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这个人避之不及,生怕染上了病。
那人痛苦呻吟着,直至有人把他抬出去。
沈茗失了神,“不行……要去找小淮……她一定也知道这件事了,她有办法的,我们去找她!”
沈茗看了一眼纪谨延,没等他开口,就急急扯着他的袖子带着跑了出去。
刚踏出私塾大门,街上人突然变得寥寥无几,明明来的时候还很热闹的。
看来这个消息在百姓里已经传开了,大家躲的躲,治的治。
沈茗:“我们得快点。”
医馆依旧堵满了人,大夫赶也赶不走,人群发出痛苦的哀嚎。
一个老妇人见到正在跑着的沈茗,一眼就认出了她,追上去拉扯住,痛哭着求道:“二公主!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千万要帮帮草民那苦命的儿子,他昨日就染上了寒焰,大夫没法治,眼看就撑不过两日了……”
老妇人咬字越说越含糊,哭得好几次都上不来气,眼泪糊了脸,让人看了心里滋生怜悯,极不是滋味。
医馆里的人听了,仿佛见了曙光似的也纷纷跑过来,有的直接跪下磕头,“二公主!救救我们!您是活菩萨心肠!救救我们吧……”
来求情的都是家属患病的老老小小,染了寒焰的根本就站不起来。
沈茗凝固住。
原来在内政修明的时候,百姓真的会把权贵当做灾难面前唯一的解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他们把这个政权高高托起,奉为无上的神。
沈茗鼻头一酸,听得眼眶发红,哽咽着,“放心……大家放心……我会想办法,我有办法,我一定会帮大家治好病……”
百姓激动万分,悲痛与希望交杂,喊着哭着感激她。
沈茗看不下去,抹了一把泪穿出人群。
他们这次回来,沈泽许是把林淮晚安顿在太子府里的,她就直接来到太子府里找人。
刚要进门,就撞见沈泽许匆忙从里面出来,三人见面,愣了愣。
“阿姐,你来我府上有何事?”
尽管还没说,沈泽许也猜的八九是因为瘟疫这件事。
“小淮在里面吗?我找她有事商讨。”
“她在里面,制药。”
“好。”
两人很利落,短暂交流后便各自忙活。
沈茗不是很了解这个府的布局,在婢女的领路下才找到林淮晚住的阁楼。
门口紧闭,里面没听出任何动静。
她敲敲门,良久里面才响起一道声音:“进吧。”
沈茗闻声推门而入,纪谨延站在门口没动,倒是上身倚靠在墙边。
沈茗哪顾得上他进不进来,径直进去找小淮了。
往里走,掀开门帘,才看到有个人影,静静坐在桌前翻阅着一本本医书。
她好像许久没休息,眉头紧锁,神色严肃,脸色不太好,身子有比上次见的消瘦了些。
林淮晚抬头,站起向沈茗行了个礼,“见过二公主。”
“不必不必。”
沈茗走到她对面,隔着桌子。
“小淮,可有成果?”
见她是来谈这件事的,林淮晚也严肃了些,有些忧虑道:“我几乎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没有记载寒焰的解药配方,我在想,目前只能靠自己摸索着配制,我依据寒焰病发的种种现象抓了好几十味药材,可有一种是短缺的,现在药房都没有卖,而且这种药材也不知道生长在何处。”
沈茗恍然:这戏份我熟啊!
“那味药材可是茨香花?”
林淮晚眼底闪过几丝难以置信,“公主怎知?那味药材,正是茨香花。”
看来现在的难关就是找到茨香花以及摸索出制药方法了。
沈茗笑笑,“偶然在书上看到过这类珍稀药材,正好与医仙说的一致罢了。不过我知道这茨香花的生长地,就在朝南山的野竹林里。”
太阳已经升高,纪谨延依旧半靠在墙上,眼底的情绪不明。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明明从未有消息称朝南山会有茨香花,她从哪听来的?
他一直都以为她才识短缺,不懂诗书,不会章法,对政事国情一窍不通,可又有时候她却懂得很多人人都想不到的东西,让人预料不到。
沈茗携着小淮走出来,差点撞上了他,还好沈茗脚步及时顿住。
沈茗:“你站这干嘛?”
