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泱界。
蔚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异常灼目的红日。虽然是白天,却有着满天星辰隐隐闪烁,勾勒出一个个千奇百怪的图案。
云淡风轻,植被蓊郁,鸟兽虫鸣。
一位耸肩曲背的老妇人懒洋洋地靠在自家小院里的摇椅上,一边不知疲倦地嘀咕着一些晦涩难懂的话,一边仔细擦拭着手中那块积满灰尘的菱柱状物体。老妇透过它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晶石下方本应被它遮挡住的手心。若非它能轻微地折射光线,老妇甚至无法看见它。
晶石平淡无奇,唯一的特点就只有这变态的透明性了,除此以外貌似和普通玻璃并无太大差异,甚至比之还轻上少许。
事实上老妇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若非此物是先祖所传,她可能早已把它扔在了不起眼的某处。意识到它是唯一让家庭摆脱困境的可能后,她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僵硬,叹了口气,不禁怀疑:“这玩意儿真的能当到钱吗?”
突然间,云层被剧烈地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乳白色漩涡。不断聚拢的云层逐渐遮住整个天空,也挡住了洒向大地的光辉。
漩涡越聚越大。云层之间剧烈摩擦,颜色也开始加深,不一会儿,云层便像盖了一层厚厚的草木灰似的。
起风了。
树木茂盛的枝叶划过风浪,发出阵阵“呜呜”的声响。
翠绿的、金黄的树叶和着姹紫嫣红的花瓣飞散,有的在空中纷飞,有的则在地上打着一个个转儿。
漩涡中心处,一个剧烈地闪耀着白光的火球飞速地坠落,火花不断飞出,拉出了长长的尾焰。一缕光线从火团与云层之间的间隙钻出,照耀着大地。
于时,天空中的某片星群璀璨异常,其光辉甚至盖过了那轮灼日,凭空出现的一道道光轨将其依次勾连。
老妇看得入神。
陨石?这怎么可能!
突然,天空中一道刺眼的电光划过。整片大地都为之一亮。
老妇抬起满是褶皱的右手,欲去盖住她那一双显得有些昏黄浑浊的眼睛,眼睑微微一降。
刹那间,狂风大作,风声呼啸。身后本就破旧的小木屋在此起彼伏的雷声中剧烈摇晃着,其间隐隐传来瓷具破碎的声音,令人更觉其难以居住。
老妇面露恼色,不禁回首。
狂暴的飓风突然卷住了她左手中的晶石。
就在她的右手还未放下时,晶石一下便脱离了她的掌控,“咕噜”一声滚落在地,飞快地跌下台阶,被肆虐卷动的风和着草叶带入高空。不知来自何处的树枝翻滚着随之而至,将晶石击飞。撞上了远处爬满植物的木制栅栏后,晶石不可思议地越过田坎,陷入积满雨水的田地中。
老妇暗自咒骂一声“鬼天气”,迅速起身,心疼地前去捡她那块宝贝疙瘩。
可当她刚走出台阶不远时,光线突然变得明亮了几分,一股灼热的气浪紧接着袭来。
抬首一望,只见一块燃烧着的陨石正快速落向她的心系之处。
老妇当即脸色剧变,心里“咯噔”一下。
陨石坠地,地面猛烈地震颤。尘土飞扬,瞬间充斥在整间院子。泥石肆虐,带着恐怖的冲击力。老妇对晶石最后的那一丝微弱的感应也完全被斩灭。
“轰隆!!!”狂暴的音浪拼命地冲击着她的耳膜。
方圆百米内的田水被暴力地蒸发殆尽,夹杂着余烬和土壤化作漫天灰褐的尘霾。
老妇转瞬便被汹涌的气浪掀飞,狠狠地嵌在墙上。险些被砸个对穿的小屋变得摇摇欲坠。她胸口处一阵气血翻涌,仰面朝空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空气中血雾向四周弥漫,染红了小片雾气,浓烈的血腥味四散开来。
老妇紧紧地盯着前方陨石落下的区域。待灰尘渐渐消散,她终于看清了其中的景物。
早已不成样子的赤红开裂的田地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陨坑,陨石不失毫厘地出现在晶石停落的位置。若细看去,会发现陨石表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龟甲般的裂纹。
但此时老妇显然没那个时间,轻松挣脱墙面后,她急忙地放出气息感知陨石四周。
“万一这晶石真的很贵重呢?”老妇不禁这样想着,“祖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便宜货!”
失去的东西才最为重要,越是想下去,她便愈发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而若此物真的价值连城,恐怕早已被她的父辈用于谋求生计了。
她不断地搜寻,这欲盖弥彰的结局令她的内心的防线不断地崩塌。
“嘣!”
