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年12月12日
地点:北海道 札幌手稻滑雪场
天气:气温华氏20度 中雪—晴
滑雪场女更衣室里,两个女生相互在帮对方换上厚厚的滑雪服,其中一个剪了时下最流行空气刘海的短发女生正帮她的好友套上厚重的滑雪靴,她的好友坐在长板凳上伸长了腿,笑嘻嘻地看着短发女生。
“你看我,最近是不是又胖了,小腿又粗了一圈。”
“行了吧你,瞧你那德行,都一把年纪的老阿姨了,还以为自己是18岁的美少女呐。”
哟,这还是两个中国女孩,大概是来北海道游玩的吧。
短发女生卖力地将厚重坚固的滑雪靴套入好友的小腿。
“好嘞,小胖子初号机组装完毕,准备出发!”
那个身材略有点胖的女生坐在板凳上,看着伸直的双腿上已经固定好了的靴子,满意又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两个西瓜籽一样的酒窝马上呈现出来。她看上去跟中国内地的相声演员贾玲倒有几分相似。
“哎呦喂,你这小调皮鬼,还笑我胖,我都还没笑你老呢,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结婚,你呀,你呀,还当自己是曾经那个无敌小可爱吗。”
那个短发女生一脸的不乐意,奶凶奶凶地瞪着好友:“别老是拿我妈的语气跟我说话,说了陪我出来散心的,你怎么还给我添堵呢。”
“好啦好啦,我跟你开玩笑的,小乖乖,快来坐下,我帮你套靴子。”
胖胖的女孩笑嘻嘻地讨好着短发女生。
这短发女生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这匀称紧致的肤质和体态看起来倒真像是20多岁的小女生。
胖胖的女生拿起靴子小心地把同伴的腿塞进去,然后把锁扣给牢牢地扣上。
“哎,我就是看不懂你,你说宋桓浩家里条件这么好,他自己还是个牙医,你嫁给他,衣食无忧不说,还能赚个上海户口,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把他给放生了呢?”
短发女生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也不知道她在思考些什么。
“你懂什么啦,你们就知道他条件好好好,但是桓浩这个人,什么事都听他妈的,都这么大了,连袜子内裤都是他妈妈给买的,更别提其他的事情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崩溃。”
胖胖的女生似乎感同身受:“这倒也是,这年头妈宝男太可怕了,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由母亲操控的一生,如果跟这种人结婚,老婆一定会很辛苦吧。”
“所以啊我才让你陪我来北海道的,我怕桓浩又来找我,我真的是受不了他了,对于这种男人最好就是远离他彻底消失在他和她母亲的视野中,万一他真缠着我带着他妈要挟我跟他结婚,我岂不是又要被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了,你说对吧。”
胖胖的女生把最后一个扣子固定好,对着短发女生说:“确实,再怎么也要对自己的一生负责,嫁给一个不独立的男人婚后生活跟当女仆有什么区别。”
“好了好了,穿好了,我们出发吧。”
二人带好手套和护目镜,把滑雪板扛在了肩上。
短发女生:“走咯,今天我要成为雪中飞舞的精灵。”
“得了吧你,别摔着了就行。”
一天前:
札幌一家小酒馆里,一个带着黑框板材眼镜的中年男子点了一杯山崎18年威士忌,虽然他外貌看上去有一些苍老,但这应该是他的装扮所致,上唇浓密的八字胡和下巴的胡茬应该蓄了至少半年以上,不过看得出来是有定期修剪的,黑色的头发夹杂着不少的白发,这可能是现代日本社会中年人难以避免的苦恼。他梳了一个成熟的欧美大背头让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年龄一下增加了10多岁。
这个中年男子呷了一口威士忌,对着吧台的调酒师说:“谷寺,我说,还是这山崎18年好喝啊,那些苏格兰威士忌喝着总觉得少了些感觉。”
这个长得英俊帅气名叫谷寺光一的调酒师,认真仔细地擦拭着晶莹剔透如切割后钻石般的玻璃闻香杯。
然后他对着中年男子说:“有故事的男人都爱喝山崎,渡边下次可以试试山崎30年,你肯定会喜欢的,当然,如果你口袋的钱够多,来点一杯轻井泽吧,一定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这个姓渡边的男子真切地点了点头,跟这个调酒师讨论起威士忌真是没完没了。
“滕这几年变得很多呢,还打球吗,是不是连怎么持球都忘记了。”
“别提了,现在的球技可能还不如小学生,倒是啊,还是羡慕光一你呢,做了自己梦想的职业。”
“说起来渡边辞了三井财团的工作很可惜呢。”
“其实我倒觉得没什么啦,想放自己一个长假而已,其实我最近在写作啦。”
谷寺惊讶地放下手上的调酒器,两眼放光:“了不起呢渡边,想成为跟村上一样的小说家吗,在写什么题材呢。”
“就写,关于回忆吧,像我这般一事无成的男人,除了回忆,还有什么值得一说的呢。”
“倒是很不错的想法,人可以没有金钱、没有信仰、没有勇气、没有爱情,却不能没有回忆。”
渡边滕专注地打磨思量着调酒师说的“人活着不能没有回忆”这句话,他轻描淡写地道出了渡边写作的初衷,动物们靠摄入食物就能存活,而人要是没有了回忆,便如同行尸走肉,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又终将归往何处。
渡边滕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威士忌,然后将一口金色麦穗一般的山崎18年轻轻地入嘴,烈酒在口腔里回荡,大麦的香气还夹杂着略微的泥煤味,往事如同橡木桶的气味,一点一点在味蕾上落地生根。
谷寺光一:“渡边这几天来北海道有什么打算吗?”
