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我们四人被枫楠山庄的一大群下人团团围住,又是这以多欺少的熟悉画面。
虽是双方交手,但这次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枫楠山庄听信了叶玄的一面之词,这裴庄主重病一死,山庄里就缺了块主心骨,事务也只好由老管家暂为代理。
这人说又说不通,打又打不得,听着山庄里头的动静,估计下批人马很快就到。
我们四人不知如何是好。
下人举着木杖朝我扑打过来,我们四人背后相对,都在应敌。
我抡起琴往人身上一砸,一头攥着木杖,与之争抢拼上了力气。
我这方鹬蚌相争,边上就还有下人想渔翁得利,少越扭头见我这方处境尴尬,就一剑鞘打晕了下人,我以此得到木杖,顺带还踹了那下人一脚解气:“去你的吧。”
两下人躺地。
背回琴,我得了木杖耍得虎虎生风,谁要是敢来,露头砸头露脸打脸,我皆一棍子了事。
我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对身后三人道:“找机会,我们先走了再说。”
少越随手拦住一个往我这儿扑的下人,以剑鞘击退,问我道:“枫楠山庄虽算不上高手如云,却有成百的下人,你打算如何脱身?”
“人多还不好办?”我对着大门一扬头,“趁人还没出来,赶紧把路堵上啊。”
说罢,我拿手肘杵了把子竹,轻声道:“子竹,现在你的正前方,瞧着大门没,门上有环,这关门还不简单吗?没有工具,就让这些做下人的……亲手交上来。”
子竹了悟,盯着下人们手中的木杖:“交给我。”说罢,只见子竹一个翻身,冲出人群之外,刹那长剑出鞘。
子竹离队,少越与静淞和尚顶上空缺,三人相靠御敌,棍棒与兵器相接。
老管家盯着子竹一惊:“你要做什么!”
子竹不理,只见他一手剑一手鞘,双手施力将身后下人一拦,将剑与鞘一横,往腹部这么一击,下人纷纷吃痛退后几步弯着腰捂住肚子。
哎呦声一片。
趁人不备,子竹以剑鞘击中下人腕部,这长腿往地上一扫,五六个下人倒地翻滚,木杖统统脱手落地。
我面上喜悦:“干得漂亮。”
这时门里乌央乌央的后续人马又往出赶,只见子竹一个飞跃,左右一手一扇门,手上一施力,大门紧紧关上。
大门一关,将里外的世界一分为二。
老管家见子竹要坏事,连忙冲上前与子竹过招:“给我让开!”
子竹深知这门不能开,赶紧往门环里塞了剑鞘暂作抵抗,老管家向他攻击,子竹也只好回击:“晚辈……得罪了!”
里头的人马见门被关死了,也不甘示弱,不知从何处扛着木桩就往外撞门。
“咚——!!”
“咚——!!”
门上传来好大声的震响,这平日里看着挺坚固的剑鞘,在此时也显得有几分脆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剑鞘并不能支撑太久。
子竹与老管家对上了手,咬着牙互不相让。
我这方拿木杖与下人一挡,借着蛮力撑了好久,我对静淞道:“和尚,你对付那老东西,有几成胜算?”
静淞和尚以柔克刚,以拳脚夺下来人手中的木杖,回答道:“大抵能拖延片刻。”
此时静淞和尚的脸色就已经不大好看了,与琼凃之毒有很大缘故。
好在此时能打的下人所剩无几了。
“好,那个老东西就交给你了。”我向静淞和尚交代一句,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马车上。
少越道:“那我呢?”
我嘿嘿一笑:“你肩上的担子可重了,这剩下的七八个人,都归你了!”
说罢,我横扫木杖,往马车边上跑,来人想追,却被少越统统拦下:“了解。”
于是乎,静淞再次逼着自己使用内力,被琼凃逼出一口黑血,可还是坚持着与老管家对手。
静淞目光灼灼,对老管家道:“这位施主,你的对手是我。”
身前是静淞,身后是子竹,老管家也算得上腹背受敌,无奈被静淞转移了攻势:“好,那就我先解决了你这欺师灭祖之徒!”
老管家环视一周,看着我们咬牙切齿:“来人啊,来人啊!去给我把门打开,把门打开!!”
地上人仰马翻的下人听了话,满口哎呦的,艰难爬起来:“……是,管家。”应了话,而后围在少越身边的人手刚要一分为二,从地上捡了木杖,再去找子竹麻烦。
子竹望少越一眼:“助我!”
这多年默契,少越自然心领神会,只见少越将身前来人推开,截下木杖,再以剑鞘往地上一铲,木杖纷纷临空,再经少越受力一推,这一根根木杖犹如下雨一般直直飞去,落在了大门口。
木杖转移完毕,这下人面色一变,刚要回去抢武器,却被少越一个飞身挡在面前。
少越道:“还请诸位多留一刻罢。”
如是,静淞和尚与老管家赤手空拳对上了手,少越拦住余下下人,下人手里的木杖全到了子竹那儿,只好以身躯阻拦,将少越牢牢扒住。
子竹得以喘息之机,将这满地木杖一掌一拍,统统塞进了大门手环之中,木杖把环里完全堵住。
这出口总算被堵死了。
无论里头再怎么撞,木杖也都坚强得很,看上去能撑个小一时辰的。
子竹将剑鞘捡回身上,再看那老管家一眼,那老管家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们……你们!!!”
