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开学,新生还没有来报到,学校里还是一副安静的模样。
欧阳渺顺利当选志协新一届策划部长。她打电话给我,说要好好庆祝一下。
那时我正在广播台,舒释坐在我边上准备稿件。我跟欧阳渺说我和舒释在台里,她沉默了良久说:“一起吧,总不能以后永远不说话了。”
欧阳渺把庆祝地点选在学校边上的西餐厅,就是欧阳渺告白的那家餐厅。那天,欧阳渺喝了不少酒,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叉子转到谁就要回答问题,答不上来就要喝酒。
“舒释,你知道那天我要跟你说什么吗?”舒释摇了摇头
欧阳渺继续说道:“你想知道吗?”
舒释没再说话,闷头喝了一杯酒。不知道从何时起,酒精变成了一种无声的答案,化解了沉默中的尴尬,掩埋了尴尬背后的秘密。或许这就是长大。欧阳渺一杯一杯地喝,舒释一杯一杯的陪。很快欧阳渺醉得一塌糊涂,靠在我的肩膀上开始抽泣。
“我也想跟你说分手,早知道你也是。我就先说了,这样就是我甩的你了。”欧阳渺醉醺醺地说。
“渺渺,你少喝点吧。”
舒释试图拿开欧阳渺手中的酒杯,却被欧阳渺一把抓住了手。他下意识的收了一下,却失败了。欧阳渺死死地攥住舒释的手,双眼注释着舒释的双眼,那种眼神让舒释心生寒意。
“你到底想让我帮你掩盖什么?这么不敢面对自己吗?”
“赵耀跟你说了什么?”舒释有些气愤。
“赵耀?他能说什么?他从来不评价你们。我是个人,我有心有脑有眼睛。”说完欧阳渺一手甩开舒释,一步三摇的向餐厅外走去。
我起身去追赶欧阳渺,外面的天已经全然黑了。我扶着欧阳渺往学校走,由于喝了太多的酒,欧阳渺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蹲在路边的树丛里呕吐起来。我连扶带拽把欧阳渺弄进湖边的树林里,她趴在花坛里又吐了几次,意识渐渐清醒过来。说起她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欧阳渺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婚了,她跟着母亲生活。
父亲对欧阳渺而言,像是一个虚幻而缥缈的轮廓。她在邻居的闲言碎语中长大,有人说欧阳渺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也有人说她不是她父亲的孩子所以他们才会离婚。有人说她妈妈性格古怪以至于她父亲爱上了别的女人,也有人说她妈妈是跟情人私奔来到这所城市,后来和情人分手了,也没脸再回去找她父亲......
总之欧阳渺听了太多传言,她不相信邻居的话,又好奇事情的真相。初中时,欧阳渺终于鼓足了勇气去问母亲,母亲什么都不说,只是无声的落泪。欧阳渺很心痛,陪着她一起哭。母亲看到落泪的欧阳渺,一掌打在她的脸颊上,顿时欧阳渺觉得整个脸像烧着了一般,耳朵发出轰鸣的声音。
欧阳渺跪在母亲面前发誓,以后不再提及此事。母亲看到满脸愁容的欧阳渺,哭的更厉害了,边哭边念叨:“不问了,不问了就没有伤害了嘛?你已经把刀子插进了我的心里,然后跟我说你拔出来以后再也不插了吗?说出来的话就要负责,你说的话已经伤害了我......”
欧阳渺不知道该怎么办,起身去倒水。母亲哭着问她去哪里,是不是要走,要走就永远不要回来。欧阳渺已经不记得那天的争吵是如何结束的。只是在那之后,母亲的性格变得更加乖张,为此欧阳渺说话变得更加谨小慎微,每次说出口的话都会在脑海里反复排练,设想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即便她这样谨慎,依然无法避免争吵。
欧阳渺害怕母亲落泪,害怕她的声音,甚至一度听到母亲上楼的脚步声就会心跳加速。慢慢的,她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偶尔听到母亲眼中的她,欧阳渺感觉她们好像从不认识。
欧阳渺说,她从小就会分辨大人的脸色,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好像没有人教她也会,只是这样真的太累了。高中时欧阳渺有了暗恋的男生,她不知道那个男生是否注意过她。她总是默默地关注男孩,但从不敢去打扰。欧阳渺害怕被拒绝,更害怕给出去的情书没有回信。欧阳渺知道,她没有表白的勇气,也或许那时的爱情对于她,及不过她可怜的自尊。
欧阳渺在惶恐的环境下长大,至今她也不知道父母为什么分开。不知道暗恋的男生是否也暗恋过她......
