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烽火狼烟120章 帝都残阳染血红
书名:赤龙军神 作者:白少宇 本章字数:10403字 发布时间:2022-02-14

第一百二十章 帝都残阳染血红


 

上回说到,面对李秀凝的软硬兼施,霍青审时度势,只能选择臣服于她,将金琳临终之言,对其实言相告,并对其行三跪九叩之礼,表示臣服效忠之意。李秀凝似乎是相信了霍青,命令他去面见马原将军,尽快救出罗兰,防范蓝鹰军队进攻。此时,罗兰已被中岳抓获,被其关入了地牢之中,稍有不慎,母子皆性命难保。

 



地牢之中,阴暗潮湿,环境封闭,空气流通不畅;

一股难闻味道,夹杂血污、屎尿、腥臭,散布周围,闻之作呕;

不知哪一间监房,时不时传出惨叫,凄厉异常,饱含巨大痛苦;

墙上,墙皮脱落,残迹斑斑,角落处起了绿黑相间的色斑,油灯火苗微弱,灯火昏黄……

 


一只老鼠,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瞪着小眼睛,四下观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确定没有危险,再以极快速度,来到地牢铁栏门之前,小心向外张望;

脚步声传来,老鼠一惊,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迅速蹿回墙上,寻一空隙,钻了进去,隐入黑暗之中,谨慎盯着外面……

 



铁栏门打开了,两名重盔甲骑士架着罗兰,走了进来,将她铐在墙上,站到一边。

 


面色苍白的中岳走过来,用手攥住罗兰下巴:“考虑好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尖,活像碎玻璃磨地。

 


罗兰抬起头来,与中岳对视了一眼:“我不明白,真的是不明白。”

 


中岳皱了皱眉头:“你不明白什么?”

 


罗兰笑了笑:“我不明白,你既然是赤龙人,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为蓝鹰人卖命呢?”

 


中岳也笑了,与说话声音形成鲜明对比,其笑声嘶哑中略带一丝尖音,犹如人喘不过气来时,发出的嘶鸣:

“死到临头了,你好奇心还挺强,我奉劝你一句,别耍这些没用的花招了……”

 


他话没说完,罗兰发出了一阵笑声,甚是响亮;

地牢空间不大,声音稍大,便回响连绵;

地牢内外,罗兰笑声,回声飘荡、悠悠不绝……

 


中岳没说话,静静看着她笑,就像一个观众看着一场索然无味的舞台表演一样,还能继续看下去,没有离开座位,是因为对后面戏份,有点好奇。

 


罗兰没笑多久,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笑什么吗?笑你蠢,笑你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

 



中岳很适应地牢的阴沉环境,就像一只生于阴暗的冷血动物,对周围一切,没有丝毫不适;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听到罗兰嘲讽,眼皮微微一眨:

“说吧,我洗耳恭听。”

 


中岳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朝旁边一名骑士挥了下手,那骑士出去端了把椅子进来;

椅子是竹子做的,他一屁股坐上去,吱吱响了几声。

 


罗兰放慢语速,将每个字说清楚:“你很想抓住赤龙帝国的小皇帝李善佶,对吗?”

 



昏暗光线之下,中岳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着罗兰,一言不发。

 


罗兰转了转脖子,活动发酸的颈椎;

腹中孩子,又动了起来,或许是感受到了压抑恐惧的气氛,孩子动作不剧烈,只戳了戳罗兰肚皮,犹如朝母亲小心提问: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啊?

 


罗兰有心想安抚下孩子,可当下之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对方将注意力,放到她肚子上,遂稳住心思:

“前不久,蓝鹰帝国在外交上连续示弱,还暗中流言,要割让土地;

如果我没猜错,这都是你给罗伯特·爱德华出的主意吧,既可以激发蓝鹰人同仇敌忾,又可以在威尔·多勒事件之后,继续麻痹赤龙人。

如此看来,你的目的就是:为发动战争做准备,好打赤龙人一个措手不及,对吗?”

