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德等吕鑫回到矿上后亲自来了一趟。
第一平复一下所有人的受惊情绪。
第二最后确立一下煤矿的管理层。
第三主要来安抚一下吕鑫的心情。
第四就是要授意新的管理层借着煤监局的整顿安排对田广荣留下的隐患加以改造清理,为以后独立开展生产经营打好基础。
他的到来,所有人都不感到意外。
在形式上吴成德已经不再与煤矿有关,从心里从实情上他并没有失去权威。
他与大伙座谈了一个下午,表达了对这场事件的沉重心情,也表达了对吕鑫被剥夺矿长权利的遗憾,更表达了对田广荣的不满。
最后在他的主持和提议下确定了张和宁的矿长地位,保留了没有参会的孙大财副矿长地位,并保留了吕鑫综合事务监理的地位,相当于一个副矿长。
岩格仍然做制度监理,工资待遇和吕鑫一样。
他在矿上吃了一顿晚饭才回到县城。
回来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既感到如释重负,又感到无名的失落。
使他欣慰的是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张和宁扶上了正位,终于把傲气十足的吕鑫拉在了后面。
细细想来这一切虽是突然也并非偶然,都是天意所为。
于此同时吕鑫接到一个想都没想过的电话,打电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县社陈占辅。
吕鑫应约到一个小饭店的时候,陈占辅已经等候在那里。
等吕鑫坐定,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对喝起了小酒。
吕鑫在县社的那时候,陈占辅虽然对其他职工总是高高在上,从未在吕鑫面前摆过官腔。
其一他能当上副主任也多亏了吕县长的帮助,对吕鑫自然是另眼相看。
其二,他也知道吕鑫是个什么皮毛。正主任都忌讳三分,何况他一个副主任。
吕鑫现在正是失意之时,虽不知道陈占辅今天的请客用意何在,估计大多与安慰和表达虚情假意有关。
或者会说建议他再返回供销社,或者也会说些人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一类的话,或者也就是借此机会来表达一下关心,以示提念当年父亲对他的恩情。
不管怎说,吕鑫是抱着推不掉的应付心态来的,陈占辅毕竟是他多年的领导。
不出所料,几杯酒下肚陈占辅就把话题归到了吕鑫身上来:“桦富煤矿的事我也听说了,都是田广荣埋的祸,只可惜让你这次受到了牵连,替人背了锅,听了让人觉得冤屈。”
吕鑫倒不以为是:“谁让咱是矿长,没办法,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话是这样说,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和吴成德没有一点关系也太有点匪夷所思,让人想不通了。”
“这之前煤矿已经和县社没有了关系,怎么能和人家吴主任联系在一块!”
“嗨,说实话,也就是碰上你的人气好心胸宽广,要是碰上斤斤计较的人还不知怎想。”
“能怎想,事情是工程质量所致,与任何人没有关系,田广荣偷工减料造成了事故已经被逮捕,虽然还没有判决,那也是迟早的事,好在矿上与对方达成了私了协议才免得我没有蹲进去,这已经是不幸之万幸了,我还能怨别人?”
“吕鑫,就这一点不愧为县长之子,见解非常人所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遇到事情,他吴成德比谁都溜的快。”
吕鑫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只顾喝酒。
陈占辅接着又加油添醋说:“事故发生,吴成德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甭管怎说也应该主动到矿上招呼招呼吧。即使已经与县社关系不大,站在以前是县社所属企业的角度上也该帮衬一点。”
他见吕鑫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就又说:“对,咱就都不说这些,可是小鑫你想过没有,你这次丢掉了矿长资格,他并没有为你去有关部门说一句情走一点关系通融一下,倒是顺势把你拉下了马?这不是落井下石吗?”
“唉,只怨咱自己的点不好,遇上田广荣那个混蛋。矿上总要有矿长的,张和宁当也是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什么是顺理成章!张和宁在供销社一个已退休的老人凭什么就能当上矿长?他那个矿长证也是吴成德给他弄来的,凭他去考试能行?”
“老陈,你这个还真不知道,别看你是他多少年的老领导,你对老张还真不了解。他肚子里的墨水不少。他那矿长证真的是考下的,这个我比你清楚。”
“就说是考下的,可矿上的启动资金从哪里来?一个小联营煤矿,要不是凭你吕鑫的关系和人脉能从大银行贷出款来,能从上级财政要下钱来?说彻底也都是吕县长的名气资源。”
“哎,老陈,你可别扯上我爸啊,这里面可与我爸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要说以前我在矿上是没少付出,不过那也都是应该的。”
“吕鑫,咱现在先别说谁是谁非,只要你吕鑫把凭你关系贷来的款一抽,他们不马上关门才怪。这个你信不信?”
吕鑫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他的这句话正好戳准吕鑫的心思。
自从从一把手说了算的位置上下来后,吕鑫的这个意念就一直在心里盘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过惯了自由自在自己说了算的光景,如今将要受制于人只在矿上挣个月工资,实在是勉为其难。
今听陈占辅这样一说更加坚定了他辞职的想法。
加上前几天一个朋友说,正打算把离这里有十几里地的剪子岭村办煤矿承包下来,想拉他一起去。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这么多年吕鑫积累了不少管理煤矿的经验,另一个原因是想让吕鑫凭桦富煤矿和他个人的关系注资一部分启动和改造资金。
这不由地使吕鑫动了心。
到了那边虽然也同样没有矿长资格,可毕竟是私人合伙企业,自己就有了名正言顺发言权和自主权。
问题是自己的人脉资源已经都投到了桦富这边,要想向那边投资,从目前的情况看只能是把桦富这边的资金抽出来才行。
他十分明白,经过这次的折腾,桦富的账面上的流动资金已经是杯水车薪,只有逼着矿上想办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突然的变故使张和宁他们一时无策,也使吴成德不知所措。
吴成德听说后对张和宁说县社已经从此不再和煤矿有关,你们矿上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处理吧,既然吕鑫执意要去,也只能顺其自便。
张和宁说吕鑫这次走是有要求的,他们觉得不好处理才打这个电话。
吕鑫提出来将以前以他的名义和关系给矿上贷来的资金带走。
也就是说,把那部分贷款从煤矿的户下转到他个人的名下,由他自己以后来偿还。
这个要求乍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贷款虽然当初是看你吕鑫的面子,但毕竟是由桦富煤矿承贷的款项,哪有转嫁之理?