纪谨延抬脚先走了,“我都听到了,人命关天,先去找药吧。”
……
朝南山地势险峻,人迹罕至。
那片野竹林还偏偏在山的深处,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天色渐晚,落日昏黄。
沈泽许和林淮晚走在最前面,纪谨延稍稍赶超沈茗。
沈茗默默看着三个人的背影,余晖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头一回让她感觉这般不真切。
这是在她笔下的活生生的角色。
那种像突破次元闯进他们的世界,感受着他们的喜乐与生命汹涌的奇妙。
或许与其说是她创造了他们,不如是说是他们赋予了她另一个人生。
“想什么呢?还不跟上。”纪谨延回头看着她。
不知不觉她已经脱离队伍好几米了。
沈茗小跑追上他,挠挠脑袋,“这天色也不早了,那片竹林离我们还有很远呢,黑灯瞎火的,怕是再走一晚上都赶不到。”
他们听出了她的意思,沈泽许停下,“阿姐,这附近也不像是有烟火的,要不将就着就地露宿一晚?”
“有住的,我知道,再往南走个几百米,有几户人家,我们可以去那里投宿一晚。”
几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沈茗迅速解释:“上次出街游玩的时候听说的。”
纪谨延疑心不减,但没问太多,率先动身,“那赶紧的。”
又走了小半个小时,天彻底黑了,纪谨延和沈泽许燃起了火把,才勉强照亮去路。
借着火光,面前小小的屋舍显露出来。
平平无奇的小房舍,奇怪的是每间都熄了灯火。
林淮晚走向最近的一间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沈茗憋着没说。当初为了安排男女主住一间屋子,把所有屋主都安排夜间出街做买卖去了,只留了一家还有人在……
也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想的,写的东西漏洞百出,正常人谁会白天在家半夜去买东西。
敲了好几扇门,终于有一家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第一反应是有些害怕,颤着声问:“你们是……”
他没认出是朝中贵族。
沈泽许答道:“老丈不必担心,近来瘟疫肆虐,我们是来山上采药的,天色已晚,故来投宿一晚。”
老头听说是救寒焰的人,瞬间平和了不少:“既然是为民除害的大恩人,老夫愿意效劳。”他顿了顿,“只不过……老夫家境贫寒,住房有限,怕是接待不了那么多位恩人。”
沈泽许温和看向沈茗和林淮晚,“阿姐,小淮,不早了,你们先睡下,我再等等其他村民,晚点自会有住所。”
林淮晚反应快,立刻回道:“不用了,我不累,我可以和你一起等。”
沈茗没忍住露出姨母笑。
老头愧疚:“老夫招待不周,还请几位恩人见谅,我那几个乡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劳烦这两位恩人再等几柱香的时间。”
林淮晚:“老丈不必客气。”
老头拘谨地看了一眼另外两位,沈茗和纪谨延,“那这两位就随老夫进来吧。”
沈茗奇怪地看着纪谨延,仿佛在问他怎么好意思让小淮一个女生在外面等。
纪谨延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散慢道:“我累了,不能睡么?”
沈茗撇过脸不看他,乖巧地跟着老头进去了。
老家里还有一个老妇和一个强壮的青年男人,一知道他们目的是求治寒焰,几乎要把所有家底都搬出来给他们做了晚饭。
老妇炖了一只仅有的鸡,炒了鸡蛋和蔬菜,主食是白面馒头。
沈茗为他们的热情招待感到不好意思,很拘束地坐下来。
仅看他们的衣着就知道出生不凡,加上言谈举止端庄大方,能看出是读书人。
老头给他们倒茶,“还请二位莫要嫌弃粗茶淡饭,将就着吃吧。”
“怎么会呢!”沈茗拿了一个馒头。
这种所谓的粗茶淡饭纪谨延也不是第一次吃,也无所谓,反倒是她天生娇生惯养衣食无忧,应该吃不惯。
他微微朝她看去,以为能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嫌恶的神色,可只见她捧着有她半张脸大的馒头吃得眉眼弯弯,一副开心无邪的模样。
她……
沈茗眼睛很亮,夸赞道:“大娘,您做的馒头软软甜甜的,真好吃!”
大娘一听乐开了花,“这个小姑娘不仅生的灵气漂亮,嘴还甜呢!姑娘多吃点啊别介意!”
她笑着又看了看一直不做声的纪谨延:“这位小公子,能有这么妙世无双的夫人真是好福气。”
两人听了都愣住。
纪谨延手里的筷子停住,沈茗原本嚼着馒头的腮帮子也一动不动。
“嘿嘿……大娘,您……”沈茗还没说完就被纪谨延突然的发言打断。
“多谢大娘美赞,内人的确是妙世无双,只不过心直口快,哪些冒犯的话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纪谨延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话音刚落,他微微弯唇,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东西。
大家伙乐了,纷纷祝福和称赞。
沈茗把一只手藏在桌下,偷偷使劲掐了一下旁边纪谨延的腰。
纪谨延见怪不怪,对上她怨恨的小眼神,笑意从眼底自然流露,冲她微微扬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