 


中岳仍旧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半点改变;

那椅子在中岳最初坐上去时,发出了点声音,随后便像坐在其上的人一样,持续安静。

 


罗兰没看出来,中岳的不动声色是故作姿态,还是洞若观火,她克制内心不安,继续陈述:

“不过,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真正目的。

因为,驻扎赤龙帝国边境的青龙军团,只有三千人;

人数最多的金龙军团,却驻扎在龙城;

在他们中间,隔着娄蓝、章夜、郎崖三个重镇,如此漫长的国土之上,居然没有再驻扎任何正规部队。

即便蓝鹰帝国现在发动战争,要攻下赤龙帝国南部的半壁江山,也只是举手之劳。

那问题就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再进行一连串新的示弱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中岳仍然没有说话,但屁股下的竹椅,轻轻动了一下,声音不大,位置似乎是椅子背附近;

声音表明,坐在椅子上的人,腰有点累,稍稍后倚了一下。

 


罗兰感受到一点鼓舞,尽管微小,却如星星之火,燃起希望:

“当然了,你可以解释为:在发生了威尔·多勒事件之后,以此试探赤龙帝国的高层态度。

这个理由说得通,但事实上,这不是你的真实目的。

我曾经对此深感迷茫,直到那场酒会上,当纱贝迩公主说出,她不想也不愿嫁给赤龙帝国的皇帝时,我才发觉:

你所计划的一切,真正要麻痹和迷惑的目标,是赤龙帝国的小皇帝李善佶。

你要让李善佶相信,蓝鹰帝国的道歉、重修盟约、割让土地、两国和亲,都是真实且充满诚意的。

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就是要引他上钩,只要一踏上蓝鹰帝国的国土,他就必将成为你的阶下之囚。”

 



中岳脸色变了,不知出于兴奋还是愤怒,血液涌上头来,双颊泛起红晕,苍白僵硬的脸有了几丝活气;

他的眼睛亮了,目光中带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热忱,眼眶中似乎有泪光闪动;

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时间有点散乱,好似陷入了记忆之中。

 


罗兰手脚铐在墙上,镣铐温度冰凉,拘束很紧,手腕、脚腕隐隐作痛,她注意到中岳的微妙反应,决定乘胜追击,仿佛成为真正的审讯者:

“可你应该很清楚,即便抓到李善佶,赤龙帝国也绝不会投降,他们势必会战斗到底。

而且,你也知道,李善佶并不是一个贤明的君王,对蓝鹰帝国来说,他在台上,比沦为阶下囚,更为有利。

即便如此,你仍然极度渴望抓住李善佶。

对这个目标,你近乎病态热衷,恰是你犯下的最愚蠢错误。

因为,它告诉了我一件事:你很有可能和李善佶有私仇,甚至仇深似海……”

 


中岳闻之,身体一颤,猛然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很突然,罗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脚后跟触到了冰冷墙壁,双手刚往前伸,又被镣铐拉了回来。

 


两名守卫在旁的蓝鹰骑士,也为之一惊,但他们训练有素,一人上前立刻掐住了罗兰脖子,将其使劲摁到墙上,另一人则跟上前来,抬起手来,就要给罗兰一记耳光;

那骑士身高体壮,手上又戴着铁甲护手,这一下,真抽到罗兰脸上,可真够她受的。

 


就在此时,中岳却大喊了一声:“出去!”

骑士的手,停在半空中,回头瞧着中岳,一时茫然不解。

 


“滚!滚出去!”中岳吼了出来。

他声音尖细刺耳,又兼地牢空间狭小,回声震荡,钻入耳中,刺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两名蓝鹰骑士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连忙离开地牢,将门关好,于门外分立两侧,予以守卫。

  



躲过一劫,罗兰惊魂未定,抬眸凝望,见中岳情绪大变,面色痛苦、双眼含泪,她心中洞明,洞若观火:

“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着怎样一番经历?