“要说打算倒是没有,想着明天要是天气好的话就去滑雪。”
“这个主意不错,上周的大雪让北海道银装素裹,而且这周天气都不错,很适合滑雪呢。”
渡边滕说自己很久没有滑雪了,约谷寺第二天一起去。
谷寺:“最近酒馆缺人手,我怕是请不了假呢。”
渡边略显失望,但是他还是决定第二天要去滑雪。
白雪皑皑的山峦连绵起伏,铺成了一整片厚厚的纯白雪场,刚入冬的札幌风和日丽,前来滑雪的人倒还不是很多,主要都是住在北海道附近的市民,还有一些零星从外地或外国趁人少特地赶来一睹雪国风光的人。
雪场上,两个女生穿着滑雪靴,互相搀扶着将腿嵌入滑雪板的固定环扣内,步履蹒跚地往前方滑坡走去,她们喜笑颜开,看得出来她们的心情格外地愉悦兴奋。
那个短发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将双腿下的滑雪板置于坡顶之上。
“我准备要下去了哦,你要和我一起吗?”
另一个女生突然显得有些怯懦,她不敢往前。
“还,还是你先下去吧,我得先缓缓。”
短发女生嘻嘻地笑着:“瞧你,起初还笑我来着,那我先下去了哦,你要跟上我。”
说时迟那时快,短发女生“嗖”一下地往下坡滑去。
她越滑越快,迅驰地穿梭在连绵起伏的白雪山坡上,凛冽的寒风呜呜呲呲地在耳边呼啸着,冰冷刺激感让短发女生格外的清爽和兴奋,女生感觉到此时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自由的飞鸟,任意驰骋在广阔的天空云海间。
脚下的滑雪板优美地在雪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S形曲线,突然,前面的小坡边上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黑色滑雪服的人,正好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惊厥了一下,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她奋力地将膝盖内曲,形成内八字型来完成刹车动作,但是巨大的惯性还是让她一头撞到了那个穿着黑色滑雪服的男子身上,二人纷纷狼狈倒地,半身埋进了雪地里。
渡边滕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好在绵软的雪地让他并无大碍,他赶紧扶起还倒在地上的短发女生,向她询问。
“你没事吧。”
女生攀着渡边滕慢慢爬起来,眼镜紧张地瞪着渡边滕。
“I’m so sorry。”
渡边滕关切地看着女生,原来她不是日本人啊,他开始用中文试探女生。
“你是,中国人?”
短发女生非常地惊讶看着眼前这个满面络腮胡的男人,一下子感慨万千,不知道这个短发女生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回忆。
“对,对呀,你会说中国话呀?”
“是的,我曾在中国呆过几年。”
“真是巧呢,这样的话。”短发女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渡边滕看着女生好久,这一刻的情景,突然让他回忆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去。
“你很像我在中国的一个朋友呢。”
短发女生听闻后也开始端详起渡边滕。
“这么说来,其实,你倒也有点像我一个朋友呢。”
突然间,从女生的背后传来了洪亮的呼唤声,是短发女生的朋友在叫叫唤她。
“没事吧,你没摔着吧?”
短发女生赶紧回应她:“我没事,你快下来吧。”
“好咧,我下来了,你在原地等着我啊,方怡!”
当短发女孩转回过头来的时候,她看到男生正深情地注视着她,女孩刚开始还有一点不知所措。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这双深深烙在女孩心底封藏已久的眼眸,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眉宇之间,逐渐浮出水面的,是那份久违的相遇和问候。
不记得是几个年头了,多少的的豆蔻芳华在这漫长又短暂的岁月中匆匆流逝,女孩内心万千的思绪和回忆此刻都汇成汹涌的海潮,一波接一波地奔涌不止,热泪盈眶的两人,定格在了这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思念、记恨、甜蜜,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苍白的雪地里,是两个热烈燃烧的灵魂。
彼时,女孩和男孩突然听到了滑雪场的广播开始播放音乐,这第一首歌曲,便是新加坡籍歌手孙燕姿的《逆光》:
【有一束光,那瞬间,有什么痛的刺眼;
你的视线,是谅解,为什么舍不得熄灭;
我逆着光,却看见,那是泪光。
那力量,我不想再去抵挡;
面对希望,逆着光,感觉爱存在的地方,
一直就在,我身旁。】
这个故事,在渡边滕如星辰皓宇般的眼眸中,渐渐地落下了帷幕。
又或许,这才是故事的真正开始吧。
谁是你头上的那片星空,你又会是谁耗尽勇气去守护的生生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