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学兵的车队越来越壮大,生意也越来越好,运输订单从未断过,特别是刚刚和桦富煤矿签订的常年往省城焦化厂送煤的协议。
这次不是他去桦富煤矿找生意,而是桦富主动要找他签订常年合同。
在生意逐渐扩大的情况下,有两件事迫不及待地放在了眼前。
第一件是必须补充大吨位的拖挂汽车,这个倒不是问题,无非就是花钱就能搞定。
关键是第二件事,随着业务的扩大公司的财务制度亟待健全,而首先解决的就是必须有一个懂财务的会计和一个尽心尽职的出纳。
他无意中又想到了于小兰。
于小兰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现在让她改弦易辙是绝非可能,只好给冯清水打了个电话,托他在接触企业财务人员的时候留心给他找一个。
在事业上可以说武学兵是一个成功人士,但在感情上婚姻上却是地地道道的失败者。
眼看四十出头,婚姻却形同虚设名存实亡。
年关将近,武学兵正在犹豫今年年前该怎么办,想去漓再见一下武二妮,又想到武二妮的为难和痛苦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天上就降下一个林妹妹。
武二妮推门进来让他大惊失色诚惶诚恐。
他盯着武二妮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二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这种场景在他的大脑深处常常出现,只不过是在梦中,醒来后空空如也,这次是真的吗?
武二妮泪眼婆娑一头扑进武学兵宽敞的怀抱中:“学兵,是我,我是二妮。”
武学兵一股热血涌上大脑把武二妮紧紧地拥在怀里:“二妮,这不是梦吧?这是真的吗?”
武二妮喃喃道:“是真的,学兵,不是梦,是我,二妮,我回来了。”
良久良久,武学兵慢慢把武二妮扳开,两只大手抓着武二妮廋俏的双肩,盯着武二妮的脸看了半晌,眼睛里攥着泪花,喉咙里有块棉花堵着,他带着哭音:“二妮,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学兵。”武二妮开始发出凄切声:“我知道。学兵,我们的心里一样苦。我做梦都想回到你的身边,可是,学兵,请你原谅我。”
武学兵执着而动情地:“我无法原谅你,二妮,你为什么会这样软弱,为什么会如此优柔寡断,二妮,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有你自己的幸福,为什么会要这样折磨自己?二妮,这次回来我们好好过,我会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把你装在肚里,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二妮,咱的车队已经发展壮大,等过了年再接三部大吨位拖车,给你买一辆小轿车让你吃冯阳最好的穿最时兴的衣服,二妮,请你相信我。”
武学兵掏心挖肺的表白更使武二妮凄泣不止哽咽不断。
武学兵用毛巾给武二妮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用凄楚的口吻说:“二妮,一切都已过去,你回来就好,我们真心相爱,我们永不分开。”
武二妮擦掉泪水仰起头来,眼光中透出无奈和伤痛:“学兵,你放手吧!你忘了我吧!”
武学兵的心中又被冷水浇了一下,大脑一片混乱:“什么?二妮,你说什么!你已经回到了咱们的家中,这里的一床一帐,一桌一凳不都是你喜欢的吗?不都是你与我共同购置的吗?二妮,这里是你的家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让我痛心的话来?”
武二妮不忍心直视武学兵撕心裂肺的痛苦而怅惘的表情,她止住了哽咽:“学兵,我知道你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男人,我也知道我的灵魂今生今世已经属于你,但是,学兵——”说着,她的喉咙痉挛了一下:“我无法成全我自己,我的肠被儿子死死地攥着,我挣不脱呀,学兵,你说得对,我是个软弱的女人,我没有勇气抛下儿子,如果有来生,就是让我当牛做马我也愿意受你的鞭使。学兵,放手吧,你还正当年,你需要女人的温情,你需要女人的关怀和抚慰,你再找一个爱你的女人吧,没有烦恼,没有牵挂,没有孤单,没有不安,学兵你是一个好男人,你该拥有这一切!”
“不!”武学兵突然脱口而出爆发的一声,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二妮,你说什么傻话,你知道我没有你,还会活得好吗?你觉得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有快乐可言吗?二妮,我求你,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看在我们彼此的牵挂上,求你留下来,好吗?二妮!”武学兵的眼眶里几乎塞满了泪花,他的声音悲怆,带着少有的颤音凄楚地哀求道。
“学兵,我不能,学兵,你就忘了我这个坏女人吧,学兵。”武二妮无力地卷缩在床沿边抽动着双肩一边擦泪一边说。
突然,门被推开,武二妮的儿子一头撞进来拽着武二妮的衣袖就走:“妈,跟我走!”
