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父亲对我说,我带你妈妈去度蜜月了。这是我欠她的。你先去阿姨家待几天,直到我们回来,好吗?
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们很欣慰,临走前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我并不认为他们抛弃了我,独自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我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他们彼此恩爱。如果不恩爱,哪来的我呢?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不复返了。第四天,小姨跟我说,‘小尤啊,你爸妈出车祸,都死了。以后你就得跟着我了。’
这一次,他们真的抛弃我了。
或许他们的二人世界过得还不够,所以打算永远都不回来了吧。
我不怪他们。
那时,我才六岁。你不会相信,我竟然没有哭。
后来,我就一直住在小姨家。一直在惶恐动荡中过了两年。我的姨夫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正常时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酗酒厉害,醉起来就像一条疯狗,然后就会拿着棒球棍随意打人。
有一次,他又醉酒了,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就像一头蠢驴。事实上,他就是一头蠢驴。
他见着我便破口大骂,骂我是吃白食的狗杂种,是拖油瓶,是害人精,是扫把星,出门也应该像我爸妈那样被车撞死。
不管什么难听的话都用在我身上了。他可以骂我,但是不能诅咒我的父母。
于是,我冲上去对着他的手臂就是狠咬一口。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否则他不会痛得嗷嗷直叫。跟疯狗似的。
的确,他粗壮的手臂被我咬得渗出了血。
他接着骂,不停地骂,越骂越起劲,越骂越激动,然后顺手就抡起棒球棍向我劈过来。
我吓坏了。就呆呆地站在那,等着他的棒球棍落在我身上。
但最终没有。
因为,它很快被小姨挡住了。
我先是看到她的脸痛苦地扭在一起,接着看到她捂着大肚子,大腿内侧流了很多血,汩汩而出。
当时,她有着七个月的身孕。
姨夫这才猛然恢复意识,连忙抱着她去医院,我也跟上去了。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可怕的是,以后她再也怀不上了。医生亲口告诉姨夫时,我在一旁听到了。
我来到她的床前,当时她已经醒了。脸色惨白,白得可怕。
我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她,‘小姨,你怪我吗?’
她虚弱地抬手摸着我的脑袋,摇摇头说,‘不怪,这都是命。’
似乎理所当然,我成了姨夫孩子的克星。他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他对着我粗口满天,骂我是害人精,把他的孩子都给害死了。他诅咒我应该死,快点死,好给他的孩子们陪葬。
他又喝多了。当然,他总是喝多,习以为常。他借着酒精再次抡起棒球棍劈头盖脑向我砸来。
当然,被小姨半空截住了。只听她大声叫了起来,‘要么你再找一个女人。不过用你的脚指头想一想吧,除非白痴,否则谁会愿意嫁给一个醉酒的疯子?如果你把他打死了,那你就真的没有孩子了。’
后来,姨夫就迫不得已把我当做他的儿子了。但他并没有改变任何,对我时好时坏。他仍旧酗酒,脾气暴躁。
小姨说,‘每到这个时候,你尽量躲得远远的。’
我照做了。
‘你为什么不躲呢?’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我从他身边拉得远远的。
直到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在吵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吵得面红耳赤。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见他把棒球棍一锤敲在小姨的脑门上。然后小姨就倒下去了。再也没有醒过来。他把小姨当场打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后来,姨夫坐牢了。我被送去孤儿院。在被送去的路上,有个社区的工作人员对我说,‘孩子,随遇而安。’
我问,‘什么意思?’
对方摸着我的头,解释道,‘不论处于什么环境,都能安然自得,不慌不怕,从容应对。’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话里有话。我不记得他的模样,但我记住了他的话。
我的确该感谢能有这样的福利院,否则的话,一个八岁的孩子,无依无靠,你能让他去哪呢?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独立,明白了自力更生。我厌恶寄人篱下的生活。我讨厌自己像足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学生生涯期间,从初中到大学,我总会利用业余时间打散工,边工边读。除了卖身,犯法,什么样的活我都干过。
人生至善,就是对生活乐观,对工作愉快,对事业兴奋。
如果一个人在此世界里并无雄心,他是不知不觉地在受苦;如果一个人很有雄心,他是有知有觉地在受苦,只是很慢很慢。
那我宁愿选择后者,否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我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