“我们趁机就开溜啦!老东西,承让承认!”我回到马车上,一拽马绳,马儿嘶鸣一声,在我的控制下往少越那方乱跑乱蹬,下人都被踩踏马蹄之下,少越得以脱身。
我伸手给他:“快上车。”
“好。”少越点头,借力钻进了马车里头。
静淞与老管家缠斗,子竹便与静淞合力将老管家击退,二人搀扶着也赶紧上了车。
四人齐了,我这儿一扯缰绳,赶紧调头:“走你!咱们出镇下山!”
于是马车一晃,我们赶紧又坐在上头颠啊颠的跑了出去。
老管家见我们脱逃,对着满地打滚的下人叱骂:“没用!一群饭桶!”
下人哀声载道的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老管家,我们现在还追不追了……”
“追!”老管家吹胡子瞪眼,袖子一甩,“去把门打开,统统给我追!!!”
“哦哦哦是是是!”下人点头应下,一窝蜂赶紧去开门。
于是乎,门一开,枫楠山庄门开,一群人蜂拥而出。
我在路道上驾车,被颠得心力交瘁,少越开了帘子要来与我换岗,我赶紧让他去后头歇息:“放心,我的身子骨没这么娇弱,就这么几公里路我还能坚持。”
这路我能坚持,可是就怕后头的人追下来,而山下还有更多的敌人埋伏,等着我们上钩。
静淞和尚的情况不容乐观,方才连着两场作战,琼凃之毒已经刻不容缓。
想及此处,我就头皮发麻一阵,倏然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夜倾你这个杀千刀的,派了我的手下保护我,手下呢手下?是等我死了才肯出现吗?!”
我涨红了脸,空气中回荡着我的声音。
车里三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许是终于听见了我的动静,魄尉现身,一连串的黑影鬼魅闪现,一言不发,替我们挡住了枫楠山庄的人手。
“哼,这还差不多。”我哼气道。
静淞捂着心口,面上十分难看:“那些黑影……会不会伤害那些无辜民众?”
我驾着车纳罕:“这关你什么事?你怎么不看看自己还能活多久?”
静淞面上凝重,明显是放心不下的模样。
没了办法,我又从马上探出头去,朝着鬼影子吼上一句:“千万别打死了!记得留口气儿——!!”
这声音,震耳欲聋。
等我们好不容易换道下了山,一路上小心翼翼,幸好没有再遇埋伏。
我们驾着车又驶出几公里,离这山庄远远的,这才敢稍作歇息。
一片密林中,我们四人下了马车,快要入夏的季候了,光线耀眼。
少越与子竹从车里找出两袋水壶,分于我与和尚喝。
我靠在树边休息,少越喂草料,子竹询问起下一步的计划。
少越道:“求助枫楠山庄已经行不通了,如今再回隐门也不实际,反而会把位置的危险引回隐门。”
“说不定已经出事了。”我随口一句,却被子竹少越二人瞪眼相对,只好赶紧改口,赔笑道,“我,我开玩笑的。”
“不。”子竹道,“姑娘的猜测不无道理,等去到一个安全之处,我们也该寄信回去问问状况。”
“好,顺便把枫楠山庄的遭遇也一并交代了。”少越点头。
我合上水袋:“现在裴庄主死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定是叶玄所为,但不论枫楠山庄对我们有何误会,裴庄主之死我们却一定要查个清楚。”
“即便他们对我们拳打脚踢?”我一挑眉,“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以德报怨啊,行啊随便你们。”
说起来,这枫楠山庄里,我似乎还有什么遗漏的。
我一拍脑袋:“糟了,还有良回他们,他们在山庄里会不会出事?”
静淞和尚被子竹扶着,吐出一口毒血,缓缓摇头:“那老管家……虽对我们这般,但枫楠山庄毕竟……还是名门正派。”
话未毕,静淞和尚不断呛咳起来,满面苍白,子竹少越赶紧上前替他封住周身几大穴位。
我探过静淞的脉,凉凉道上一句:“你若是再催动内力,怕是没等救人就早早西去,先为你的掌门方丈铺路咯。”
静淞和尚沉默:“我死不要紧……只要能救出同门。”
我瞥他一眼:“就你?怎么救,是跪下来求叶玄良心发现放了你师兄弟,还是以命换命死在他面前?”
少越止住了我的话,道:“良回本就是山庄众人,即便因我们的出现而被刁难,也不至于出事,良回等人我们大可从长计议。”他一顿,“还是,先替静淞师傅解毒要紧。”
“行,上车,咱去江城。”我道。
子竹一怔:“去江城做什么。”
“找我的老相好,拿解药。”我面不改色的骑上马,内心千万匹马奔腾而过。
我这张老脸啊,是丢尽了。
少越子竹扶静淞上车,子竹疑惑,看看和尚又看着我的背问道:“可姑娘先前不是说……”
“是啊,我说这和尚爱活不活,能活几日活几日。”我头也不回的驾了马,“你们爱去不去,反正到头死的也不是我。”
听了话,马车里头三个大男人对视一眼,除去眼中错愕外,只剩笑意。
少越笑道:“去,怎么能不去?”
于是,我们四人又重新调转方向,赶向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