“源源,妈妈再和你武叔叔说几句。”武二妮想挣脱儿子,怎奈个子已经超出她半头的儿子死死拉住她不放手。
武学兵想上前劝解:“源源吗?你忘记武叔叔了?武叔叔引你去饭店想吃啥吃啥,好吗?”
不料被曲源源一把推开。
武学兵没防备,趔趄着倒退了两步。
曲源源瞪着敌视的眼光声嘶力竭地对武学兵喊道:“你这个坏男人离我妈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武二妮就走。
武二妮走出家门扭回脸来哭着对武学兵:“学兵,对不住你,你再找一个吧,需要离婚就给我打电话,就是上次给你的那个号码,我会随时来和你办理的,学兵,忘记我吧,你应该有你的幸福!”
武学兵看着渐行渐远的武二妮不知所措。
追到大门边,外面停着一辆小轿车,驾驶座上坐着曲向前。
汽车卷起一股浓厚的尘土。
他远远地看到武二妮从窗户边伸出的一只手,是告别?还是安慰?还是再见?还是无奈和悲哀?
武学兵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强咽着从心底涌起的酸楚,然后慢慢地把手无力地举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再见!”
还有再见吗?还有会期吗?二妮,亲爱的,不求再见,只求你好!
天上低垂的灰云在抽泣,衣领边刮耳的寒风在呜咽,白雪皑皑的远山上夕阳在苦笑,冯阳城上空弥漫的烟霾让这个严冬的下午更具冷漠和苍凉。
武学兵又回到了敞开着门的屋子,看着刚才武二妮刚才坐过的床沿,武二妮刚才用过的毛巾,睹物思人不禁怆然悲凉。
一个永不言输的七尺汉子感到茫然而颓废,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
几分钟后,他突然坐起来快步走到酒柜前,那里放着他每次喝剩的好多半瓶酒。
他一鼓作气喝掉三半瓶,然后一把把放在桌子上的三个空酒瓶扒拉到地上,酒瓶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然后开着他的小车向冯阳城而去,一直开进冯阳县有名的红灯区。
不等他的车停稳,早有几个妙龄女郎出来接驾。
武学兵摇摇晃晃地被几个女人又拉又拽地拖进一间歌吧。
他点了好多歌,尽管唱出的调自己听着就和老公鸡叫一样难听。
他没有疲倦,也不想停下来。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疏散自己心中的苦闷,才能淡化心中伤口的疼痛。
他一直唱到深夜,说不出是几点,直到大脑昏昏沉沉地进入再也无法坚持的状态……
一绝醒来已是红日东照,光亮从薄薄的窗纱上透进来,枕头上的一股脂粉味扑鼻而来。
他微微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使他顿感惊讶,长长的乱蓬蓬的头发,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正看着他。
武学兵下意识地动了动:“谁?”然后扭脸往上看了看不禁问:“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在哪里?”
“呵呵,你睡觉的样子很有趣。”说着,那个女人又往他的身体上挨了挨,打趣地说,“老板,这是你的皇宫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武学兵的身上摸索起来。
武学兵这时的意识才逐渐清晰起来,昨天的事就像幻灯片一样在脑际闪过。
不用细说他已经完完全全明明白白这是什么地方,卧在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他不由地端详着脸前的这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和那张鲜艳欲滴的红嘴唇,虽算不上美妙绝伦倒也甜美,特别是那双忽闪着长睫毛的眼睛具有不可抵御的攻击力。
他没有拒绝她的温柔,他无力去拒绝她的温柔。
一种雄性的冲动让他迫不及待地抱紧了她,抱紧了她那脂滑乳光的柔体……
旷日持久的等待和煎熬已经使他疲惫不堪,枯燥无味,就像一个饥饿的猎人看到了一只野鹿,也像一个干渴难耐的行者遇到了一条潺潺流淌的清泉。
他无力再保持什么君子风度,也不想再去给原始欲望套上虚假的枷锁。
没有了眷顾,没有了留恋,没有了克制,没有了约束。
他,武学兵就像一股飘荡的风游荡在花丛间,拂卷着花香,撩过花叶,吻过花瓣,吮吸着花蕊,然后穿过林梢,发出了席卷大地的呼啸声。
从红灯区出来,他仿佛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身上装的两千元钱已经所剩无几。
但他觉得好轻松,简直就是神清气爽!