现在,我明白了,在你童年的时候,你,还有你的家人,一定是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最终家破人亡。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赤龙帝国的皇帝。

因此,你活了下来,对天发誓,有生之年,必须向赤龙帝国复仇,更要亲手抓住赤龙帝国的皇帝。”

 


“你给我闭嘴!”中岳冲到罗兰面前,声嘶力竭。

他双眼血红,脸部痉挛,全身颤抖,口齿不清地在喊着什么,犹如一个癫痫发作的病人;

他仿佛要和罗兰拼命,甚至要杀了她……

 


可在这一切背后,罗兰看到了他的脆弱;

她看着他叫,由着他喊,更看到了他眼中饱含痛苦:

“你是龙飞云将军的儿子;

中岳,只是你的化名,你的真名叫龙晓宇。对吗?”

  



龙晓宇……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犹如雷鸣般炸响;

中岳身体剧震,倒退两步,坐偏了,没有坐上椅子,向后一歪,跌倒在地;

旁边有处水洼,他跌坐其中,一时污水横飞,溅满了衣衫,他浑然不觉……

 


 一滴泥水,飞到了中岳额头上,顺势而下,流到眼皮,他下意识抬手去擦,没注意到满手污泥,就此一抹,反倒成了个大花脸;

他定定地看着肮脏的手,泪水潸然而下,内心深处,被压抑了几十年记忆,似火山爆发一样,瞬间喷涌而出;

痛苦似岩浆一般,顺着血管蔓延全身,灼烧灵魂……

 



    罗兰没猜错,中岳的确是龙飞云的儿子;

    当初,他被强制净身之时,奋力挣扎,导致手术处理得不甚干净,伤口感染,连天高烧;

    给他动手术的刀子匠,经验丰富,一看这种情况,就预测:这小子十有八九活不了。

    (注:刀子匠,即专门为男孩做阉割手术的人。

    手术后的头三天,是男孩最关键的时间。

    这三天之内,男孩躺在门板上,手腿都要被捆得严严实实,不能喝水吃饭,还要用一根白蜡针插进伤口处,形成栓子。

    三天若平安度过,拔掉白蜡针,尿水犹如喷泉涌出,即大功告成;男孩子再休养百日,就能入宫了。

    可凡事总有意外,万一感染了、发起烧来,男孩子这条命,基本上就保不住了。)

 


    刀子匠怕龙晓宇死在这里,沾上晦气,就将其扔到了乱葬岗子;

    可怜龙晓宇,那年才八岁。

    父亲龙飞云被打入死牢,祸福难料;

    母亲被充为官奴,去向、生死不知;

    他自己遭受心灵、身体双重摧残,又被抛弃荒野,眼见性命难保。

 



    那年偏偏又逢冬天,一位曾在龙城过冬的蓝鹰人,曾如此描绘此处的冬天:

“天空蔚蓝,白雪皑皑,似华丽地毯,阳光照过,光芒耀眼绚丽;

    森林晶莹,黑光隐耀,松披银装,墨绿依然;

    小河冻结,水晶般轻盈,琥珀般光辉,将天地映得透亮。”

 


这位蓝鹰人衣食无忧,又有闲情雅致,写得诗情画意;

可在龙城人心中,其冬天,可用两字形容:冷、长。

 


    九月份开始,寒冬便早早送来信笺,温度迅速下降,时不时与零度来个擦肩而过;

    进了十月份,家家都得生炉子、烧热炕,不然屋子里是待不住的;

    十一月上旬,冬天正式到来,即便没刮风、不下雪,人身着冬装、脚踩棉鞋,走在街上,也能感觉到寒气往骨头里钻。

 



龙晓宇至今难忘,那是他生命里最冷的一天。

飞雪连天,寒风刺骨,折胶堕指,滴水成冰。

 


    寒冷裹挟之下,龙晓宇的伤口处愈加疼痛难忍,不甚锐利,是一种沉沉钝痛,犹如锉刀在那儿来回摩擦;每疼一下,都彻心彻骨;北风呼号,雪花扑面,很快于他身上,铺了一层厚厚积雪。

 


