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所到之处,人越来越稀少,最后连话语声都听不到了。
“我们去的地方那么清冷,有没有猎物啊?”
纪谨延用力一扯马鞍,白马叫着急急停下,他长腿一跃便跳下了马,“哪有猎物往人堆里跑?”
沈茗败下阵来。
他伸出手,“下来。”
风吹得沈茗头发有些凌乱,但这却意外的为她添了几分无心插柳的美。
她紧紧拉住纪谨延宽大的手,动作很慢,踩着马镫小心翼翼地跳下来。
手心的温热仅存在了十几秒,但足以令他失神。
沈茗着地后松开手,脚下的野草和石子有些硌脚,她一没注意就站不稳,脑子一热就抓住纪谨延的腰带。
她怔住。
他也怔住。
纪谨延低头看她,她微弯着腰,表情凝固。
沈茗猛地撒开手,语无伦次:“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站稳就不小心扒拉了你一下。”
见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她尴尬笑了笑,“系得还挺紧。”
“……”
纪谨延把白马栓在树边,自己先走了。
沈茗默默跟上。
林间暖色的光穿过枝头,洒下一地斑驳。
悠扬的鸟鸣回荡,微微潮湿的清香令人沉醉。
起初沈茗还在专注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好胜心促使她想快速拿下几只猎物。
可才半柱香的时间,她又在玩弄着路边花草。
她摘下一朵淡黄色月季别在耳根,回眸看着纪谨延,笑着:“好看吗?”
纪谨延脚步一顿。
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她笑得妩媚动人而不自知。
他长睫轻颤,眼底的光变了又变,答不上话。
“好不好看?”她追问。
他加快了脚步,稍稍赶超她,漫不经心道:“还行。”
沈茗阴差阳错的在他轻飘飘的话语里听出一点难以察觉的拘束。
多大点事儿啊,没想到阎王哥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她在心里暗自嘲笑了一把,又跑去折那飘扬的柳条。
“再乱跑,被老虎叼走我可不管。”
见她没搭理自己,他不由己的放慢脚步。
沈茗虽然装做淡定,但心里还是害怕的,万一草丛里真的窜出一只老虎,自己可能连骨头都不剩了。
她老老实实跟在纪谨不远的地方。
“像你这样的,老虎都不敢靠近你。”
她小声嘟囔。
纪谨延扬扬眉,语气有几分嘲讽,“那像彦语深那样的呢?”
“他那样……”像他那种好人,不像是会随便杀生的。
“我不知道,但要是我真被老虎叼走,他肯定会救我的。”
呵……
纪谨延低下眼,看她那副自在的表情。
才认识几天?就那么认定他会对你好?
“他能救你?你猜他彦语深能不能过我两招?一招能不能?”
“你……”
沈茗有些责备地瞪他,纪谨延心里也不爽,脸色也不好。
忽而身旁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在安静的气氛里显得十分诡异。
沈茗警戒地回头,不由得往他身后躲了躲。
“怕了?”
沈茗扫了他一眼,没出声。
纪谨延轻扯了扯嘴角,利落地拔出剑。
剑柄是银色的龙纹,张扬又威慑。剑身明亮得可以清楚地照出人影,锋利无比,上面还刻了几个小字。
沈茗仔细一看:凌逍剑。
凌破九重,行云逍遥。是纪彬在他出生时亲自提的词。
没想到他还真活成了这个样子。
纪谨延提着剑向那堆灌木丛走去。
他随意挥了挥,萧萧斩下几条青藤,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剑甩了出去,剑身直直飞出去。
草丛剧烈抖动了几下便安静下来。
“过来。”纪谨延回头。
沈茗跟上去。
看清了事物后,她舒展开眉:不过是一头梅花鹿。
死的挺惨的,长剑直接刺中要害,血流不止。
“厉害啊。”沈茗不想直视这血肉模糊的场面,小声道。
纪谨延把剑拔出,剑身沾满血,他不禁轻皱眉头,把剑插回鞘。
“这个要么?”他偏头看她。
沈茗被他询问的语气凝了几秒,“要。”
都把小鹿刺死了能不要么。
“那我去牵马。”
纪谨延转身要走。
可不知为何脚下的草地一松,蓦地陷了下去。
沈茗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可力量不够,两个人纷纷落入那个大洞。
纪谨延知道她也掉下来了,一只手扒住旁边的泥土以做缓冲,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沈茗出于求生本能死死抓住他的衣服,脸埋进他的胸膛。
这个洞不知道有多深,沈茗感觉过了惊心动魄的十几秒。
冰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纪谨延踹了一脚洞壁,自己换了个姿势。
砰!!
