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怡刚要开口,绿绿就说:
“金斧头。”
“不,是银斧头,银斧头!”欣怡急忙说。
“那么,金斧头是你的了。”
“我说的是银斧头,银斧头!”
“没有用的,它听不到你的声音。”绿绿说。
“你说什么?”
绿绿没有再说话,她走进金斧头的房间。房间里只有那块石碑,石碑上本来刻着“春生江上几人还”,现在又多了一行字“家在梦中何日到”。
绿绿看着那行字,忽然笑了笑,说:
“好了,一切都好了,我将不再悲伤,不再失落,不再焦虑,我将拥有永恒的平静和满足,因为,这是我的世界。”
她究竟在说什么?
“阿银,过来。”绿绿说。
“是,主人。”
阿银走过去,单膝跪倒在绿绿面前。
绿绿轻轻伸出一只手,阿银双手捧起她的手腕,深情地吻着她的手背。
“你是我的主人,我的女神,我的母亲,我的命运和终极的意义,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我崇拜你的一切。”
阿银抬起头,深情而谦卑地看着绿绿。绿绿低下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真是个乖宝宝。”
“我是乖宝宝。”
“阿银,你疯了!我才是你的主人!”欣怡大吼着。
但是阿银置若罔闻,仿佛根本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
欣怡猛地伸出手,去抓他的肩膀,却抓了个空。不是抓了个空,她的手竟然伸进了阿银的身体里,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把手缩回来,阿银的身体完好无缺。
阿银仿佛只是一个全息图像。
这怎么可能?自己刚才还真真切切地抱着他啊!
“你还不明白吗?”绿绿微笑着说。
不明白什么?
她忽然想起:余子涵临走时说“你一个人要当心”,他为什么说一个人?明明是两个人!
难道,难道余子涵根本看不到绿绿?
绿绿似乎从来没有与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有过互动。
绿绿轻轻揽住了阿银的肩膀,阿银抱住她的腰肢,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是炽热的欲望和爱意。
阿银似乎变了,与和自己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眼神变得轻佻,动作也变得放纵,他忽然搂住绿绿,不住亲吻着她的脖子。
“好讨厌……好痒……”绿绿格格地笑着。
欣怡忽然发现一件事,一件她早就该注意的事——绿绿和自己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绿绿忽然挥了挥手,喊了一声:
“芝麻开门!”
头顶上出现了一片炫目的光,光中是一团灰黑的烟雾,烟雾里似乎还有光,光和雾汹涌鼓荡,旋转了一圈,然后就消散了,头顶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井道,环绕着井道的是螺旋上升的楼梯。
冰冷的雨水一滴滴落下来,穿透了欣怡的身体,落在她的脚下。
“我们走了,剩下的都送给你了。”绿绿对她挥了挥手,“拜拜。”
阿银抱起绿绿,沿着楼梯向上走去。
无头巨人也随着他们飞出了迷宫。
欣怡呆了一会,忽然转过身,走进银斧头的房间。房间里依然华丽耀眼,五光十色,她摸了摸梳妆台,她的手伸进了梳妆台里,什么都感觉不到。火,床、首饰、金子……碰到任何东西,她都只能穿越而过,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她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但这世界却似乎感觉不到她了。
她又跑进铁斧头的房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密道,也没有瓦砾,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东西,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她呆呆地站着,她甚至连悲伤都没有了。
心里仿佛只剩下了一缕灰白的烟雾,冷冷的,淡淡的,若有若无,无处借力,甚至连飘散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应该出去看看。
看什么呢?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她走出井道,看到大火已经弥漫了整个村庄,天上还下着大雨,村庄里却是死寂的,看不到一个人,只有不计其数的怪物,徘徊在烈焰和大雨里。
她不知该到哪里去,也不知该做什么,就是那样走着。
她猛地停下脚步,看到了丽蓉。
丽蓉跪坐在路旁,抱着那个男孩,男孩软软地躺在她怀里,双手低垂,男孩已经死了,她似乎也快要死了。
她只是抱着那个男孩,一动不动,双眼如同两团灰烬。
她忽然哼起了一首歌曲,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似乎是一首摇篮曲,她轻轻晃动着男孩,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在哄他入睡。
男孩早已睡了,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丽蓉轻轻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后自己也躺在他身旁的泥水里,微笑着看着他。
欣怡想扶起她,她的手穿过了丽蓉的身体,丽蓉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她哆嗦着,抽搐着,忽然跪倒在了丽蓉面前。她不住地哭着,一边哭一边抽搐,说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恨不得死在丽蓉面前。可是丽蓉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