    龙晓宇周身上下,皆被寒冷裹在其中,仿佛每一处毛孔、每一处骨缝,都被寒气占据;

    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好似越来越慢,随着每次呼吸,寒气进入肺部,侵入血液,慢慢夺走每一丝生命力……

 


    渐渐,龙晓宇意识模糊愈发起来,剔骨般寒冷,已体会不到,取而代之,是凉爽舒适;

    他做梦了,先与父母团聚,其乐融融,后和父母一起被装入囚车,押到闹市,开刀问斩。

 


    我要死了吗?他问自己。

    身体愈发麻木,灵魂越发轻盈,飞到半空,冷眼凝视:

    雪停了,一片雪白,银装素裹;

    太阳出来了,阳光明亮,清新耀眼;

    天空一片碧蓝,似明净湖面,纯净静谧;

    天际似乎有人低语吟唱,听不清说什么,却感觉温柔温暖,犹如妈妈抚慰,令人想哭;

    又似天使召唤,劝他赶紧动身,奔赴天堂……

     


    眼前雪景如画,耳边温情召唤,身体被阳光笼罩其中,龙晓宇觉得温暖惬意;一道金光闪过,妈妈现身其中,眼中满是温和慈爱……


 

   “妈妈!”龙晓宇哭着叫起来,“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没有说话,朝他微笑着伸开了手臂,声音温柔甜蜜:

   “孩子,跟妈妈走吧!人世间太痛苦了,我们到天上去,那里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只有光明和快乐。”

 


龙晓宇颤抖着,朝妈妈伸出手去,正当此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不!不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随着一声怒吼,抑或一声呻吟,龙晓宇醒了过来,起身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

    他掀起被子,低头看去,见身体被清洗干净,换上了一件整洁舒适的棉布睡衣;

    伤口被人医治过,已经上了药,做了包扎,插了一根软木,依然疼痛,但减轻了不少。

 


龙晓宇慢慢起身、四下观察,见房间不大,摆设简朴,打扫得甚是干净;

墙壁雪白,有一壁炉,垫了几块粗大木柴,火烧得

正旺,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将房间烘烤得温暖如春;

壁炉上方,挂一个耶稣受难像,其胸肋处仍有血迹,面部表情却宁静、安详。

 


龙晓宇一惊:这是蓝鹰人的地方。

他掀开被子,欲下床离开,可动作过猛,牵动伤口,一时痛得钻心,伤口处的软木也掉在了地上。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女人声音传来:“……大人,这孩子来历不明,还是尽早让他离开为好。”

女人应该是上了年纪,声音略带嘶哑,甚是苍老。

 


龙晓宇闻听这话中,有要赶他走之意,心中尚存感激之情,登时烟消云散;

他自尊心极强,甚是生气:

蓝鹰狗,就你这破地方,你请我,我还不稀罕待在这儿呢!

 


龙晓宇心跳加速、热血上涌,也不顾伤口疼痛,纵身跳下床来,抬脚就要走;

可情绪激动之时,难免动作用力,刚迈出一步,扯动伤口,登时痛入骨髓……

 


“好了……姐妹,我谢谢你的忠告,不过,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吧。同时,我希望你说话小点声,不要惊醒了我们的小客人。”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也显苍老,但挺有磁性。

 


话音刚落,门轻轻打开,显出一男一女两名蓝鹰人;

蓝鹰男人,约五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身材略胖;

头戴紫红色的方形帽,内穿紫色及脚长衫,中套白色及膝罩衫,外披紫色披肩,脖子上佩戴由绿色条纹绳子悬挂的十字架;

他满头白发,圆圆脸庞,眼窝很深,一双蓝色眼睛深陷其中,闪着深邃善意的目光。

 


蓝鹰男人见龙晓宇站在地上,吃了一惊,忙疾步过去,将他抱了起来,放回床上;

龙晓宇有心想抗拒,可伤口疼痛,一时难以动弹,只得任其摆布。

 


