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头蜥蜴的颈部被拳头大小的炮弹打得皮开肉绽，经过一顿饱餐，它显得十分满足。由内而外再生的肌肉组织正将嵌入身体的炮弹排出，圆盘大小的创伤正在愈合。此刻，主头倚在一座高耸的礁石上休息，副头用舌头相互清理伤处。
“真是完美的战争机器，要不了多久，它就能重新投入战斗。”乌戴恩抚摸着那条还在重生的蛇发，侧头看向奥希罗，“你是如何找到这巨兽的？又是如何驯服它的？”
“那是个久远的故事了，逆流主母。”奥希罗享受着乌戴恩崇拜的目光，“它的母亲因为吃掉了不该吃人而被深鳞娜迦追猎，当那些愚蠢的猎手拖着老多头蜥蜴的七个头作为战利品离开时，我留了下来，因为我感受到尸体内的胎动。”
“你是说成年多头蜥蜴有七个头？”乌戴恩在心里默数着自己的头发。
奥希罗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故事，“我用剑剖开尸体，把它带到这个世上。当时，它就已经大得像条鲨鱼了。睁眼那一霎那，我看到了它的饥饿。我身上没有食物，于是，我用它的母亲残骸喂了它第一餐，那一餐持续了很久，当尸体被它吃光时，我从它眼中看到的仍是饥饿。”
“鱼巫的话提醒了我，作为‘海潮的贪婪’，多头蜥蜴终生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是饥饿。只要醒着就要进食，而只要进食——”奥希罗看着乌戴恩，足蹼连接的手掌缓缓打开，“它就会一直生长。每当它们的身体长大一倍，就会多生出一个头。我当时无法满足它的胃口，所以选择让它沉睡。”
乌戴恩嘴角微微上扬，“我明白了，不久之前，你为它找到了足够多的食物。所以让我用一路飘散的血腥和持续聚集的密齿鱼群来唤醒它。我还一度认为——”
“认为我要把一桌盛宴送给密齿鱼？那多浪费。如今，我唤醒了一只巨兽，而愚蠢的人类认为是我救了他们。要不了多久，蜥蜴人便会臣服。帝国也已经派出了舰队支援我的后防。最重要的是，”奥希罗抚过乌戴恩的光滑背部，“我有一个强大的美杜沙作为副手。”面甲里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
一个娜迦剑士走了过来，欠身向奥希罗行礼，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灰色皮肤的蜥蜴人，“大君，这个蜥蜴人要见你，他声称自己是枯木蜥蜴人的族长。”
蜥蜴人上前行礼，“兹-奥沙，蜥蜴人中有人说，面前人曾帮助蜥蜴人杀死两条腿的人类偷蛋贼。”他指着不远处的多头蜥蜴，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转动的门栓，“蜥蜴人也见识了面前人的强大，面前人驯服了多头蜥蜴，蜥蜴人认为面前人是‘哥考尔’，只要‘哥考尔’同意给蜥蜴人分配栖息地，蜥蜴人会追随‘哥考尔’。”
“哥考尔？”奥希罗想了想，“那是某种称谓么？”
兹-奥沙吐着分叉得舌头，微微点头，“‘哥考尔’是蜥蜴人语言中勇士的意思，蜥蜴人认为面前人正是‘哥考尔’。”
“很好，虽然我已经有了很多称谓，比如‘海洋的逆流’、‘海洋暴君’，我还是会欣然接受这个新的称谓。”正当奥希罗因为自己兵不血刃就收服了蜥蜴人，同时还获得了他们的尊重而有些沾沾自喜时，一个刺棘斥候手脚并用的跑了过来。
兹-奥沙外凸的眼球转动了一周，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如果‘哥考尔’需要，蜥蜴人就在岛上，等待‘哥考尔’的命令。”
奥希罗本能的感觉到鱼人带来的不是好消息。蜥蜴人如此懂得察言观色，这让海洋暴君既满意，又鄙夷，“去吧，带领你的人做好准备，你们会得到理想的栖息地，但要先和我一切解决眼前的问题。”
鱼人转动气泡状的眼球有些不解，蜥蜴人一直被视为沙姆—阿西的异类，海洋社会活动里少有他们的身影，如今他们不但加入了奥希罗大君的阵营，还获得了他的应许。
乌戴恩失去了耐心，一根蛇发对着鱼人喷出一股毒液，“你在等待奖赏吗？！小鱼人！”
鱼人被惊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原谅——原谅——”
“看来你带来了坏消息？是什么？”奥希罗问。
“人类的船，帝国的船沉了，全都沉了，不能来了。”鱼人挑着眼睛摇摇头。
“什么！？”奥希罗本已猜到可能是帝国舰队方面出了岔子，他预想的是如果帝国舰队遭遇海潮祭司的阻击，自己恰好包抄敌人。而如果帝国舰队拖泥带水、行动迟缓，自己就带上乌戴恩给舰队统帅来个下马威，就像几天前对付雷考因·阿斯特莱登一样。可现在，盟友竟然全军覆没，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把话说清楚！”奥希罗的蛇尾卷起鱼人提到自己的面甲前。
