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第一人民医院。
VIP接待室。
门开处，张金海身穿白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神色庄重走了进来。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二三左右的男人，身穿一袭黑褐色的西装，里面是素色的衬衫搭配一条简约风格的领带，下身是修剪得体的西裤，脚踩一双锃亮的皮鞋。
他叫郭定乾是现如今广告界的龙头国韵集团的董事长。
身旁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袭粉紫色羊绒披肩小外套，更加衬托出她绝佳的身材，下身是一条嫩黄色天鹅绒齐膝裙，搭配黑色的高筒靴。
男人见人来了便从沙发上起身，身旁的女人也跟着起身。
张金海径直向两人走来，并且远远就把双手伸出来。
“郭兄，好久不见。”
男人也伸出手礼貌握住张金海的手。
那手温厚而有力，一看就是拿了一辈子手术刀的主儿！
两人握完手后，三人都坐了下来。
“郭兄，这位是……”张金海看着男人身旁的女人，礼貌转头笑了笑问道。
男人慈眉善目抬手道:“你看我都忘记介绍了，你嫂子。”
“嗯。”张金海微微扯了一下唇角，仪表极为儒雅冲两人点了点头。
他挪了挪臀部，尽量让臀部只坐沙发三分之一的位置，他先一步开口问道:“郭兄，最近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有没有感觉手脚胀痛，看东西的时候视力模糊。”
“这些都还好。”郭定乾想了一下回答道。
“那有没有觉得最近睡眠质量下降。”张金海又继续问道。
“最近倒是频繁起夜了。”郭定乾再次回应道。
“老弟，我这是有什么……”
还没等郭定乾问完，张金海毫不留情打断了他，他的神情逐渐开始凝重，眉心也不自然皱起道:“郭兄，来之前我看了一下你的片子，结合片子来看，似乎和泌乳素型垂体瘤复发有关系。”
郭定乾原本松弛的状态也瞬间绷紧，他开口问道:“什么瘤?”
“泌乳素型垂体瘤。”张金海沉了口气直言道。
周围的空气陡然在肯定开口的刹那间凝固了。
郭定乾目光怅然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女人，两人静默着，面面相觑。
这时，女人突然将目光从郭定乾脸庞移开，敏利转向张金海镇定问道:“复发了?”
话音刚落，郭定乾立刻握住了女人纤细的手臂:“小颖，你听我说。”
“之前……”
他似乎是想对女人解释着什么。
可女人却很冷静地低头用另一只轻轻拍了拍郭定乾的手背似在安抚。
她沉了口气问道:”张主任，你老实告诉我，这病严重吗？”
“嫂子，你先别急，垂体瘤在我们神经外科很常见，这次复发在原位，症状并不明显，我建议你先选择吃药治疗，如果效果不好，再考虑手术。”
“郭兄，嫂子你们先商量一下。”
张金海一番分析后劝说道。
郭定乾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黑得如同煤球，握在女人手臂上的手也快速松开了。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口吻坚定道:“兄弟我也明说了，我希望直接手术，切得越干净越好。”
“一定尽快手术，切得越干净越好。”
“老哥，先别着急做决定，我还是建议你和嫂子还有家里人商量一下。”张金海看了两人一眼再次劝说道。
“我不允许我下周的婚礼延期。”郭定乾眼神透着凌厉坚定的光。
张金海也是微怔片刻。
闻言，身旁的女人咽下口水，吸了吸鼻子道:“老公，刚才张主任也说了，这个病挺常见的，张主任是很有经验的大夫，他你还信不过吗？”
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温声道:“我们就听主任的好不好。”
郭定乾抬手手背面向自己，眯了眯眼依旧执拗道:“我已经决定了，谁劝都没用，必须尽快手术。”
他性格太过固执，很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风范。
张金海无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哎!”