男人见软木掉在地上,微微皱了皱眉头,朝身后女人扫了一眼,眼神中明显有埋怨之意,随即来到一个木柜跟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根新的软木;

回到龙晓宇跟前,小心翼翼,将其插回伤口处,他动作很轻,也很慢,努力不弄疼龙晓宇。

 


即便蓝鹰男人再小心,这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熬的,龙晓宇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蓝鹰男人凝视于他,眼神中不乏同情和慈爱,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啊。”

 



自父母出事之后,从未有人对龙晓宇这般好。

他终归是个孩子,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不知不觉双眼湿润。

 


蓝鹰男人叹了口气,将龙晓宇抱在怀中,柔声抚慰:

“孩子,你好好休养身体,放心吧,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来打搅你。”

 


旁边的蓝鹰女人,穿了一身黑色袍子,头戴白色罩帽;

她很瘦,黑袍子穿在身上,晃晃悠悠,犹如搭在一件狭小的晾衣架上。

 


蓝鹰女人满脸沟壑纵横,皱纹丛生,猜不出年龄多大;

她也来到近前,脸上闪过羞愧之色,朝龙晓宇笑了笑;

这个笑容,令她脸上皱纹微微舒展开来,就像一阵风吹过,吹开放了几天的菜叶子……

 


蓝鹰女人想表达一下善意,便也伸手去摸龙晓宇的头;

龙晓宇挺记仇,使劲把头往旁边一偏,躲开了。

 


蓝鹰女人手停在半空,脸上有点尴尬,掩饰地笑了笑:

“总教大人,我去给小客人拿点食物和水吧。”

 



龙晓宇不信教,对教神职人员称呼更是一窍不通,可瞧着女人的表现,隐隐猜到蓝鹰男人的身份不低;

他并不知道,此人就是蓝鹰帝国总主教——马庭·杜特。

 


马庭·杜特,此时年近七十,与爱德华家族颇有渊源,先后主持了乔治·爱德华、亚斯·爱德华,两任国王的加冕典礼;

亚斯、罗伯特、纱贝迩,三位爱德华家族王室成员的入教洗礼,也都是由他亲手完成的。

 


蓝鹰帝国刚建国的时候,马庭·杜特只是一名普通的神父,在居民区里讲圣经,在教会里做点文书工作;

无论从哪头儿数,国王加冕这种好事儿,都轮不到他;

如果按部就班、论资排辈,他能混到个主教,也就不错了。

(注:神父教阶从低到高为:神父、主教、助理主教、教区主教、教区大主教、总主教。)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神奇,机遇总会不期而遇;

蓝鹰帝国建国之初,教会与王室的关系,一直很不和谐;

为什么呢?把原因说通俗点就是:

一山难容二虎,教会和王室,都想当老大,谁也不服谁。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纷争呢?

当时的主流思想是,王权来自神的赐福,简称:王权神授。

代表神灵的人是谁呢?自然就是教会了。

蓝鹰帝国当时的总主教——约兰·戴尔,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当老大。

 


第一任国王的加冕仪式,即将进行;

乔治·爱德华很清楚,绝不能让约兰·戴尔主持自己的加冕典礼,否则,就等于是将“国王加冕,需要得到总主教的承认”,变成客观事实。

 


这无异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太上皇,绝不是高傲的乔治·爱德华所能接受的;

可问题是,若不让约兰·戴尔主持,又能由谁主持呢?

 


就在乔治·爱德华犯难之时,约兰·戴尔犯了一个低级愚蠢的错误:

为了从民间聚敛钱财,他命令教会,向各地民众兜售赎罪券;

此一来,不仅引得民众怨声载道,连教会内部也出现了反对约兰·戴尔的声音。

 


这些反对的声音中,最有威胁性的就是:马庭·杜特。

马庭·杜特以学术争论的方式,在帝国大教堂的大门上,张贴了他的文章《关于教会特权改革的公开信》,提出教会改革主张:

教会无权干预国家政权,且如果教会不能就这一点自我改革,国家政权应予以挽救。

 


