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罗斯城的熊舍里人兽喧嚣,熊骑手们正在训练战熊。
熊崽们刚刚断奶就会迎来第一次考验。它们会被放在火把、火盆周围。主人会花时间去安抚那些躁动的熊崽,但不会为它们提供庇护。待熊崽长大一些,熊骑手们会在熊崽面前挥舞火把。熊崽既不能表现出畏缩,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兴奋。作为未来的战熊,这两者都是不允许的。另外,熊崽的食槽旁会不时摆上火盆,用以强化这种抗恐惧训练。
熊的生长周期较长,各种训练会一直持续到它们成年,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七个冬天。早先,人们会杀掉在训练中表现不佳的熊。这并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节约饲料,同时又能获取生存所需。但自从温妮见过老德鲁伊后,她便禁止了这种做法。淘汰的熊会被择机放归野外,至于它将成为猎物或者猎手,由厄休拉(维萨恩世界的野兽与狩猎之神)决定。
看到其他熊骑手驾着战熊在场地边缘休息,一些新手低声议论着。
“.…..”
“我听说熊背对待我们的XXXX比马背要温柔。我就是被马鞍折磨疯了才来熊舍的。”
“是啊,那里的皮毛就像你老婆的沼泽地。”
“那时因为你的钉子太细了,蠢货。”
“都听清楚!你们这些满脑袋蜂蜜的熊崽子!”老严冬坐在熊背上高声说着,“你们一定发现了屁股大的人不容易从马背上掉下来。可要想呆在熊背上你们的腿得和腰一样粗,这样才能加紧熊背。”
“.…..”
温妮在一旁调教着一只即将断奶的熊崽,她要让熊崽对周围奔走的家禽视而不见,但她的耐心显然不及手中的食物奏效。“你们长大以后跑得不比马慢,但你们永远都改不了贪嘴的毛病。”
看到熊崽再次抱着温妮的手臂索要食物,在一旁休息的道尔亭(托尔辛德)领主不禁开口,“你应该教训它。”
温妮摇摇头,“它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去追家禽。”
“我们训练它们用于作战和骑乘,它们可不是我从前送你的猫头鹰。”说着,道尔亭走上前来将熊崽推倒,按在地上以示惩罚。
“你对猛犸可没这么苛刻。”
“那是因为猛犸的记性比熊好,它们能区分鼓励与奖励。”
“.…..”
“嚯!哈!”熊骑手中传来老严冬的一声吼叫。他猛地拉起缰绳,座下战熊抬起身体,挥出一掌将揳入地面的假人打出几步远。不幸的是,这位老骑手没能稳住身体,从熊背跌落在地上。
周围的新手们打算上前帮忙,却被老骑手挥臂拒绝。“谁都别过来!”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的腰,“基里恩(维萨恩世界的武神与战争之神)的胡子!我该换一套更结实的座鞍了。”
温妮从墙上取下布包赶了过去,“严冬领主,你不会有事的。”
“我当然不会有事!”老严冬转向其他人,“你们都看到了!熊跟马不一样!不要以为自己会骑马就能驾驭熊!”他又拍了拍战熊的屁股,“幸亏你没倒在我身上。”
温妮拿出一个药瓶递给严冬,“这个对体表伤很有效。”
“不,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只需要靠在熊身上休息一会。”老严冬牵起战熊走向边缘的熊窝。
温妮知道老严冬是在逞强,也知道自己无法劝服对方回家休息,她只好赶上去把药瓶塞进战熊的皮兜里。“这是赛拉女士的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可谓良药难求。”
外面传来猛犸的长鸣,那声音并非来自从比邻的象舍,而是在更远的地方。
不久,一个信差骑马赶到熊舍门口,“冬歌女士,你最好去城门看看。守卫说外面来了三只猛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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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迪娅走在城里,近期发生的一切恍如隔日。她无心与那些旧面孔交谈,于是加快脚步返回旧宅。
听过寻龙之旅,温妮意犹未尽。可当听完莱迪娅三人的高原之旅,她的眉间聚起了愁云。“关于你说的阴谋,你能证明这一点吗?”她摩擦着手上的万色叶,“我们需要证据才能让其他领主信服,否则他们只会把这当作空穴来风,不会响应谁的号召。”
莱迪娅有些失落,“很可惜,不,我没法证明。但基恩和赛拉已经去平原调查了,他们会找到真相。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但我我宁可信其有。”
温妮在一旁踱了一会,“好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让父亲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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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大殿上,格里纳德·冬歌安静地听完了莱迪娅的陈述。他沉思了片刻才再度开口,“莱迪娅·冬歌,我任命你为基恩领主的侍卫,而你却在领主夫妇犯险时自己跑了回来!你太令我失望了!”
这种指责让莱迪娅感觉像是衣服里被人塞进了冰块,“可我是为了——”
“够了!”冬歌打断了的莱迪娅。“为了不让你在城里散步谣言,你将被囚禁。”
“父亲!你不能这么做!”温妮喊道,“莱迪娅不会背叛她的领主,这你清楚!”