“那我直说了吧！五年前你在别家医院做过一次垂体瘤手术，对这个垂体瘤手术清楚吗？”
郭定乾眼珠微转，迟疑回道:“我大概了解了一些。”
“不管你是否真清楚，我想我还得给你解释一下。”
说完，张金海从桌上的影像资料袋里抽出片子，对着光看了一眼后，专业地用手指了指，意味深长道:“你看啊，这个就是你的垂体瘤。”
“在核磁上看肿瘤和垂体有明显分界线
但是实际手术中，这两个部分看起来完全一模一样……”
说着，他欲言又止。
顿了顿嘴道:“老哥，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这台手术的难度在哪里。”
“如果垂体瘤切少了，就可能再次复发，也可能造成失明，甚至出现幻觉，极度情绪化甚至更严重……”
“再有经验的神外大夫也不能保证把握住这次手术中的风险。”
“你现在既然没有任何症状，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保守治疗。”
闻言，郭定乾目光一沉浑厚的嗓音开口道:“小颖，我想单独和主任说几句话。”
女人转头复杂的眼睛看了一眼他，直接起身朝门口走去，却在打开门的时多了半分的停留。
郭定乾看着女人慢慢关上门的动作后，黑眸渐渐沉了起来。
“老弟我也不瞒你了，我就想和她有个孩子。”
“可目前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
“当初她和我在一起，她的家人是坚决反对的，而且周围亲戚朋友也没有一个看好的。”
“可她执意要和我在一起，顶住了巨大的压力。”
“我为了她，为了以后我们能要个孩子，为了她以后不再守活寡，这个手术我必须做。”
说着，突然他握住了张金海的手，张金海也讶异般抬起眼眸。
沉默些许。
随后，郭定乾薄唇轻启，他墨色的瞳仁里逐渐迸发出光芒，是期待是寄托更是坚定:“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在我结婚前帮我完成这次手术。”
他的手比刚才还要冰凉，像是抽尽了他全身的温度，只有那颗坚定且炽热的心。
……
走廊上。
女人微微躬身双手相握倚靠着栏杆，手里拿着手机，低头定神地看着大厅中来来往往的病患，心里五味杂陈。
思绪被带回了三个多月前的一天。
“舅舅。”
“小颖，刚才警察局打电话来说，你哥找到了。”
“什么，我哥找到了。”
“我们去找哥哥呀！”
“你不是说我哥找到了，我们去找他呀。”
“小颖，你哥他已经……”
“我哥怎么了，你说话呀！我哥怎么了!”
“对不起，小颖，你哥哥已经……”
“不可能的，我哥，不可能……”
突然她挺直背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低眸点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
女人看着照片眼中光芒流转，似有怀念，她在心底默语着。
“哥，我好想你啊。”女人垂眸，眼睛里晶亮晶亮的，似有泪光浮动。
“我之前并不爱他，起初待在他身边只是为了报复他，他如今垂体瘤复发也是他的报应!”女人的眼神中流露出笃定与执拗。
“女人轻叹口气，眸光浮现出担忧，可……今天他居然为了想和我要个孩子那么坚决，我好像有些感动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攥紧衣袖下的手指，又缓缓松开。
“他要是知道我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他还会义无反顾选择和我结婚生子吗？”
“哥，你听得到吗？我的心好乱啊！”
她迷茫地看着周遭嘈杂的一切，将手机贴近胸口，似乎还能听见微弱的泣声，却仍得不到回答，
……
VIP接待室。
张金海眉头紧锁，无奈地盯着郭定乾，作为医生，他有义务向患者说明最佳治疗方案，却无权干涉患者的决定。
“我考虑好了，这手术我必须做!”郭定乾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你就这么坚持?”张金海深吸口气，他知道这个决定对郭定乾来说需要承担怎样的风险，甚至要付出代价。
“你刚才说的那些风险，我也想到了。”
“说真的，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人有的时候是靠运气的，即使术后真的发生了并发症我也能接受。”郭定乾目光深远而坚定，神情坦然却不容他人置喙。
“我就是不想再等了!”他像一个请征的士兵，明知前线危险却仍要求立马上阵。
“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尽快给你制定手术方案，安排术前检查。”见郭定乾如此坚定，张金海不再劝他。
“好，我相信你的技术。”郭定乾望向张金海，眼神中充满了对多年老友的信任与希冀。
……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女人本能地将握住手机的手背在了身后，然后按了一下开关键锁屏。
却不料这些动作都被刚走出门口的郭定乾尽收眼底。
他不动声色用眼神扫过女人背着的手，墨色的瞳仁在眼眶中一转，没有开口点明。
紧接着，他将目光移到女人的脸上，上前一步，关切问道:“小颖，你怎么眼睛看起来红红的。”
“没什么，刚才眼睛有些痒用手揉的。”说着，女人伸出另一只手做了做动作。
“来，让我看看。”
郭定乾将脸凑近了些，强大的气场让女人背在后背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真没事。”女人勉强一笑。
郭定乾深邃的眸子打量着她，看得女人心里毛毛的。
突然男人咧唇笑了起来，抬手摸着她的背道:“小颖，我们回家就开始备孕吧！”
“好。”女人应声而道，跟着他的脚步超远处走去。
郭定乾的脸上瞬间敛起转瞬即逝的笑容，僵硬的没了表情。
(作者有话:郭老爷这章是后文的铺垫，间接牵扯之前火灾的事，不可缺少，并没有偏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