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晚上/青子湖畔别墅
秋雨回到家中。
钟见一案,带来了一系列没有预料到的后续连锁反应,使得专案组的工作更加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大家都忙得昏天黑地的。
连日来的身心俱疲,使得他不到一分钟便陷入了昏沉。然而却在子夜时分,又自动的清醒过来。
他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磨搓着手机。一种强烈的非窥探的思念和渴望,让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手机远程监控。
只见画面中的宛轻若已经醒来。她走进了浴室,不大一会儿又换了一条新裙子走了出来。
淡淡的紫色,衬得她整个人更加肤若凝脂、优雅动人。
秋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那是自他买回来之后,她一直都未曾穿过的。
她打开了书架的夹层,从上面依次取下来好几本书抱在怀里,随后推开壁门走进了海底甬道。
秋雨急忙切换了监控画面。
宛轻若抱着书,缓慢穿行在悠长的蓝色甬道里。但她并没有去琴室,而是直接拐进了画室。
画室里的夹层被打开,她把怀里的书一股脑的堆放到了地面上,站在那里紧盯着那堆书默望了许久。忽然转过身来,沿着石壁开始一一抚摸起那些墙面上的画像,最后停在了一副画像前。
她轻柔的指尖略过画像上秋雨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将额头抵在那上面,一动不动了。
秋雨皱了皱眉头,迅速放大了画面,清晰地看到她眼角处滚落出的一滴泪。
他心里蓦然泛出些酸酸的滋味,眼睛被突来的潮湿浸的有些模糊,便将视线移开了画面,手机滑落到了枕边。
秋雨闭上眼睛趴在枕上,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安。
突然,从落在一旁的手机里,传出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秋雨警觉地睁开眼望去,立马“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只见宛轻若把墙上所有的画像都取了下来,连同那几本书堆放在一起,摞成了一座小山。而此刻,那座小山正冒着熊熊的火焰燃烧着,她竟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那炽热的火焰。
火光映照出她满面的泪痕,但她冷漠的唇角却露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微笑,直至那堆小山渐渐熔为灰烬。
秋雨心里一阵慌乱,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跳下床抱住手机紧盯着监控画面。看到宛轻若把所有的颜料都装进了一个袋子里,随后合上石壁的门,用一柄小刀撬出颜料盒底下的开关线并且——割断了它。接着,拖着袋子走到门边,用力撬出照明灯的开关线,一把拽断。
画室内,迅疾地黑漆成一片。
秋雨摇晃了一下身体跌坐到床边,心底里的不安和怪异愈发膨胀起来,他慌忙将监控画面切出到室外。
只见宛轻若轻轻合上了画室的门,倚在门边默默站了许久,随后拖着那只装满了颜料的大袋子,顺着悠长寂静的蓝色甬道,径直朝断崖下礁石滩的方向去了。
秋雨开始近似疯狂的,一遍遍地拨打宛轻若的手机。
因为时间的问题,他还没有来得及在断崖下面安装微型摄像头,所以根本看不到礁石滩上的情景。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宛轻若的手机正躺在画室里面的那张床上,在黑漆一片中,闪烁着孤寂幽蓝的光。
秋雨抿紧嘴唇,眉头深皱,重新拿起手机飞快地拨打诗然的号码,但是当他听到听筒里传出的一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时才猛然想起,诗然两天前是跟着自己一起回到了市区,此刻怕早已是身在大洋彼岸的那端。
他又急忙开始拨打舒云的电话,在长久的‘无人接听’声中,“啪”地一声将手机拍在了床角,一把抱紧自己的头,无助地跌落到了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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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过半/海边断崖下
宛轻若站在一块冰冷的礁石上,黑沉的海面像一张无形的网重重包裹着她。
八年了,她生活在一种不能被世俗所容忍和理解的、孤独的空间里。无尽的黑暗常常犹如食花,魔鬼般夜夜吞噬着她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和冷沫儿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她寄居在那个柔软弱小的躯体里,压抑住无数个自然生长出的想要吞噬替代主体的强烈愿望,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绝不可以伤害到她。
每当她绝望痛苦到想要放弃,永远沉寂埋葬掉自己的时候,却总是又被迫挣扎着,在现实中一次次的苏醒过来。为的不过是最终想要得到一个圆满的、更为明确的答案。
而如今,当这些答案都清晰明了的摆在面前时,她却没有了半分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勇气。即便是有了秋雨那样热烈灼灼的、似乎能融化掉所有悲哀的、火一般的爱情。
夜的沉寂中,她打开所有的颜料盒。月光下望着它们被倾倒进海水里所幻化出的奇异绚丽,唇角的微笑越发地怪异。一丝决然的眼神,在水面绚烂的亮光中衬得越发熠熠。
二十多分钟后,宛轻若终于又重新出现在了秋雨的监控画面里。
只见她一路切断了甬道里所有的灯光开关,回到车厢卧室,合上书架门,手里拽着开关线,无声的倚在了门边。
时间在不安中滴答行走着,死寂般的沉默,难以抑制的压抑,都伴随着秋雨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层层加重。
他一眼不眨的紧盯着监控画面。
过了许久,宛轻若终于离开了那道门,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来打开了那本水墨纹缎面的手工日记簿。
她低下头,伏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又停下来盯着那日记簿呆坐了很久,忽然将写过的那页纸撕下来揉成一团,丢进了纸篓里。
幽暗的灯光下,她落寞的背影孤单沉寂着,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肢体语言。突然,她合上了日记簿,站起来走进浴室里去了。
十分钟后,她又走出来,重新换上了冷沫儿的那件白色睡袍,然后关掉卧室的灯,在黑漆一片中,抱着双臂埋坐在了窗台上。
皎洁的月光穿过玻璃,在窗前映照出一个白色的剪影,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清冷孤寂。
秋雨疯狂地抓起外套,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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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凌晨/后车厢卧室
当朦胧的白昼替代了黑夜,秋雨立在床前,呆呆地望着那个沉睡在床上的人。
舒云正一脸无奈的坐在床边:“看到你的留言,我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一直都没动过。”
她抬头茫然的看向他:“发生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这一切毫无征兆,打得秋雨措手不及。使他一时之间没有了清晰的思维判断能力,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茫然无措地望向了窗外漫漫长夜。
“轻若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