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稍……”弹幕框弹出一条新的消息，慕九按在语音键上的手指松了松，很快又重新按下，“好了，我这边有急事处理，要出一趟远门，有什么事回头再聊吧。”
“多大的急事啊，你连我都能撇下不管了，我的事就不是急事了吗？慕小九，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我控诉你！”乔梁闻言顿了一下，然后贱兮兮地哭诉。
“爬开！”慕九不自觉翻了一个白眼，对乔梁的控诉她表示不想理会，真的是太幼稚了。
慕沈走出了病房，他站在长廊的阴影里打量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今天的千竹医院似乎格外热闹，太不寻常了，慕深眯了眯眼。
千竹医院的建筑物高低交错，站在高处能看得分明，南边的院门下来了一众表情肃然的黑衣人。唯有一名蓝衣男子显得格格不入，他独自坐在低矮的轮椅上，高大肃然的黑衣人听从着他的调配，很快分散到医院的各个角落。
四散分布的黑衣人就好似一只只隐匿在黑暗中的蚂蚁，时不时地用触角交换着得到的信息，普普通通却又令人琢磨不透。
许是都逆着光，慕深站在楼顶，什么也看不清。
慕深揉了揉太阳穴，走下阶梯，他看清了轮椅上蓝衣男子的脸，蓝衣男子神情哀默，似有沉痛。
慕深觉着实在眼熟，可搜索过自己的记忆，无论如何也无法回想起半分可能认识的情形，或许是曾来店里吃过饭、喝过酒，又或许是曾在什么不经意的地方打过照面吧，他只能如此猜想。
“我记得你白日里始终不愿意出来见人，怎么今天想着出来走走了？”洛伊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慕深的肩上，轻轻捏了捏慕深肩头的肉。
慕深没有回头，只是拨开了洛伊搭在他肩上的手，他现在极度不喜欢这种被人捏得发痒的感觉。
“小深？”洛伊有些怔愣，他知道慕深性子冷淡，可慕深从来不会如此抗拒身边朋友的亲密动作，皱了皱眉，洛伊带着几分疑问唤了慕深的名。
“他们的到来是谁的默许？”慕深把视线投掷向蓝衣男子身上，他大概回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可是这里并不是蓝衣男子应该来的地方。
洛伊闻言静了下来，两人相对沉默，气氛略微有些不对劲。
蓝衣男子抬头，他的视线和慕深对上，他挑了挑眉，冲着黑着脸的慕深笑了笑，他张了张口，看唇形似乎是问好。
“你干得好事。”慕深心中的怒气蹭蹭往上涨，一时之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洛伊，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正午时分，太阳凹陷进无垠的蔚蓝里，明媚了棠城的地界。
“鸟为食死，人为财亡，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洛伊两手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是吗？你真的觉得无所谓？真的觉得对吗？你不知道他是谁吗？”慕深不想动气的，可他就是没办法控制住内心呼啸的狂躁，他想宣泄。
“我当然知道，洛奇嘛，棠城鼎鼎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之一，洛家的宝贝。”洛伊勾了勾嘴角，笑意满满。
“还有呢？”慕深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回答是从洛伊口中说出来的，而且是这样的口吻，他捏了捏拳问下去。
“你还想知道什么呢？”洛伊走上前一步，身旁柱子的光影把他全身都罩了进去，置身于阴影之中的他淡淡地反问慕深。
“他是洛奇！洛家的洛奇！”慕深一拳砸向了洛伊，拳风掠过洛伊的侧脸狠狠地撞上了后方的石柱。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洛奇嘛，顶替了我人生的那个洛奇，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接受……”
“你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到来？明明只要你不愿意，任何人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闯入你的地方，这是千竹医院，你唯一的净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慕深的眼眶有些发红，他认识的洛伊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会不重要，怎么会无所谓，怎么会？
“小深，我的人生已经被夺走了。”洛伊笑得有些勉强，他也不想妥协，可是早就被人偷走的人生，他心有不甘又有什么用呢，早就回不去了。
“你本该璀璨又耀眼的人生，他不配拥有。”慕深的拳紧紧地抵在石柱上愤愤地低吼出这样一句话，他怕自己会失控废了洛奇，那个该死的小偷。
“好了，小深，都过去了，我都不计较了。没必要再念了，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洛伊很平静，可脸上落寞的神情却怎么也无法遮掩。
“真的挺好吗？二哥，你真的甘心吗？真的不恨吗？”慕深丢下这句话便回了房间，徒留洛伊一个人僵在原地。
是啊，真的挺好吗？真的会甘心吗？真的会不恨吗？
怎么会好呢，怎么会甘心呢，怎么会不恨呢。
洛奇，那个偷走自己人生的小偷，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应该站在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攀爬的高峰吧，自己应该不会经历那么多令人悲伤又绝望的黑暗吧，自己应该会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切吧。
可是回不去了呀，被偷走的一切都不可能再找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呢，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洛伊苦笑着，他又能怎样呢？他并不能如何，他什么也做不了。
慕九其实并没有什么急事，她只是看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消息。
慕九独自走在大街上，听着集市叫卖，听着人潮涌动，听着风呼啸而过，听着自己无法平静的心跳，她有种置身于混沌的错觉。
该做些什么呢？又该说些什么呢？
似乎什么也不用做，似乎什么也不用说。
人群熙熙攘攘，生命摩擦出的响声，被这个世界驱逐。
时间提溜着过去了，暮色渐近，慕九看着周身吵嚷的人群归于平静，她转身走向了未知的迷途，落日在她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