再一细想,在情理上也似乎有点道理。
现在吕县长毕竟还在台上,吴成德身上还缠着麻烦事情,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何况吕鑫向来就是个混世魔王,这个事情不做个了断他是不会轻易离开轻易罢休的,会搅扰得矿上没有安宁的日子。
当时吕鑫为了煤矿东奔西跑也付出不少,在吕鑫离开时适当有点回报也是人之常情。
吴成德思考再三还是同意了张和宁的主张。
要说把吕鑫为煤矿贷来的六百万全部转嫁给吕鑫,银行那里行不通,煤矿上也做不到。
张和宁只有和吕鑫进行面谈,吕鑫说少了三百万不行。
张和宁说努努力只能外出给他筹措一百万,并且要求吕鑫替矿上承担偿还一百万的银行贷款的责任,这已经是尽全力了。
双方僵持了两天,吕鑫朋友那边也催得急,吕鑫只好同意了张和宁的一百万。
吴成德从张和宁那里了解到煤矿现在的账上只有二十万,但对这次事故的花费都不够开销。
外面欠煤矿的有五十万,最多的就属邱上焦化厂了,三十万的煤款已经拖欠了将近三年。
关键是现在都已经不冒烟了,厂子里关门歇窗,要款都找不到人了,实在是想不出给吕鑫如何筹钱的路子。
吴成德放下张和宁的电话也感到愁虑。
按说他应该想到吕鑫这步棋。
吕鑫一个说了算的一把手,眼看就要行使独立权了,没想到会让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故给撸掉。
尽管对这样的结局并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吕鑫已经没有了矿长的资格,毕竟是他对田广荣的工程验收不严所致。但让吕鑫就此甘心屈居人后也实在是勉为其难。
今天提出走人要求也就在情理之中。
可三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时筹到还真的不容易。
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无意中想起了郑小立。
郑小立听吴成德一说心里也没谱。
他答应吴成德考虑能不能把焦化厂的欠款在近期内还上。
原来焦化厂要彻底倒闭,厂里有一部分资产正在和外地一家焦化厂洽谈处置,如果可以的话估计年前就有可能还上。
可区区三十万也顶不上大事。
郑小立只能承应再给几家银行经理打个招呼,凭面子看能不能贷到一点。
吴成德实在没办法,苦思冥想中又想到了省城的常征。
好不容易问到纺织厂电话,打过去一问才知道常征已经跟着他的儿子去了上海。
现在的纺织厂已经倒闭,厂里的工人基本上已经全部下岗。
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武荷香给他提供了一个渠道。
她知道她哥武高飞和省城的雷霆钧是好关系,不知能不能筹借点钱来。
吴成德一听有理。
邱上焦化厂是怎么短下钱的,不就是用煤吗?
雷霆钧所在的也是焦化厂也是用煤企业,如果能与之签订了用煤合同,预支款项过来不就都解决了吗?
武高飞听吴成德一说,觉得有理,就给雷霆钧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雷霆钧已经成了经理,听武高飞这么一说,有意愿和桦富煤矿建立一个长期供煤关系,只是对桦富煤矿的煤质还不是十分了解。
他让尽快把煤的样品送过去进行检测化验,如果煤质没问题就可以立刻签订双方订货协议,预付煤款也没有问题。
吴成德顿时心花怒放,头上的阴云烟消云散,把此消息立即告诉了张和宁。
张和宁听到后二话不说就派人拉了车煤样给雷霆钧那里送过去。
几天后雷霆钧来了电话说桦富煤矿的煤不属于炼焦优质煤,因为他们的焦炭部分还要出口,质量非常讲究,桦富煤矿的煤只能作为混合煤使用。
这样一来,煤的用量和价格就会大打折扣。
吴成德一听,哪里还有再多要求的心思,即使煤价低一点,只求省城焦化厂能和他们签订用煤协议。
人家说是用得不是太多,但对于他们一个小矿来说已经是很大的用量了。
价格虽然比不上一级优质焦煤,但与地方零售的价格还是只多不少。
张和宁立即和岩格到省焦化厂与雷霆钧签了五万吨的常年供货合同。
按照合同协议,霆钧预付了一百万万的预付煤款,解决了吕鑫这件事的燃眉之急。
吕鑫又和矿上签订了一份代还银行账款的协议,顺顺当当从桦富煤矿撤出来和朋友到剪子岭去合伙承包了一处煤矿。
虽然桦富煤矿这次没有按他原来的心愿给他筹措到那么多钱,但有一百万已经是心满意足。
后来知道吴成德为了给他带这笔款费尽心思的事心中不免有几分感激,再想到当初要不是吴成德拉他走上这条路说不定还在社会上游荡,说不定还是一个花花公子,说不定这次也和其他县社的职工一样承包一个商店什么,说不定仍然蹲在县供销社单位大楼里乘凉凉。
如果吴成德袖手不管不出手筹款,打死张和宁也不会生出什么办法,别说是一百万,就是三十万也没招。
吕鑫从心里尊敬吴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