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耳听到白玉楼说魔煞已除,白曦之的身体已然无碍之时,裴术才算是放下了一颗沉甸甸的心。
原来,对于他的师兄,他也可以一生一世。曾经他是多么害怕,怕在某个瞬间,他那温润如玉的师兄,就这么看不见也摸不到的永远消失。
他也曾怀疑过师兄的身体状况会不会与孟玉熙有关,否则他寻遍方士大夫都无药可医,唯独那个孟玉熙可以缓解他的症状。
可也只是缓解,纵然以拿下苏室做为条件,孟玉熙都不愿救师兄性命。裴术也曾想过,孟玉熙也许并没有能力救下师兄性命,那妖孽不过是骗自己的罢了。
而白玉楼只告诉白曦之他们,那孟玉熙有些术法,利用白曦之霍乱四境,多的他却不能再说。毕竟他们只是凡人,不能知道太多。
其实,那孟玉熙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苏室,也不愿去救白曦之,只因为她在等一个人来,想用白曦之引玄清前来。
事实证明她做到了,只是她自己也未料已然安排的如此周密,还是没能手刃仇人。而且不只没有手刃仇人,她还有搭上了当年自己险险捡回的一条性命。
尽管白玉楼说了白曦之身体已然无碍,但是裴术还是认为师兄得好生将养,方能恢复到身体健康。
虽然他说的也没错。但白玉楼看着他抱着白曦之离去的背影,仍不禁的出神了一瞬。
“夕儿……”师尊靠近我的身前,眸色闪烁不明。
我狐疑的问:“师尊有事?”
师尊淡淡问我:“你觉得人间好还是仙界好?”
“这还用问,当然是有牵挂的地方才好。比如对我来说就是有师尊的地方,或是有家的地方。”
玄清瞬有欣喜,但又想到自己问这话的本意:
“是啊!但是……罢了!”
他本来想问的是:夕儿喜欢仙界的平淡的玄清,还是人间为人热情些的白玉楼。
可是问了又如何,他其实是羡慕,裴术可以对白曦之爱的不管不顾的这么张扬。
看师尊欲言又尽,我也有些郁闷:
“师尊,你说那些法则是谁所创,又是否有不合理之处?就是神魔鬼怪在人间都要潜息,让平凡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否存在。
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众仙家实力衰弱,得不到很好的香火供奉,你说这是不是得不偿失?”
师尊稍有犹豫:“万物生息自然,各阶段有各阶段的问题,这些法则由天道衍生,等到境况不合适的时候也会由天道毁灭。
就如以前的人们,有个天灾人祸的都喜欢做个法事,或是以生人献祭。
可后来有了神魔鬼怪,妖物或是修者,这些强大的存在,在人间必须潜藏实力的法则之后,这些草菅人命的现象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间怨气的不断增加。
也因着这些怨气,即便除去了这个魔煞,早晚还会有另一个魔煞的出现。因着这些魔煞是因怨气凝聚,也是因那些人不信神魔,不信因果循环,不信良心是为何物。
他们什么都不信,只信当下所得。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的怨怼,爆发,甚至不断的损人利己,有甚至为了自己痛快,他们也不惜伤人伤己。”
“看来这样的法则也出现了漏洞。”我有些感慨。
师尊却说,凡事都有利有弊,而以我们能力所及,便是尽职尽责的做好自己。
我无奈点头。
见楚铭钰正从竹林间走来。
我轻声问道:“她父母的事该不该告诉他。”
师尊言有苦涩:“这事是我欠她的。但是,她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是该恨魔煞,还是该恨因我的缘故令她家破人亡?