鱼人无奈的摇摇头，“船躺在海底，被撕碎，两条腿的人漂在海上，被冻死，一定是魔法！强大的魔法！海潮祭司——”
乌戴恩想象着鱼人描述的情景乐在其中，听鱼人提到海潮祭司立刻嘶叫了一声，“不可能！”她抖动着满头的蛇发，“绝不可能是纳兹米拉！”
“大君！”又一个鱼人斥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奥希罗向来讨厌鱼人那毛手毛脚的举动，而这些鱼人似乎就是学不会向娜迦一样镇定。他愤怒的转过身，一把将它抓到自己面前。如果换做平时，奥希罗或许会杀一儆百，但他现在要稳定人心，“说吧，如果你带来的消息也有价值，我就不把你喂给多头蜥蜴。”说着放下了蛇尾缠住的鱼人。
鱼人斥候的腮部开合了几下，为了保住性命，他必须把事情讲清楚，让大君满意，“海潮祭司的部众正在逐个占领珊瑚礁，大量鲨鱼人正在向我们的方向搜索。按照您的命令，我们的人已经提前撤离，但是——”他看了看一旁的美杜沙，显得有些胆怯。
“但是你们没有摧毁珊瑚礁，是吗？”乌戴恩的声音回荡在营地四周的礁石间。
鱼人低头不敢直视美杜沙。
“你们这些鱼人连肚里只有肠子的软体动物都不如！”乌戴恩愤愤道。
奥希罗用蛇尾安抚着有些狂躁的乌戴恩，随后在沙地上缓缓移动，“这不一定是坏事，鲨鱼人的背叛在我的意料之中，他们帮助我的敌人占领了大片珊瑚礁，现在一定很骄慢。我之所以一直把他们当作奴隶，是因为他们只配做奴隶。我们的敌人很快就会后悔，后悔让这些奴隶打头阵。”他抬起头，再次望向多有蜥蜴，考虑着该如何利用当下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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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个漩涡为起点，旁侧的水流犹如章鱼手臂一样向周围延伸。巨浪与礁石、沙床与裂谷、海草与珊瑚，海洋之神用自己的身体创造了这一切，又把这一切孕育出的生命充入自己的身体，这个过程漫长而久远，但终成轮回。
看着潮汐神殿里传神的环形壁画，莱迪娅暂时忘记了耳后生腮带来的不适，“不知道英灵殿里会不会有这样的壁画，如果有，内容又会是什么？”
“嗯——”老科恩再次压下自己的胡子，水流总把它们推到眼前，挡住视线，“那可多了去了！其中肯定有这样一幅，就是基里恩（维萨恩世界的武神与战争之神）在英灵殿外大战菲尔米斯特——那个企图用乌云挡住英灵殿大门，阻止其他人踏进英灵殿的魔物。”
小科恩忽然想到《罗尔夫与霜狼》的诗篇，“说不定他会让女儿们在墙上画上所有人的英勇事迹，比如英勇的罗尔夫杀死霜狼，把它的皮披在肩上。”
“我倒认为他的墙上会挂满武器和盾牌，这样里面的人随时能抄起家伙奔赴战场。”大科恩说。
乌尔娜还沉浸在水栖药水带来的新奇感中，双腿拨动着海水来到赛拉身边，“我很喜欢你的药水，”她看了看足蹼，“你也能做让人长出翅膀的药水吗？”
近来，乌尔娜常被水手们戏称为泥鳅，一来由于黝黑的皮肤，但主要还是因为她入水后灵活的像条鱼。如今，更是大家甚至怀疑她投错了胎。
“不，黑美人，”赛拉并不吃惊乌尔娜如此快的适应了水栖药水，但她此刻的心思放在别处，回答变得吞吞吐吐，“唔，那需要很多实验——不，我没听说过那种药水。”
艾薇琳从竖井降下，缓缓游到莱迪娅身边，一脸忧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说着转身离开，径直游向神殿外一片浓密的海草林。
“出了什么事？大祭司怎么样了？”莱迪娅跟了过来。
艾薇琳摇摇头，“不太好，美杜沙用海洋之心贮存在潮汐神庙的力量把大祭司困在其中，她无法抽身，只能在虚无中与自己对抗，但相对于现在的形势，这还不是最糟的。”娜迦咬着自己的下唇，似乎被什么困扰着却又无法言表。
“糟？怎么会？我听说尼洛什和那个鲨鱼人正在快速夺回珊瑚礁，希罗根大师正在扩大战果，不是吗？”
“起初我也这么想，但尼洛什认为，现在我们的进展过于顺利，鲨鱼人大都被自由冲昏了头脑。大祭司安排他们搜索奥希罗的踪迹，但他们已经忘了这些，追猎奥希罗的残部成了他们的目标。”
莱迪娅听出了问题的所在，耳后升起一连串气泡，“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希罗根大师不希望我们继续参与到海洋内战中，水手们也都想返回纳美莉安。”
艾薇琳舒展了眉头，环顾周围的海草林，“过几天，希罗根大师会安排你们离开，然后他会带领‘回归之潮’找奥希罗决战。在此之前，你们只管在沙姆—阿西休息，从我们的角度认识海洋，来吧。”说着挽起莱迪娅向神庙外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