“裴瑞托,你还等什么?!”冬歌召唤着一旁总管。
裴瑞托有些手足无措,或许他也在心中为莱迪娅鸣不平。犹豫片刻,他还是唤来守卫带走了莱迪娅。
裴瑞托把莱迪娅送进牢房,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看领主一定是糊涂了,他怎么能怀疑你,更何况你是他女儿。”
莱迪娅坐到墙角里一时失语。想到自己的用意被曲解,还被丢进牢房,她几乎要靠嚎叫才能呼气。那些曾经遭受的种种欺凌与不公在下一刻涌上心头,导致这一切的根源始终是自己的父亲。她闭上眼睛,面对墙壁躺了下去,手指在木板床上刻画着“龙歌”的名字。
“真是有失公正,城主对待严冬都没有如此严厉。”离开前,裴瑞托唤来狱卒,“记得给莱迪娅女士送饭。”
四周安静下来,冷空气沉降在这半地下的牢房里,木桩墙壁上透着阵阵潮气。
旅途的疲劳涌向全身,莱迪娅把身体缩进干草中,头脑一片空白。
窗户处传来一声低鸣,乌鸦从栏杆间钻了进来。“Er——”
“谢谢你来陪我,黑羽毛。”莱迪娅的双眼抗拒地张开一条缝隙。“你还是先不要告诉基恩,我不想他们分心。只要他们查明真相,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莱迪娅翻过身,在漆黑的窗前发现了乌鸦的身影。它正衔着一些金属,试图钻进栏杆,却被卡在外面。
莱迪娅伸手接过金属,“这是什么?铁钉?”想了片刻,莱迪娅似乎明白了乌鸦的用意,它是要自己用两根铁钉撬锁逃走。“是啊,不是每个铁匠都知道如何制作解锁工具,铁钉是不错的替代品。不过我现在不能逃走,我会把它们收好的。”
“Er——”乌鸦小声回应着。
午饭时,狱卒送来一个包裹。莱迪娅立刻打开,取出一些食物,还有一瓶蜜酒。
“我现在既有食物,又有解锁工具。如果几天以后仍没有赛拉和基恩的消息,我就逃出去找他们。”计划已定,莱迪娅不再低落,安心享用起食物。
刚刚喝下几口蜜酒,莱迪娅感觉肚子有些不适,她以为那是冷酒导致的,于是捂着肚子把身体蜷缩进干草里。但这寒冷很快传遍全身,与之相伴的是痉挛般的疼痛,她开始瑟瑟发抖。
莱迪娅挣扎着想要求救,但四肢已经不听使唤。她倒在地上,碰倒了酒瓶,身体动弹不得。
查牢时,狱卒发现了牢房过道里的一片结霜,于是上前查看。“慈悲的瓦罗拉!拿毛皮来!快去通知冬歌女士!莱迪娅被冻死了!”他大叫着。
赶来的人发现了牢房里的乌鸦,“抓住那只鸟!那是邪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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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歌站在旧宅的壁炉前,眼前乱跳的火焰让人心神不宁。他闭上眼睛,思路在投毒事件与其它琐事间跳跃。
“赶到牢房时,我也以为莱迪娅已经死了。可当我触碰她的身体时,我发现她仍有心跳。尽管那频率越来越慢,却始终没有停止。”温妮把一个火盅塞进盖在莱迪娅身上的兽皮被子里。“希望这能让她暖和起来。”
“关于那邪恶法师的事情才刚刚平息,现在又出了这投毒事件。”冬歌回过身,“莱迪娅曾经与人交恶,对吗?”
“是的,她曾经教训过称她为‘无姓种’的守卫,也曾砸烂一个吟游诗人的竖琴。可这些在城里再寻常不过了。”
冬歌把一张纸条交给温妮。“这是在死去的狱卒家里发现的,看起来他是投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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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耻辱,我选择死亡。我是个懦夫,已经没有资格进入英灵殿享受荣耀与美酒。
请领主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与此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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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字条很可疑。山谷有一半人都不识字。那么这个守卫是否识字呢?如果他不识字,就说明投毒者另有其人。即使这个狱卒识字,那他为什么杀死莱迪娅呢?这些都需要盘问死者的家人。”看到父亲先是点头,又开始摇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温妮皱起眉头,“怎么?”忽然咬了下食指关节,“这次投毒跟莱迪娅有关!因为她带回的消息!”
“死去的狱卒很可能只是替罪羊。”冬歌这才点点头,“我本想让其它事情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所以我在领主大殿上否定了她的说法并且把她囚禁起来,希望这样就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
“也就是说你相信她说的?”
冬歌坐回到椅子上,“起初我有些怀疑,现在我开始相信了。”
“这么说凶手投毒是为了灭口!”温妮摩擦着万色叶,“而且他还有可能对我们投毒!”
“是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吃的饭都先喂给牲畜吃,如果牲畜吃完没死我们再吃。”冬歌披上衣服走向门外。“我得去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对此有所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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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咳嗽唤醒了在床前趴卧的温妮。她抬起头发现莱迪娅僵硬的头发重新柔散下来,脸上的结霜已经淡去,留下丝丝水痕。
“感谢瓦罗拉!”温妮从壁炉上取来温热的蜜酒,送到莱迪娅嘴边。“我在里面加了些松子油,希望这能帮你御寒。”
“温妮——”莱迪娅抬起颤抖的手臂。忽然,她感觉身体绷紧,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毫无征兆的,一股气流从莱迪娅的口鼻中喷出。这气流掀翻了桌椅,席卷了置物架,并且冻结了房间的一角,使其结上一层厚厚的冰晶。
呆立了片刻,温妮俯身用手擦过冰晶,“这是我见过最夸张的喷嚏。”
“我——不知道——怎么会——”莱迪娅的鼻孔又收缩了两下。
看到莱迪娅又在酝酿,温妮赶紧站到了一旁,“莱迪娅,拜托!别对着炉火!”
冰霜又一次覆盖了刚才的角落。房间的一侧温暖如春,另一侧犹如经历了一场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