那个女人一直把他送到了车边。
打开车门的时候那个女人还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用甜美的声音对他说:“武老板,我等你啊,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武学兵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扭头对她笑了笑,然后打着引擎,车子缓缓向前开去。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一直在心里没有抹去的人,于小兰!
于小兰正看着他,脸上似乎有种捉摸不透的笑。
他赶紧停下来摇下玻璃对于小兰喊道:“小兰,你——”他本想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似乎觉得这样的问话在这个地方很不合适。
于小兰仍然带着那种笑,微微弯下腰来对着车内的他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
“小兰,你要到哪里我送你去。”武学兵连忙说。
于小兰仍然带着笑:“不用,学兵,你那么忙,我可耽误不起你。”
武学兵没接她的话,把副驾驶一边的门推开叫道:“小兰,你坐进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于小兰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坐进来把门带上,扭过头来一脸正经地:“什么事?”
“小兰,你还在做那份工作吗?”武学兵的口气很认真。
“是啊,总得挣口饭吃,不做又能怎地?”于小兰看上去没有了那天洗脚时的淡然。可以看出也有她的无奈和不如意。
“到我公司来吧,我正缺一个会计,我真心希望你能来帮我一把。”武学兵看上去是认真的。
于小兰又笑了笑故作逗趣地:“你能给我多少钱?我可是要大价钱的啊。”
武学兵也知道于小兰在说诳语就顺口笑了笑说:“只要你来,价格你开!”
于小兰又话中有话地:“你武学兵不要脖子硬,让你武太太将我赶出来的时候你别拉稀就行。”
不提这茬还好,她这一提倒使武学兵的眉头间顿时飞上一股怅惘的愁色:“唉,有个武太太就好了。可惜没有。”
“那个什么妮不是都和你结婚了吗?”看上去于小兰还不知道武学兵的这一摊子烂事。
“走了!已经二年了!”武学兵悲悯地说。
于小兰顿时无语,她从武学兵的口吻中似乎感觉出了这背后不愉快的故事。
武学兵沉默了片刻然后很慎重的抬起头来:“小兰,如果你还把我武学兵当朋友看,就来我公司吧,来给我当管家。”
于小兰一听心中颤动了一下,武学兵是想让给他的公司当管家还是让去给他管理家?这样一想脸上不免一股发热。
突然让她心跳的一幕出现了,武学兵突猝然间伸手把于小兰的小手抓住:“小兰,你答应我好吗?”
于小兰心慌意乱,不由地抬起眼皮看到了武学兵温和而恳求的目光,下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了缩故作镇静地:“学兵,让我想想。可是,我的会计水平不高,怕影响到你公司的业务。”
武学兵又重新把手搭回到方向盘上望着前方:“小兰,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你的会计水平的高低又有什么关系!”
于小兰低着头沉静了一会儿,然后习惯性地用手挠了几下长发笑着说:“学兵,让我想想。”说着就推开了车门。
将要回身闭门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学兵,如果有更好的人选,就选别人吧。”说着笑了笑把门推了上去。
武学兵一路上回想着于小兰的话。
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上次因为武二妮疏远了她,为此而回击?还是真的因为她的会计业务不够专业?还是有别的意思?
女人啊,武学兵越来越觉得女人像个永远解不开的迷,让他的心倍加迷茫,倍加惆怅。
可女人却又像是春天里的一缕春风,忍不住让经受了严冬的枯枝冷冰为之向往为之梦想。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心中无事,只不过喜乐和忧愁总是不停地出现在每个人的生活中,当人在一方面不如意的时候,会伴随着另一方面的顺水顺风。
武学兵一身义胆,但却在与女人的感情纠葛中不得不卑躬屈膝,不得不甘拜下风。
真正是:“世间无非云过楼,何事值得你犯愁?荣辱得失算什么,此生只向花低头。”
无论世事艰难还是春风得意,无论对酒当月还是忧思欲绝,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永无停歇。
白皑皑的冬雪总会在河山中化为蒸汽,春节的爆竹也总会在 大年初一的夜空炸碎夜幕。
一年一度周而复始,没有任何的欢乐会留住时间,也没有任何烦恼和忧愁能经得住春夏秋冬的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