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峻唰地抽出手中长剑,身后林立的众皓月阁白衣弟子随之纷纷挺剑。原来虽名为副阁主,林峻实已收服整个皓月阁。哀牢派玄天峰的弟子脸色大变,王兆仁、张乙龙等大弟子厉声喝止皓月阁弟子收剑,但白衣飘飘的皓月弟子却不买账。眼看三成的哀牢弟子只认林峻,方鹏天却似早有所料,抄手抚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华山派掌门风长霖上前道,“魔教的阵法机关,精深奥妙,五钉追魂针更是魔教绝密奇技。姓罗的说破就破,我早就觉得奇怪。原来竟是魔教奸徒”他话音一落,华山派刀兵澎湃。
“罗施主行为种种,的确不通常理”怀让老和尚喧了一声佛号,一声令下,秃驴们棍出一片。
方鹏天还没有表态,但陈朝龙也见风使舵,当众对方鹏天怂恿道,“盟主爱才,雅量汪涵,但这姓罗的一再违抗您旨令,还请盟主宁枉勿纵”。
身为武林盟主,方鹏天的态度十分关键,但见他望向武当掌门,徐徐开口:“清微真人怎么看?”
“贫道绝不相信罗大侠是魔教中人。”清微真人笃定道。
方鹏天又望向林峻:“《邪天罡经》之事非同小可。林师弟肯定罗大侠有《邪天罡经》?”
林峻道:“以性命担保。”
我只觉得身子一僵。我把《邪天罡经》的襁褓布缝好穿在身上了。好在此刻的襁褓布去了血迹,字迹不显。
方鹏天郑重地看向师父,沉声发问,“罗大侠可否让我们搜身?”
《邪天罡经》的襁褓布十分神奇,一沾水,血迹立即化去,字迹消失。染上鲜血,图像文字复现。为了保密,也为了清洁,我将《邪天罡经》上的血迹洗去了。希望搜身不要被识破才好,我暗暗祈祷。
师父从始至终地静默,任凭别人狂风暴怒,他只是岿然平静,仿佛众矢之的不是他,而是别人。这种既像视死如归、又像事不关己的平静,那样费人猜思的遗世独立,让所有的凶狠森光、狂躁激愤、凛然正气都感染上了底气不足,万众齐心的山呼海啸也为之减退。
他沉默,直到现在方鹏天相询,才作出回应。
“不行”师父反应冷淡,不留情面。
方鹏天变色,师父不肯妥协,让所有人大感意外,顿时喧吵哄然一片,群豪纷纷叫嚷唾骂,说《邪天罡经》一定在师父身上,所以师父不敢让人搜身。方鹏天顿了顿,抚平人群的躁动,依然对师父好言相劝,“如果没有搜出来,我愿为你担保。”方鹏天语气很肯定,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就算没有搜出来,多数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仇恨的浪潮已经掀起,人群亢奋激昂,需要一个宣泄口。
师父摇头。
方鹏天一叹,终于抽出腰间那把传奇的龙舌剑,排山倒海的“咣当”响彻苍穹。除武当道士外,所有人都朝我们亮出兵刃,四千多位江湖豪客干戈同起,顿时风云变色、气势干云。
我们身处孤立绝境。夕阳斜晖浓重映染下,师父浓眉微蹙,神情依然安定,但是看着他鬓角凝聚的一滴汗水,单薄无依地跌落衣襟,我脑海中突然倒映出他中毒后的沉黯脸色。他遭千邪虫咬中,日日需要疗毒。那天他眼眸的凝滞似乎不是我错觉。但师父强撑着不动声色,因为一旦显出半分虚弱,我们三个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事情因我而起,就让我承担。我挺直脊背,朗声上前:“我根本不知道我爹娘是谁。师父也只知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我缠着师父,恳求师父,他才收我为徒。师父并不认识我。一切的事,师父全不知情。你们要杀就杀我,不关师父的事。”我凛然道,心中豪气顿生,决定死也不能连累师父。
没料到一个十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所有人都望着我。方鹏天一愣,也惊异我内力不弱,他的表情略微缓和,“罗大侠可是全不知情?”他还想救师父,因而也倾向于丢卒保帅。陈朝龙心领神会,提议道:“罗大侠不妨亲手杀了这个小妖女,跟魔教划清界限。”
华山掌门风长霖拍掌附和:“不错。如果罗大侠真的不是魔教中人,不妨杀了这个小妖女,自证清白。退一步讲,就算罗大侠是魔教中人,一旦动手杀了她,也跟魔教教主结下了杀女之仇。我们再不必担心你中途背叛了。”
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杀了我,可以洗脱师父勾结魔教的嫌疑。我宁愿一死。
我推开一旁大哭的天向,“师父,你杀了我吧”抬头望着师父,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声音却不禁哽咽。
师父轻叹,一丝微笑,深觉无奈而荒诞的表情。他将我拉近,抚了抚我的头,“胡说什么?”他直视我朦胧泪眼,口吻责备,目中却温风暖暖,轻软点点。
师父抬头看着方鹏天:“小孩子的话岂能当真?”他无视所有的刀兵,径直朝林峻走近,吓得林峻左右的皓月弟子纷纷后退,师父突然抬手,嗖地一声林峻紧握的剑就到了师父手中。林峻瞬间失色,随着师父的逼近,不由得也退了一步,但他立即又站定,从左右再拿了一把剑,厉声大喝,“大家还等什么,现在黄昏,正是诛杀这魔头最好的时机!”大部分人都停止了后退,却面面相觑,有拼命之心,但为师父气势所摄,一时无人上前。
师父仍不缓不慢地朝林峻逼近,忽然问道:“当日是你给马下‘蛟龙腾’,让我的马车跌落山崖?”
林峻骨节发白,握紧剑柄,傲然答道:“不错!”
师父又问,“加了百蕊草驳骨丹,延长蛟龙腾的药力,所以下药是在前一天亥时之前?”
林峻惊诧,冷笑,“原来一早就被识破。不错,你该死!”他咬牙道,目光变得无畏。
“听说你很喜欢那两匹马,‘追风’‘夷山’,而且你为人亲和,跟那车夫也聊得来。”师父没有表情变化,目光却探究冷厉。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杀你,我焉能妇人之仁?”林峻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