这篇文章中,马庭·杜特还把约兰·戴尔骂为:打着神圣教会旗帜的、人间最大的巨贼和强盗。

这些观点,立刻得到了得到各阶层的支持。

 


约兰·戴尔看到这篇文章,勃然大怒,下令卫队逮捕马庭·杜特,将其带回教会受审;

教会卫队逮捕马庭·杜特的过程中,受到了其支持者的阻拦,教会卫队与之发生冲突,造成了三人死亡、十人受伤的流血事件;

蓝鹰帝国历史学家,将此次流血事件,命名为“约兰惨案”。

 


“约兰惨案”发生后,全体民众对约兰·戴尔的不满,如火山一般爆发,各处都发生了请愿游行,请求帝国王室改革教会、罢免约兰·戴尔。

 


乔治·爱德华立刻抓住这次机会,下令军队包围教会,逮捕约兰·戴尔,审判之后,处以绞刑;

同时委任马庭·杜特为总主教,负责教会改革,并由他来主持加冕典礼;

于是,这场较量,最终以乔治·爱德华的胜利告终。

 



好了,闲话少叙,回到正题:

马庭·杜特朝那女人摇了摇头:“丽莎姐妹,谢谢你,不过,还是等三天之后吧。”

 


帮龙晓宇盖好被子,马庭·杜特又柔声安慰了几句,反复叮嘱龙晓宇:他的伤势很严重,务必好好卧床休息。

说完,便和丽莎一起离开了龙晓宇的房间。

 


此后,马庭·杜特每天都会来看龙晓宇,给他换药;

为了缓解他的痛苦,转移注意力,马庭·杜特一边换药,一边会和龙晓宇聊天,给他讲故事。

 


马庭·杜特见识广博、学贯龙鹰,甭管是赤龙帝国的神话典故,还是蓝鹰帝国的宗教故事,无不烂熟于心、信手拈来;

他口才不错,即便是说教甚浓的故事,到了其口中,也能讲得惟妙惟肖、生动有趣。

 


每次,马庭·杜特讲完之后,龙晓宇则对故事寓意,予以点评;

他年纪虽小,然天资聪明,出自名将之后,家学渊源;每次评析,倒也说得头头是道、逻辑清晰。

 


马庭·杜特有时被逗得哈哈大笑,有时则惊奇于其思路清晰、口才伶俐,遂连连点头、赞许不止;

他发自内心喜欢这孩子,一天的辛苦工作之后,去找龙晓宇聊天,成为他每天必不可少的放松和娱乐;

这一老一小,每日谈天论地、谈古论今、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这一老一小,仿佛结下了深厚友谊,成了忘年之交。

 



马庭·杜特乐在其中,却不知龙晓宇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既然伤好了,也就该启程找妈妈了。

 


龙晓宇想过与之告别,但几次想开口,欲言又止;

他生在军人之家,又是将门之后,对蓝鹰人的恨意甚是强烈;

如今虽受救命之恩,仍不忘提醒自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龙晓宇表面上与马庭·杜特相处融洽,心中还是暗怀戒心,故从未对其说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很感激他,但并不完全信任他。

 


决定了不辞而别,龙晓宇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妈妈现在何处,他不得而知。

 


可八岁的龙晓宇相信一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坚持去找,就一定可以找到;

至于去哪里找,怎么找,他没想过,也想不出来;

他的坚定,出于孩子对母亲的依恋。

 


第二个问题则是:他没钱。

一路之上,盘缠路费从何处而来?

他身无分文,又不能直接向马庭·杜特去要,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偷。

 


偷什么呢?

龙晓宇记得很清楚,总教曾经邀请他一起进餐,所使用的,是一套银制餐具;

那餐具不算精美,不过应该能值不少钱;

他知道那套银餐具放在什么地方,就在隔壁房间小床头柜里,只有几步之遥。

 


确定要做这种事情吗?