巨大的冲击感袭击全身,沈茗紧闭着眼,失重感过后她只觉得头昏昏的,全身嗑得生疼。
那么高摔下来……居然没死。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纪谨延漆黑的瞳孔。
下一秒她才反应过来——她压人家身上了。
沈茗顾不上疼迅速起身扶他:“你没事吧?”
他干咳了几下缓了过来。
他摔多了,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倒是她,娇生惯养的,要不是他调整了一下让自己先着地,没准她这个瓷娃娃就碎了。
要不是凭借洞口那微弱的光,这四周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纪谨延看不惯她那副忧心的神情,低声:“真重。”
沈茗:“……”
他拔出剑,摸索着前行。
这绝非是巧合,定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否则不会还有一条通路。
越往前走,前面越发明亮,直到橘黄的光越发明显。两边的墙壁由泥土渐变成坚石,上面分布着燃着的火把,照亮了整个石窟,尽头是一圈深色的水洞。
“有人。”纪谨延警戒地停下脚。
沈茗也急急停下,害怕地躲在他身后。
整个石窟安静得诡异,过了几秒,石柱后面冲出十几个蒙面的紫衣人。
来人手握长剑,眼色凶险,不像善类。
纪谨延握住沈茗的手腕,把人拽到石壁前,两人背对石壁,面前是汹涌的刺客。
纪谨延挥舞着剑,剑身寒光一现,抵住了三四个刺客的剑。他狠狠踹开那几个人,回身以剑划破另外几个的喉咙,瞬间鲜血迸发。
石窟响起剑身相撞的清脆声响,沈茗背后靠着石壁。这种同类相残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她不敢看,可是又怕有人过来。
“纪谨延!你身后!”
纪谨延还在对付面前的人,背后却有人跑去刺他。
他回头,一挥剑把对方的武器打落,长剑一刺,三两下那人便断了气。
“纪谨延!”
沈茗缩着蹲下来,前面跑来一个蒙面人,挥舞着刀要向她砍去。
纪谨延迅速刺穿他的心脏,那人口吐鲜血,翻过眼,也扑通倒地。
沈茗的侧脸被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但人没事。
“沈卿卿,没事了。”纪谨延微喘着气,声音有点哑。看她这个样子,是真被吓到了。
沈茗看着遍地的尸体,眼眶不由得湿润。
没事了……
有人要杀她沈茗,要杀纪谨延,他们来了!
可为什么,明明她在书上没写,明明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平安的,为什么这种事还会出现……
纪谨延翻开一个死尸的衣袖,上面有一个青色的蜘蛛刺青。
“这个刺青,之前没见过。”纪谨延站起来,把剑插回鞘。
“不是内鬼……是龙敖的人。”沈茗尽力平稳自己的心情。
纪谨延疑惑着看她,“你怎么知道?”
沈茗避开他的眼神,解释着:“我猜的。”
纪谨延的疑心不减。
她拔下一根火把递给他,“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纪谨延接了过来,想着出去再问清楚,他知道她胡闹惯了,但这种事谁都不会枉自乱下结论,特别像她这种不问世事的温室玫瑰。
走了几步,他偏头看她正打了个冷颤。
“穿上。”他把自己的外袍递给她。
两人绕了两圈,找不到半点能出去的缝隙。
沈茗冷笑:“看来那些人是想尽办法让我们死啊。安排了那么多人刺杀,还找了个那么封闭的地方。”
纪谨延没说话,转身回到刚刚打斗的地方去。
既然他们进的来,那就总有办法出去。
沈茗不敢近距离靠近尸体,站他身后看着。
纪谨延蹲下,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看了一番。
沈茗眸光一亮,喜道:“他们的衣服是湿的!”
“嗯。出口在那个水洞。”
两人走近水洞。
水洞深得不见底。
看来要找出口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站着等我,别乱走。”纪谨延留下话后直接跳了下去。
“喂!”
沈茗还是有点担心,这么深的水,下面还指不定有什么蛇虫……
光是想想她都直起鸡皮疙瘩。
等了好几分钟,还不见他出来。
“纪谨延……纪谨延!”她对着水洞大声叫道。
还是没有反应。
唉呀。
她蹲下来凝视着水面。
慢慢地,水面冒起小泡。
纪谨延冲破水面,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找到了。”
他顿了顿,“可习水性?”
“我会游泳的。”
沈茗试探着也跳下去,游向他的位置。
纪谨延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用力揽住她的腰,把她从水里托起来,轻声道:“卿卿。换气。”
沈茗被水浸得眼眶微红,她深吸一口气,两人一同沉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