如今白家的一切都等于她的,以后也是。其实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所以白玉楼才从小到大的必须让着她,此也是因果,亦是还债。”
这时楚铭钰也走了过来,我看了眼师尊,以眸光表示认同。
是啊!与其让楚铭钰知道真相后,受着无处发泄的仇恨煎熬,还不如安于当下的什么也不知。
这样,她对她的父母是否能够回来,至少还有个美好的念想。
楚铭钰近到我们面前,轻身福礼道:“江公子有礼,表哥有礼。”
她又眸色沉稳了看向了我:“江公子以后见我也无需拘谨,毕竟你以后会是我的嫂子,那么我们便也是一家人,我自不会与你为难。”
我略有尴尬。她又转向师尊也福了福身:
“铭钰这厢也向表哥赔礼道歉,往日也怪铭钰看不清形势,以致在表哥面前多有骄纵之态,实乃铭钰之过。
从现在起,铭钰已然知道分寸,知道表哥心之所属的良人确实不是我。
既然如此,我楚铭钰也对表哥便也不会缠磨不休。至此之后,只一心一意做表哥的妹妹,江公子的小姑子。”
楚铭钰坚定的眸子,清凌凌的一片坦诚。
师尊对她也实有愧疚,却只道了句:“钰儿言重了。”
楚铭钰灿烂一笑:“表哥可以和江公子搬回来住,你那白玉轩我已然搬了出来,那里才是你和江公子居所。”
早前,她本以为白玉楼心里是有她的,所以她才会骄纵跋扈的要去白玉轩,一番精致打理,她本以为那里会是她和白玉楼的新房。
再看江乘舟,没想到到头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楚铭钰也不似拖泥带水的人,既然白玉楼心里无她,且已有良人,那么她惟有放下自己这段感情,成全他们。
我也没想到楚铭钰性格中有的不只是骄纵,还有对待人、事的飒爽磊落。
这样的楚铭钰立在面前,就犹如那夜空中的灿烂星河,使人不禁的甚为珍重。
师尊则从容道:“那白玉轩就是钰儿的。我已另有诺大的一个白府,也不能常守父母身边。
我娘能得你时常在她身边尽孝,这是我娘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钰儿在这里和从前一样就好,这永远是你的家。”
师尊对她有些亏欠,这会儿终是不忍的说了做为白玉楼,对楚铭钰该有的安抚。
师尊轻轻一咳,便背过身去,恍然还见他脸上挂着一抹浅笑。
“你们,说完了吗,我去见下我娘,你们可是同去?”
我还未及答话,铭钰爽快答应。
白玉楼久未回家,自然该是看看父母。虽然此刻的白玉楼已是师尊,但他毕竟也是白玉楼,属于白玉楼和白家之间的那份感情也是真实存在。
我这次随师尊进入客堂。白夫人正和白家主在一起,此时听到我们到来,都笑着出来相迎。他们在看到楚铭钰和我一起的时候先是一怔,随既楚夫人就颇为欣慰的道:
“我就说我家钰儿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楚铭钰骄傲的仰头:“这是自然。”
我不禁感叹:她还真是敢做敢当,真性情啊!
有婢子上茶。白夫人问了师尊打算。师尊又道出了白曦之的事情:
“人间生死轮回,传宗接代,都自有因果大道。叔父与裴术二人只不过喜欢上了对方,而这对方又恰好是为男子。
但他们在一起非但不会危及天下安定,反而有助四境和谐。就今时今日看来,那裴术自幼孤苦,叔父便是他心里唯一的明灯。
所以,他对可以对叔父言听计从,也可以为叔父活命而杀伐天下。
试问,父亲大人,除了裴术,你可还能找到第二个叔父愿意接受,且还能这么珍重的对待叔父的人吗?”
白夫人忽觉白玉楼说话与以往不太相同,但也是他的言词风格。
再又听到白玉楼一句:“父亲,我看你还是顺其自然吧。”
白夫人终有所悟:“从谨这是长大了,说话都会讲什么大道因果,顺其自然,比以往可是沉稳的多。”
我暗自忍笑:他岂止是长大了?他都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了?言行举止,自然也比单做为白玉楼时沉稳的多。
而白夫人却不知事实真相,只有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虽然曾经的白玉楼就颇为优秀,从少年起便可承担白家大业,并担当“临风阁”阁主。
但是这孩子在父母的眼里,大多是活到八十也会被父母挂心的状态。
在父母的眼里,他们的孩子永远是孩子,永远需要他们心疼。而父母一但没了,这人纵然真是孩子,那么他也该长大了。因为在别人眼里,他就是独立的个体,该为他自己的人生负责。
这也是我这趟出来之后,见到颜飞羽,见到白玉楼与楚铭钰,在较之裴术,便也有了这番感慨。
裴术自幼拼命自立,没人当他是孩子,看重的只是他的能力和价值。
而我的父母,他们多疼些哥哥,想我如寻常女儿家一般嫁人,也都是人之常情。
毕竟,世俗之内大多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怨怪的?
说来做人可比我上一世做酒时麻烦的多,但是牵扯到人间的五味杂陈,却又让人感觉是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