龙晓宇犹豫了,之前受过的教育,及建立的道德标准,都告诉他,偷窃是很卑劣下作的行径;

何况受人救命之恩,却要偷窃其财物,更是忘恩负义之极。

 


龙晓宇尝试劝说自己:

蓝鹰狗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初就是他们发动侵略战争,杀我们的人、占我们的地;

他们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我偷点他们的财物,又怎么了?

 


另一个观点,则针锋相对:

蓝鹰狗不算好东西,那你呢?你忘恩负义、盗人钱财,难道比他们更高尚吗?

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马庭·杜特总教虽然是蓝鹰……人,可没有做伤害你的事情吧?

你把对蓝鹰狗的仇恨,释放到这个无辜的人身上,这公平吗?

 


争来辩去,难有结论。

心中有事,自然难以睡踏实;

凌晨之时,龙晓宇醒了过来,慢慢坐起身来,将两腿耷拉在床边,呆呆坐着;

心中翻江倒海,始终难以作决定,他一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

得亏这时候是凌晨,其他人都睡熟了,若有人此时进入房间,见到龙晓宇呆若木鸡的样子,估计得吓一跳。

 



不知是不是命运安排,挂钟响了一下,不知是一点了,还是半点了;

于安静夜晚中,这声钟鸣格外明亮。

 


龙晓宇听到钟声,身体抖了一下,似有一个声音对他说:

如果不是蓝鹰狗发动这场战争,你的父母怎么会蒙冤受难?

如果不是他们,你应该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其乐融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家破人亡!

你一切痛苦根源,都是蓝鹰狗造成的,拿他们一点财物,又怎么了?

说实话,这点破银器,能弥补你经受的痛苦吗?

 


最后的陈词,说服了龙晓宇,他冒出一股冲动,两手一撑,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

与之前犹豫不决不同,他动作麻利,犹如一只觅食的野猫,轻轻拉开房门,迅速来到走廊之中。

 



夜色并不算暗,风清月明,白云掩映,风来云动,云去月明;

行云不定,阴暗不明,但也时有微光,洒入室中,不耽误人行走。

 


龙晓宇往两边扫了一眼,见寂静无人,遂踮着脚尖,一步步蹭到总教房间门口;

放银餐具的床头柜,在马庭·杜特的房间里,且在他床边,想完成这次偷窃,并不容易。

 


龙晓宇慢慢喘了口气,他心跳得很厉害,不知是不是错觉,脉搏声听起来异常清晰,仿佛传遍了无声走廊,犹如一面鼓以急促节奏轰响;

第一次做梁上君子,他的心情除了紧张、恐惧之余,还多少夹杂了一点兴奋。

 


龙晓宇来到马庭·杜特房间门口,先将耳朵贴上门去,倾听里面动静;

房间里,传来马庭·杜特的鼾声,粗犷豪放,节奏稳定,颇有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之韵味。

 


龙晓宇猜马庭·杜特肯定睡熟了,抬手想要推门;

不知从何处刮来一股风,吹落门框灰尘,落将下来,洒到他脸上。

 


做贼心虚,龙晓宇吓了一跳,脑袋一晃,身体一歪,朝那扇门倒了过去;

他下意识朝门上一推,想保持身体平衡,可没想到,那门居然没锁,被推开了;

门轴处缺乏润滑,遭受突如其来猛力一推,立刻发出了一声嘶哑尖利的叫声……

 



龙晓宇吓坏了,这声音不亚于一声丧钟,不亚于对他死刑判决;

极度恐惧之下,他产生了一个幻觉,那扇门犹如一条凶猛狼狗,正朝他龇牙狂吠……

 


一瞬间,龙晓宇停在原地,全身乱抖,不敢动弹;

他感觉到心脏,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般;

他几乎要崩溃了,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不敢想象他将遭受怎样的惩罚……

 


龙晓宇嘴唇哆嗦,满脸恐惧,几乎要哭出声来;

他大脑急速运转,以最快速度思考,想争取在人们到来之前,编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谎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愣了多久,龙晓宇犹如雕塑一样,待在原地站了半天;

当挂钟秒针的滴答声,再清晰传入耳中时,他冷静下来;

