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梦:月沼南湖
书名:是身如幻 作者:画眉 本章字数:2032字 发布时间:2022-02-06

三十五岁生日那天,乌梅决定去深山庙里找高人算个卦。


乌梅是大都会的服装设计师,专门设计民国服饰,她很喜欢民国的衣着,平日里也爱穿自己设计的衣服。她设计的服饰很受古装电视剧剧组的欢迎,凭着一双巧手和多年的工作经验,她已经能拿到很高的薪酬。


但她是一个独身女人,家中三姐妹中,她是老大。下面两个妹妹早已嫁人,凭着家族遗传的美貌与诱人的身段,两个妹妹都早成了豪门阔太,唯有她一人至今单身。母亲不由念叨道:“乌梅啊,女人一辈子,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你看你两个妹妹都没你漂亮,也没你能干,但偏偏她们都嫁给了有钱人,你怎么就找不到有钱的对象呢。”


乌梅也觉得奇怪,自己高学历高薪资,长相气质也很出众,可身边就是没有追求者,自己也遇不上心动的人。也许是设计行业圈子太小,又或者是自己多年孤独惯了,随着时光的流逝,乌梅对找对象一事也不再上心。只是上次不小心摔坏了腿,一个人在出租房呆了一个星期,凡事都要亲力亲,吃饭只能点外卖,时间久了,竟产生了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她才体会到有个对象的好处。


女人嘛,年纪大了,有个人互相照应总是好的。她不由想起很多年前,去庐山仙人洞游玩,女道长拉着她不肯松手,再三追问有无出家的念头。这些年,人人都说她很有仙缘,要不然怎么天天熬夜做设计,看上去才二十来岁呢。但既然家里人一直在催,自己年纪也大了,姻缘一事还是去庙里问问真神仙的好。


来到庙里时,住持刚好不在,小沙弥奉上了茶,说师傅上山采药去了,要稍等片刻。谁知等了半个时辰,住持才到。乌梅问起自己姻缘一事,住持用象棋占卦问卜,最后只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月沼南湖”。


乌梅想多问些,住持又多写了个“赟”字。再要多问些,住持只说:“关于施主的缘分,也只能透露这么多了,这便是你一生的姻缘。其实姻缘一事也不可强求,前世种因今世果,各有姻缘莫羡人,多问无益。”


从庙里出来后,乌梅心里虽有疑惑,但已找到了主心骨。


“月沼南湖”自然是地名,指的是安徽宏村,“赟”字也好理解,是个人名。所以,她只需去安徽宏村,找一个名字里有“赟”的人。但地方好找,人难遇,要在宏村找一个“赟”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当伤愈后散散心吧,趁着三天假期,乌梅独自前往安徽宏村。两天里,喝了祁门红茶,吃了石耳炖土鸡,看了《宏村·阿菊》,参观了木雕楼和各个祠堂。到了第三天,宏村都来来回回逛了三四圈了,人山人海中哪能遇到什么名字里有“赟”的人。乌梅自己也觉得可笑,想来这算命问卦之事,当不得真。到了中午,乌梅刚刚痊愈的腿也走累了,回客栈休息了一下,不觉之间进入了梦乡。


梦里乌梅是一个小裁缝, 约莫十六岁的样子,寄居在道馆之中,平日里为道姑们缝缝补补,做些杂务。一个下雨天,道馆里来了名书生,在道馆的几日光阴里,二人渐生情愫,几番云雨过后,书生决定把乌梅带入家中,纳为妾室。书生说家中父母早已过世,只有一房太太,身体虚弱,常年患病。


到了书生家,大房太太因常年卧病在床,需要每日服药,煎药一事便交由乌梅来做。谁知喝完乌梅煎的药后,不几天太太便过世了。尽管书生对外宣称太太是病入膏肓而亡,但坊间仍然觉得乌梅是个毒妇,闲言闲语从未断过。


大房太太过世后,书生对乌梅异常宠爱,夜夜笙歌,却一直无子嗣。几年后,书生因纵欲过世时,才偷偷透露给乌梅,当初是自己在大房碗里下了药,只因心中一直厌恶这个曾经被父母辈指腹为婚的太太,便借了乌梅之手。谁知娶了乌梅后,因房事过多而精尽人亡,也算是报应一场。


一觉醒来,已然天黑,乌梅穿上自制的旗袍,出去吃了碗面。走到月沼画桥畔时,只见夜色之下对岸的阁楼红灯初照,隐隐约约能看到楼上的觥筹交错,脚下的池塘里菡萏绽放,夜色中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乌梅不禁暗叹,夜晚的宏村才是梦之幻境。


晚上的宏村人烟稀少,画桥畔只有位上了年纪的华侨正搭着三脚架在摄影。


“小姐,可以请你拍个照吗?”桥下这位上了年纪的华侨,笑着问道:“你的衣着很美,和这景色很搭,能否充当一下模特。”


乌梅仔细看了看华侨,只见此人年近七十,鹤发童颜,一脸慈爱,想来定是平日里养尊处优。


“我是一名摄影室,这次跟随华侨旅游团过来考察。我的妻子患病卧床多年,一直想看看这画桥的夜景,我想要是配上姑娘的身影,就绝妙了。”


正说着,天下起小雨,华侨忙递给乌梅一把油纸伞,上面还画着一束梅花。


乌梅打着油纸伞缓缓走上画桥,回眸对着摄影机。稍许片刻,只见华侨对着乌梅微笑,并打了个OK的手势,乌梅知道他已经拍好了。


“阿赟,你还在拍照吗?下雨了,我们还要赶往下一站,你快一点啊。”华侨的同伴们在远处呼唤着他。


“好的好的,我就来了。”华侨赶紧收拾好三脚架,笑着对乌梅说了声谢谢,便匆匆消失在夜雨中。


“您的伞。”乌梅突然想起来,手上的油纸伞尚未归还,忙呼唤道。


“不用了,送给你吧。”阿赟远远地回道。


阿赟? 原来他就是住持写下的“赟”,就是自己要遇到的人。


对岸阁楼上放起了唱片《锁麒麟》:“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乌梅伫立在夜色中,恍惚间已悟到,原来这画桥雨中的一次回眸,便是自己一生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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