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女人转身去了西厢房小梅的屋子,小姑娘正在纺线,夏来坐下一起帮忙。
“对了,四爷这两天胃口怎么样?”
两人聊几句家常,夏来把话题转到了主子的身上。
“挺好的,姐姐你端来的槐花饼子,爷昨天夜里吃了小半盘,今早上又吃了两块,我怕爷吃多了不消化,特意收起来中午没叫吃。”
夏来点点头,没再多问。
晚上,夏来梦到了以前。
妞妞刚刚两岁多的时候,小孩子已经能自己玩儿了。
临近过年,四爷半年前走时给的钱早已经所剩无几。她起早贪黑的想在年前再织一匹布,卖了好过年。
妞妞很听话,知道她忙,从来不缠着嬢嬢抱。天天蹲在院儿门口的土堆那自己玩儿。
一会儿拿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破铲子挖个洞,一会儿想起来又把洞给填上。
北风呼呼的刮,冻的她小鼻子通红,鼻涕流到嘴边上,她也无知无觉,挖的热火朝天。
听见有人叫“妞妞”的时候,她只当是过路的邻居,把梭子从左手迅速的递到右手,头也没抬。
第二句“是妞妞么?”是隔了一会儿她又听到的。
那声音…她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出去看。
“您回来了!”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出她第一个字里的颤音,手指在腰前的围裙上捻了捻。看着男人点点头“哎!”了一声。随即在妞妞跟前蹲了下来。
妞妞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父亲,看着男人的眼神都是陌生。
男人没管,只是伸手把小孩儿脸上挂着的鼻涕抹掉,问“知道我是谁不?”
妞妞摇了摇头,扔下破铲子转身躲到嬢嬢身边。
夏来牵起小孩儿的手,“这是爹爹,你忘了?”
妞妞冲着嬢嬢点点头。
夏来捏了捏小孩儿的手,看着男人胡子拉碴一张脸“太小了,不记得了,过两天就好了。”
“快进来,进来坐。”来的太突然,她莫名的有一点尴尬。
“好。”
把人让进屋里,她把妞妞往男人身边推了推“跟爹爹玩一会儿,嬢嬢烧水。”
男人环顾一圈屋里的陈设,比起自己上次走的时候,多了一架新的纺车,其余的,一切如旧。
男人回过头对着小孩儿招了招手,放下一直抗在肩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头雕的小猴子,“给。”
妞妞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玩意儿,眼睛有点直,看了半天,又看男人的眼睛。
李桉微微笑着“过来咱俩一起玩儿。”
说着把小孩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妞妞没有反抗,拿起小猴子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扣进了怀里。
夏来一边往灶里填着柴,一边看着炕沿上的父女俩,也跟着笑。
水烧起来屋里也跟着慢慢暖和了,李桉褪去身上厚重的帽子围巾,夏来端来一盆热水,让他洗脸。
他把妞妞抱过来,先给她洗了小手小脸,才接着清洗自己。
这次回来的时间晚了些,他又想在年前能赶回来,路上走得急,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好好洗过脸了。
吃饭的时候,她问他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他沉吟了一下,“看看吧,过了年再说。”
妞妞乖乖的坐着让嬢嬢喂饭,李桉看看小孩儿䞭黑的小手,看看窗外
“怎么院子当中放堆土?”
夏来也扭头看一眼“原本是在西屋后头,那边的北墙歪的厉害,我怕万一哪天塌了砸到妞妞,就把土放前边了。”
李桉点点头。
这房子是夏来姥姥原来住的,后来夏来的两个舅舅分别结婚,又另盖了两间,留下这老屋,老头老太太去世后就没人住了。直到夏来回来。
吃过饭,李桉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米,面,鸡鸭买了一堆。
夏来看着口水流一地的妞妞,取出上半年自己晒干储存起来的槐花,做了一大盘子槐花饼。
大概是高兴,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放的糖不多,一向不爱吃太甜的四爷也一口气吃了三四个。
那一年的那匹布,最终也没有拿去卖,夏来咬了咬牙,拿那布给妞妞和四爷一人做了一身新棉袄。
看着妞妞穿着新衣服开心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夏来想,一辈子住在这破屋里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