈月也曾经给我讲过台委会手起刀落cut掉赵耀的节目。广播台是一棵树,不是一枝花,这句话我始终记得。
临近期末舒释进了台委会。
林乐儿告诉我和秦雪,只要舒释顺利主持完联谊晚会,接任是必然的。至于两个部长的位置,台委会的成员还在衡量,尤其是编辑部。李凡看中沐紫,周琦想选我。林乐儿说不管怎么样,让我要在这个学期结束前,交一档节目到新编辑手上,而我却始终在犹豫。
比起进台委会,我更想把文字的温度传递给大家。让听众从故事中感到快乐和温暖。我不知道面对一篇又一篇百度出来的文字,我要怎么何时才能放心地交给新编辑。如果没有人可以做好它,那它就会被其他内容取代。我不想让一档很受欢迎的节目回归平庸,我没有听林乐儿的话,坚持了自己想法,新编辑的内容不到成熟的那一天坚决不会把节目交给她。
一个学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林乐儿和秦雪考完试回家了。我还有一门没有考,寝室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很久没有独自享受过黑夜的孤独,打开人人的主页,我看见林伊给我的留言。
我和林伊近在咫尺,这两年却从未见过。林伊说有些东西要给我,我们约了第二天在学校门口的麦当劳见面。林伊还是像高中时候一样,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严一当年疯狂的追求始终没有得到答案,如果不是肖桐和严一的关系,我可能早就忘记了她。
林伊给了我一封信,说是筱尹让她转交的,说完就离开了。我打开信件,里面是筱尹的笔迹。回想起来,这个学期我们都未曾有过联系... ...
湄湄:
对不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去英国了。有些话我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写给你。
其实肖桐当时已经决定跟你一起离开北京了。是我求他,他有央美的证,成绩又好。是我跟他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跟他说现在应该去追求更好的自己,而不是为了小情小爱放弃良好的环境学习。但是他很坚定,我只能求他,我只能考这里,不然我就上不了美院了。我知道我很自私,我还求他不要告诉你。所以你们才会吵得那么凶。后来他走了,我很愧疚,也很懊恼。这件事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我的心里。
我还记得换座位时,你对着我笑了。我始终记得那个微笑,让我怦然心动的微笑。我以为很多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走远。而那个微笑却始终住在我的心里,可我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我总是反复地问自己,我为什么没有勇气?我做错了什么?我在年少懵懂的年纪遇到令我芳心暗许的人,这不是每个少年都会经历的嘛?而我唯一的错误就是,令我心潮澎湃的那个人和我拥有同样的性别。
你记得毕业那年暑假,你去我家住的那晚吗?我搂着你,感受到了你慌乱的心跳。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我想等我们去了陌生的环境,只有熟悉的彼此时,我就把我的心意告诉你。不过当你说起肖桐是唯一一个站在你安全距离以内你不会心慌的人。我知道我错了。你慌乱的心跳不是芳心而是内心不安。
我家人都在英国,如果不是爷爷奶奶我可能很小就去了。爷爷奶奶走后我一直觉得很孤独,父母让我去和他们一起生活,可是我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你的微笑让我感觉像一剂良药,化解了我孤独的心。这里总是阴雨不断,但在父母身边,好像变得有力量很多。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原谅。这些话如果我不离开,我永远也不会说,我怕它把我压到窒息致死。
谢谢你,对不起。
筱尹
筱尹的离开让我不知所措,突如其来的离别让我的内心变得空洞。虽然我有了新的朋友,对这里也不再陌生,但她始终是我在这里最熟悉的人,这是时间赐予的礼物。我没有因为她求肖桐考央美气愤,只是纯粹的因为她的离开感到伤心。
我不知道该什么办,打电话给舒释,舒释不在学校。他让我去司门口等他。
自从与林乐儿和秦雪熟识后,我和舒释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聊过天了。那天舒释带我走了长江大桥,江水在我们脚下安静的流淌。
舒释问我:“你爱筱尹吗?”
我迷茫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我很难过。”
我趴在大桥的围栏上,可以看到临江的街心公园里,有对情人在长椅上接吻。
“你还记得大一的生日吗,在麦当劳那次?”
我点了点头,舒释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筱尹喜欢你。我们这种人可能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你离开后,她问我你是吗?我说是。我问她你呢?筱尹说她高中时就开始喜欢你了。”
我想起那天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原来是同路人的惺惺相惜。
“妖梅,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其实开始我想永远都不要说,但是我想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
舒释从钱包里拿出他的身份证递给我,就在我嘻嘻哈哈嘲笑他的婴儿肥时,我看见证件上的信息,姓名:舒燃... ...
我的手一抖,手臂还停留在半空,证件已经随着风盘旋而下,飘进长江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舒释也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望着天边说道:
“世界上本没有舒释,舒燃和向逺没有殉情。离开的只有向逺。直到生命的尽头,我都没有见到他。我们的事情被学校知道后,向逺的妈妈来找我,说向逺已经出国了。我看他的QQ签名上写的,傻子等我回来。后来他的QQ再没有登录过。我听同学说向逺出国前一晚飙车摔下了山崖,我去他家找他,邻居说他们搬家了。邻居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只知道有一天他们在家里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后向逺就再没回来,他妈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就搬走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更难过了。”
我望着远方的二桥,在那里舒释讲起过舒燃和向逺的故事,而如今他却告诉我他就是舒燃。风吹过我的脸颊,眼泪从我的眼角流过,我不知道是尘粒进入了我的眼睛,还是我真的哭了。
“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想起刚和渺渺分手时,想起你知道我欺瞒我的性取向时你的态度。又怕有一天被你发现了,我们可能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话了。这样也很好,身份证掉下去刚好换一张,以后就再也没有舒燃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再过舒燃的人生了,太痛苦了。”
“所以司徒琬爱的人是你吗?”
“是我。所以我害怕拒绝会让渺渺变成另一个司徒琬。”
江水依然安静的流淌,一列火车从我们脚下轰鸣而过。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年少的时候总觉得每天很长,时间很慢。每天都会有经历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年可以有好多好多的回忆。
这一年,欧阳渺从恋爱到分手再到恋爱,从普通干事竞选为志协的策划部长,从对家人闭口不提到敞开心扉正视曾经;
这一年,舒释,从被动恋爱到主动出柜,从晚会落选到准备进入台委会,从舒释到舒燃;
这一年,我不再听到肖桐的名字就全身抽搐,做了两档节目,身边没了筱尹。
这一年我们了解了彼此的软肋,变成了更亲密的朋友。
这一年,我们在一起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