她累了,不想再猜测,可偏偏她又改不掉胡思乱想的毛病。刚和舒释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担心舒释会反悔。看到舒释书桌前的照片后,她又担心舒释的性取向。欧阳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贪恋,或许她应该感谢舒释,至少在舒释面前她不计后果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也确实有过甜蜜的回忆......
对欧阳渺而言,上大学是逃离也是重生。她想用自己从未想过的方式生活,但有些行为却像长在骨子里一样,很难改变。她也想像别的女孩儿一样,揪着一个问题对男朋友死缠烂打连哭带闹,但是她始终做不到。但是每当她看到舒释闪躲的眼神,她只觉得尴尬。她怕下一秒会发生她无法控制的事情,她只想逃离尴尬。
欧阳渺最初只想用赵耀气一下舒释,她没有想到舒释并没有因为她频繁说起赵耀心生醋意,更没有想到舒释从不在广播台里提及女友。欧阳渺彻底爱上赵耀的瞬间,是赵耀向她坦白自己曾经有过一个男友的时候,赵耀的坦诚竟然让欧阳渺感到心安。
那天之后我不再觉得欧阳渺的很多行为是装B,开始觉得她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姑娘。都说女孩子的友谊很奇怪。中学时,一个微笑,一起去厕所或者一起躲在角落里看漫画,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上大学之后,微笑、厕所、漫画变成了醉过、哭过、自揭过伤疤。
有人说,长大之后朋友会变得越来越少,因为你越来越不想介绍自己的曾经,所以对于那些一起长大的人,我们总是偏心。醉酒事件,让我们彼此有了更多的了解,催化了我们的友谊。
十一过后,欧阳渺和赵耀同居了。
他们的小窝在教工食堂后面的家属院。房间不大,布置的很温馨。进门右手边放了餐桌,餐桌上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几只淡绿色的玫瑰,清淡的花色和餐桌上亚麻色的桌布很是呼应。客厅里有一张双人沙发,沙发上面挂着欧阳渺的画。沙发边上有一站落地灯,灯下面放是大一是陶艺课做的罐子,窗帘和桌布是同一块儿布,阳台上的花架上整齐的摆放着一盆盆小小的多肉,晾衣架上晾着渺渺的袜子和赵耀的T恤... ...
欧阳渺离开寝室,赵耀已经退台。告别了同一个寝室,告别了同一个社团,我们之前变成了毫无交集的平行线。
我和舒释第一次带新。我每天在台里给新编辑修改新闻稿,舒释带着新播音去操场上练气息。舒释总是担心自己教的不够好,被新生笑话。舒释开始想念赵耀,想念赵耀教他播音基础的日子,想念赵耀给他讲述节目技巧的时光,想念赵耀培训他晚会主持的点滴。
舒释不知道如何带新播音,但也不敢联系赵耀。我也想念沈月,想念她在我的新闻稿上画的一个又一个大红叉子。想念沈月说做旅行节目其实就是在装,装的那里都去过,哪里都特熟的样子,其实我们哪里都没有去过。想念沈月临走前告诉我做一档新节目的艰辛。我们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相差太远,我给沈月的邮件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
那段时间欧阳渺同样迷茫,选举过后前部长退社,没有人教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部长。欧阳渺不知道如何安排下面的人工作,她怕安排的太多,新成员会觉得被压榨,但不安排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一个人的头上,她觉得很累,甚至有些不想干了。赵耀总是劝欧阳渺想开点,很多事情没有办法完美。
而赵耀同样迷茫,他换上了不合身的西装,四处面试,走上了找工作的道路,而这样的角色转变与迷茫,他却无处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