周围一切,安静如常,那个响声,似乎并没有把人们惊醒。

 



龙晓宇松了口气,但惊惧一时难以平息,他屏住呼吸,先瞧了瞧床上睡觉的总教。

 


适才乌云密布,月影难寻,且龙晓宇内心慌乱,无暇细看;

或许是天意使然,就在此时,乌云散去,夜空晴朗,冰轮皎洁;

清澈月光,透窗而入,将屋中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总教卧房,布置甚是简朴:

一个高大木架,上面堆满了书籍;

一张小木桌,摆满了摊开的书籍、掩着盖子的墨水瓶、笔尖干涩的羽毛笔。

 


龙晓宇将目光,缓缓移动到了木床:

马庭·杜特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仰面朝天、四肢放松,躺在床上照旧打他的呼噜;

龙城冬夜甚是寒冷,他身着粗布睡衣,身上盖着一床厚厚毛毯,嘴唇微张,随着鼾声时张时闭;

他的睡相,算不上雅观,不过也甚是惬意放松。

 


一线月光,照在马庭·杜特脸上,也照亮他一头白发;

尽管鼾声阵阵,但他面容慈祥,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洋溢一丝微笑;

来自天空的月光,照亮他安详善良的面孔,犹如小心翼翼抚摸一位赤子脸庞。

 


月光不仅照亮了马庭·杜特,将他浸润其中;

也依稀照亮了房间另一面墙壁,那里有一把祈祷椅,墙上挂着另一个耶稣受难像;

像中,耶稣伸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虔诚的总教,又像是要赦宥(读yòu)龙晓宇。

 


龙晓宇愣住了,他不信教,对蓝鹰人这些东西,素来嗤之以鼻;

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灵魂,仿佛受到了震撼、感动,一时难以言说;

瞧着光明中的马庭·杜特,他感到一阵惭愧,很想就此放弃,可又有些不甘心;

或许,前进一步,就是地狱;后退一步,便是救赎。

 



龙晓宇才八岁,还想不了太多复杂东西,沉默一阵,对母亲的思念,占据了上风;

他慢慢蹲下身去,缓缓爬到了小床头柜旁边。

 


睡熟的马庭·杜特,翻了下身,鼾声稍稍中断了一下,可能是打呼噜有点口干,他舔了舔嘴唇,换了个姿势,又睡熟了,不乏节奏的鼾声,再度奏响。

 


龙晓宇停了下来,这回他不像之前那么慌乱了,静静观察一会儿,轻轻拉开床头柜抽屉,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东西,便是他想要的银餐具;

那些银餐具被放在一个布袋中,他小心将布袋提起,动作谨慎,以避免发出声音。

 


银餐具有点分量,龙晓宇提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将布袋抱在怀里,慢慢往房间外挪,每跨出一步,都小心观察,生怕碰到什么家具;

他注意到,马庭·杜特翻身之后,毯子掉在了地上,身上没盖任何东西,容易着凉。

 


龙晓宇犹豫了一下,想起马庭·杜特的关爱深深,心中一软,将布袋慢慢放到地上,伸出小手将地毯捡起,慢慢搭在其身上;

随后,立刻捡起布袋,缓缓退了出去。

 



当乌云再度遮住月亮时,龙晓宇离开了总教房间,回到了走廊上;

周围一片安静,除了马庭·杜特的鼾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他不敢怠慢,将布袋裹紧,避免餐具之间碰撞、发出声音,疾步出廊,进入后院,拉开门闩,以最快速度蹿了出去……

 


龙晓宇尽管是个孩子,但经历了苦难,他不会轻信于人,更何况硝烟已尽、国仇未散,他对蓝鹰人充满了愤恨和怀疑。

尽管马庭·杜特救了他,并对他悉心照顾,但龙晓宇对其仍不信任,选择偷走银器,去寻找母亲。

随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使他甘心情愿地投奔蓝鹰人,为其效命?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出现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二十一章《浮云千载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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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龙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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