陨石突然迸裂,化作一块块怪异的碎石,里面出现一个不着寸缕的六岁男童,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守护着,令人无法看清他的身形与样貌。他躲在身边的大块碎石后的同时,漆黑如墨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无意间被碎石遮住的金黄与银灰两道荧光相互环绕,悄然钻入了男孩的丹田。
似乎是感受到含有敌意的视线,他对上了老妇的双眼。
老妇的双目似乎爬上了少许血丝,满是皱纹的面颊显得有些呆滞。她张开了乌红的嘴唇,久久未语。
此时,一个同样是六岁左右的女孩难得地哼着私塾里先生教的儿歌,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告诉奶奶即将放假的消息。察觉到院子里的异动,她扔下书包,慌张地冲进小院,急忙问道:“奶奶,你没事吧?”
老妇后退了两步,有些站立不稳,举起颤抖得愈发厉害的手臂用力指着男孩,道:“这、这小子砸坏了我们家祖传的晶石!”,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啊?”女孩这时才注意到院子外的巨坑以及……满地的不知名碎石和蜷缩在石头后散发着微光的男孩。
说着,老妇便想要动手,身上的气息爆发开来,丹田内四道流光交相辉映,形成一个气旋。强大的威压直接碾向男孩。
女孩连忙跑到男孩面前,双臂张得笔直,想要护住他。“奶奶,我们不能欺负人”,女孩带着恳求的语气。
老妇死死盯着陨坑,紧了紧双拳,用着就算努力压制也能被旁人清晰地感受到怒意的声音道:“你知道它有多珍贵吗?”
男孩身体一沉,不理解老妇的话。准确地说,这个从陨石中出来的孩子正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听不懂这个世界的语言,更无法说话。他感受到老妇沸腾着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意,本能般把整个身体都蜷缩在碎石后面。
“我不管,欺负人是不对的,我赚钱养你就是了。”女孩气鼓鼓地说道。她虽然十分清楚家里的状况,但却受不了老妇迁怒他人的行为。
听到孙女任性的话,老妇心中的恼意更胜。
“如果你真的有养家的能力,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老妇这样想着,不再和她废话,一步冲出。
掌影和着巴掌状的黑风袭来,携巨力将女孩掀飞到一旁。
不到半个呼吸间,老妇便无视高温,纵身跳入发红的陨坑中,来到了男孩面前,拳影飞出。男孩顶着威压,吃力地将双臂交叉,护于胸前。拳到,男孩暴退,双脚在干裂的地上犁出两道长达几十米的沟壑。左小臂上浮现出一个拳头大的血印,双臂发麻,难以动弹。
待抬首望去,又是一道夹着劲风的拳影袭来,男孩化拳为掌,尝试化解。随着一声“咔嚓”响起,男孩的右臂无力地垂下,鲜血直流,浸润了一线的灰石,蒸发着发出“哧哧”的声响。
两拳,骨折!
然而,吃惊的却是老妇。她虽然觉得此子必定不凡,可却没料想到他还能顽强地站在这。
如果说第一拳是因为不忍而只用了八成力量的话,第二拳可是用的全力。别说六岁小孩了,换作任何一个元旋境的人都得落得个重伤的下场,吧……老妇捏了捏拳头,“虽说我患病了……”
就在她不忿的功夫,女孩再次爬起。“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把罪名强加在别人身上!”,女孩呢喃着不知是对谁说的话,奋不顾身地挡在男孩面前。因为她认为,老妇不会对她下重手,可若继续如此,他很可能会因为奶奶的冲动而受到重伤,甚至面临死亡——她太了解自小抚养她的奶奶的秉性了。
老妇见状愈发恼怒,指尖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气浪逼向女孩。气浪袭人,却并非无法躲避。可女孩双眼紧闭,倔强地用她稚嫩的身躯全部接住,未退半分。女孩的衣衫被浸满鲜血,破碎不堪,露出了从左脸延伸到胸前的灼痕。她身上更满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泉涌,染红了身下大片的陨烬。她的眼角湿润了,“奶奶,只有这次,我是不会退让的。”女孩在心里喃喃道。
无视了老妇的警告后,她无疑将面临更为猛烈的攻击。
男孩的脸上突然传来丝丝冰凉,紧接着“哗哗”声笼罩了整片大地。树叶不断摇曳,轻泛着微光。
下雨了。
一道电光再次闪过。
雨水冲刷着女孩褴褛的衣衫,无情地击打着她暴露在衣衫外的伤口,可她依旧咬牙挺立,略显英气的黄棕色脸庞上挂满了泪痕。她单薄的身影在这风雨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力,就像一颗在寒夜中挣扎着的萤火。可它微弱的光芒却渐渐地照亮了男孩纯黑色的眼眸……
被多次冲击的房屋终于不堪重负,雨水倾泻而入。再见自己的孙女此举,老妇青筋暴涨,丹田处第三道流光闪烁了一下,澎湃的气浪咄咄逼人,刮得人双脸生疼。
男孩见状,双腿骤然发力,迎面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