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煎熬熬,好不容易又一日。
这一日不用下乡了。巡察使团派出人手到已经赈救过的村庄复检,如无异常,则第二日就收队回永州城。
曙光在前,终于可以回永州城了!
楚王府20个亲兵派出了一半。
农庄船队46个人马,29个漕运武士都由薛志荣带走,去护送玉丽筝了。
娄飞婵自然跟玉丽筝先走。
余下14人由李仲焕总管。
偏李世子天性不羁,又爱游山玩水,说是既然来到,听说衡川县有一名刹,风景极美,打算和几个庄农去玩一天。
吕冉菊、紫格、沈娟三个小姐儿听说,就不答应了,也要跟去。
李世子一向发怵沈娟,只好让她们一起去,于是和巡察使团交代一声,咋咋乎乎就开走了。
巡察使团和农庄船队一向各自为政,双方的头儿也不在,陈长史不好越界管理,所以就没有说什么。
不是还有10个庄农护送嘛,衡川县民风淳朴,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李仲焕带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很快出了县城,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前面就是上山的密林。
李仲焕下了马,来到三个小姐的马车外,说:“你们下来!”
沈娟下了车,嚷嚷说:“无端端突然要去古刹,好奇怪!我就想看看你要干什么!现在将我们赶回去,前面有什么野草闲花等着吧?”
李仲焕说:“别废话!前面有客栈,你们暂且住下,我有急事要赶路!”
见他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迫,沈娟一时愣住了。
大崖顶百川堂左侧延云谷,氛围也是一片严肃。
30个新壮丁排成三列,一个个屏气挺胸,双手握拳贴在腰部,两膝半蹲扎马步。
张文尧身披玄色披风,气势轩昂地从新庄丁行列中穿过,大声训导道:“大腿摆平,重心落在两腿正中,头正,颈直,含胸,收腹……”
说着双手压了压庄丁的前胸后背,那庄丁马上伸颈,抬头,挺胸。
张文尧又说:“各位既然选择了跟我上山,就要专注练功,不得偷懒!如果有谁吃不得苦,后悔了,随时可以走!”
“练功,讲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得苦,耐得住,才能有所成!”
这个山谷是新庄丁营地。
大崖顶原班人马排序颇为简单,一营、二营、三营……张文尧想将自己带来的人马取名为“耕读营”,扈大炮准了。
看来妹夫颇为用心,还真想在大崖顶开辟一片耕读新天地。
“耕读营”再分为四个分营:“耕一营”“耕二营”……前三个营每营36人。
“耕四营”30人,全部是新招来的庄丁。
选择上大崖顶这条路后,张文尧就着意物色新成员。
张家耕读山庄绵延两百年,所有庄丁都能文能武,因此不少年轻人慕名前来,想加入庄丁行列,又常常因为名额已满失望而去。
张文尧就叫队长找到这些年轻人,询问他们是否愿意跟随上大崖顶。
最后择优挑选,招到30名新庄丁,是为“耕四营”。
张文尧一日几次前来“耕四营”监督训练。
此刻,看到新庄丁练马步摇摇欲坠,张文尧就鼓励说:“学武先从下盘练起,扎马步则为练下盘,下盘稳了,才能聚气凝神,出招才能自信有力!”
旁边一个年轻人微微晃了两下,忍不住出声问:“庄主,这扎马步要练多久?”
话未说完,就觉得小腿一阵酸软,倒在了地上,赶忙爬起来,左右看看,不明所以。
张文尧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再演示给你看。”说着运转右脚,脚尖轻轻掠过年轻人的小腿肚,年轻人只觉小腿处有凉风掠过,便又跌倒了。
张文尧说:“练到不再跌倒为止!如果你觉得辛苦,随时可以离开。”
“不!”年轻人站起来,继续站桩。
张文尧往前走几步,忽然又转回来,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跟在后面的张总管说:“他就是年初来报名的,永济县城李员外少公子,名思泽。”
张文尧想起来了:“你正月十六就来山庄报名学艺,而山庄那时不打算招人……”
李思泽说:“小徒根基浅薄,承蒙庄主不弃,小徒定当全力以赴!”
张文尧哈哈大笑,拍拍陶思泽的肩膀:“好!只要吃得苦,我包你一年半载定有大长进!”
“是!”李思泽一挺腰杆,面色变得沉毅果决。
同时,延云谷谷顶,百川堂二楼窗口,扈大炮和二当家背手站立,看着山谷里张文尧练兵的情形。
正是训练间隙,新庄丁席地稍息,齐声起哄庄主表演一个。
张文尧招架不住,站到场地中间,拱手礼之后,闪电般翻了一串鱼打挺,又挪腾跳跃表演了一套拳术。
庄丁们起哄张总管也来一个,张总管也顶不住,只好出到场地中间,表演了一个白鹤亮翅。
因为他本来就腰弯背驼,这招式极不到位,显得滑稽可笑。
扈大炮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哪是白鹤亮翅?这是猴子摘西瓜!”
二当家说:“ 这张总管本就不是练武之人,不明白张庄主为何也要带他上山。”
又说:“扎马步,高桩,四平,还有踢、旋、鞭、踹,这基本功都得练一年半载。”
扈大炮点点头,话音仍是带笑:“看来我这大舅子真心在大崖顶扎根了!”
二当家紧了紧嘴唇,还是没有再提出异议。
只是心中仍有些许隐忧。
“得得嘎嘎!”“得不得嘎嘎!”
“磔磔磔,磔磔磔!”
大崖顶夜深谷静,偶有几声鸟鸣,打破这阴森恐怖的空寂。
月光极淡极淡,依稀摸得见几步前路。
张文尧将油灯灯芯旋到最低,沏好一壶茗茶,静静地等候。
临风户半开,须臾,有什么衣缕打在窗棂上的微响,带着一阵微凉。
一个人影就站在张文尧面前了。
张文尧看来人一眼,又向另一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李公子请坐!”
“李思泽”一扬下袍坐下,端起茶杯噙了一口:“还是你这茶好喝,耕四营那老茶婆水,根本咽不下去!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