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赵贞吉前脚刚说徽商“他们也有功”,就被海老爷用“拿出这么点钱来,他们有什么功?”给怼了回来;赵贞吉又说变卖沈一石家产,是为了给前线筹措军费,海老爷依然是义正辞严的高声开怼,“沈一石有二十五座作坊、一百余家商铺、六万多亩桑田,就是作价卖给任何商人,都能给国库收回上千万的财产,东南抗倭、北边抵御鞑靼,一年的军需也都够了。何况今后每年,这些商家还得向国库依法纳税,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这样做,而是还要把这些家产转归到江南织造局?”总之赵贞吉说一句,海老爷就怼一句,一点儿面子也不给领导留。
海老爷这番话就叫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上千万的财产”若真能收回国库,按照军费50万两一个月的标准核算,够胡宗宪在前线烧一年零八个月的,何况道长说的还是“年底前倭寇必须平了”,掰指头算算时间,再烧个200万两,胡总督这一仗怎么也该打完了。剩下的800万两正好把年初国库843万两的亏空给补了,再考虑到年底还有“死也要死出50万匹丝绸”,这么算下来年底国库还能有个小500万两的盈余。
实质永远重于形式,沈一石也好、徽商也罢,充其量就是一帮代持的白手套,这些财产最后还是织造局的。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徽商,这500万两割的是严党胡宗宪的肉,道长这一手移花接木秀的飞起,而且还没有再“再苦一苦”百姓,海老爷你要真是为百姓好,就应该举双手赞成才是。徽商给织造局当差,图的就是个合理避税,这本身也没毛病,再说了大明朝还有谁敢征道长他老人家的税嘛。沈一石的家产明明就是道长的,海老爷你却坚持要把它们充公,你这到底存的是什么居心,就连齐大柱都懂的道理,海老爷你又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别人做官都是要“苦一苦百姓”,唯独海老爷做官,却是挖空心思地要苦一苦道长,国库亏空要么掠之于民,要么掠之于商,实在不行还能掠之于官,海老爷却另辟蹊径,这是打算要掠之于道长了。
赵贞吉跟海老爷对线,打着打着差点就上头了,眼前这鸟知县说话不仅处处占着理,而且逻辑盘的也贼溜,赵巡正面刚不过便果断选择了迂回,继续放风筝。只见赵巡抚强压怒火,冲着海老爷邪魅一笑,换了副腔调一字一顿地说,“海知县,官场有句大家都明白的话,你难道从来没听过?”海老爷黑着脸说,“请中丞大人直言。”赵贞吉盯着海瑞沉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也该收敛收敛了。”讲道理赵贞吉不是第一个教海老爷该如何做官的上司,何茂才不久前才教海老爷“在官场要和光同尘”,结果海老爷扭头就把浙江官场所有大佬挨个得罪了个遍。谈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个户部六品主事不管自己的本职工作,偏偏去给道长上什么《治安疏》,还打算把道长的私房钱拿去充公,就海老爷这种人,赵巡抚你还能指望他“收敛收敛”嘛?
见海老爷如木胎泥塑般戳在原地不说话,赵贞吉绕到办公桌后坐下,继续对海老爷谆谆教导,“我是主审,你是陪审,我提审钦犯你在一旁陪问,这就是你该管的。抄没沈一石的家产,追缴郑泌昌、何茂才以下诸员的赃款,充作何种用途,都是你不该管的。你不经请示便独自提审郑泌昌、何茂才,我容忍了你,今天你居然管起我和胡部堂的军国大事来了。海知县,你虽然没有中过进士,没有进过翰林院,可这点规矩也该知道的。”
理学之臣说话果然是条理清晰,哪些归海老爷管,哪些不归海老爷管,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比道长跟胡宗宪说的“哪些该查,哪些不该查,怎么查,你把着点”强多了,至少不用海老爷自己再去瞎琢磨了。赵贞吉前面容忍了海老爷,那分明是在给裕王、高拱还有张居正面子,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打击报复这种事也只适合在背地里搞,反正海老爷审的口供也送出去了,别看海老爷现在闹得欢,早晚他得拉清单。赵贞吉也知道变卖沈一石家产这事,流程上确实有瑕疵,很自然地选择了以势压人,还故意把胡宗宪也扯进来,算是多叠了一层Buff,海老爷你要真想管这“军国大事”,就把赵巡抚和胡总督一起管了吧,看看你这头到底有多铁。
海老爷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仅工作能力强,而且生活中也没啥不良嗜好,要想对他搞人身攻击这一套,一般的路数根本不管用。海老爷身上只有三点,勉强能拿来做做文章,其一,低学历一直是个硬伤,海老爷区区一个“举人”出身,放在一大堆“进士”里面,确实如鸡立鹤群一般突兀,赵贞吉借此开了一波嘲讽,也算是打到了海老爷的痛处上;其二,家庭残缺不全,海老爷四岁丧父,全靠海母一手拉扯长大。作为旧时代独立女性的表率,李时珍曾形容海母是“极阳之体”,翻译过来就是“铁血真汉子”,被这样的母亲带大,海老爷这一身极端偏激又固执的个性也不足为奇了,毕竟属于原生家庭问题,只不过被道长喷成“无君无父”,这话说的也确实是扎心了。
其三,海老爷无后,在那万恶的封建社会,人们普遍信奉的还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一套糟粕,道长那会儿生产力落后、医疗水平也有限,国民平均寿命估计也就三十来岁,海老爷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被人弄死,已经算是高寿了。海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一女,作为常年被不孕不育问题困扰的中年男性,每每想到自己百年之后,海门香火断绝、沦为绝户,便是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好在后来李时珍来到淳安,李先生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不辞辛苦、亲力亲为帮海夫人怀了个儿子,海老爷感念李先生仗义出手,这才将他引为知己。
要想让海老爷心里难受,就得抓住这三个痛点,疯狂嘲讽加挖苦,如赵贞吉这般化身喷子,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人专打脸,越是当着矬人越要说矮话,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海老爷目光如炬地盯着赵贞吉,内心怒火早已成燎原之势,反驳起来却仍是逻辑清晰、一丝不苟、字字诛心,“中丞大人这番话,我就有点听不明白,难道中过进士、进过翰林院的人反而连圣旨都看不懂吗?圣旨明明叫我们抄没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中丞却在织造局转卖沈一石家产的约书上签名盖印。你是主审官,你是巡抚,一省之财用都归你管,但是正因为此,中丞更不能违旨办事!身为奉旨陪审,规劝中丞依旨办案,正是属下职所当为。”
这世上就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来而无往非礼也,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赵贞吉你跟海老爷面前玩什么《聊斋》啊。既然赵巡抚可以明目张胆地把变卖国有资产的烂事,尬吹成他和胡部堂的“军国大事”,又说什么徽商“他们也有功”,还讽刺海老爷学历低、不懂规矩;那海老爷自然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编排一堆圣旨上没有的内容,然后端着“违旨办事”的屎盆子,硬往赵贞吉的脑袋上扣。前面也多次分析过,圣旨上压根儿就没提“抄没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的事儿,这些都是海老爷自己无中生有、发明创造出来的内容。海老爷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过粪了,圣旨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内容,人家“中过进士、进过翰林院的人”又凭啥能看的懂,用子虚乌有的事儿,去嘲讽一群高学历的知识分子,海老爷你对这帮“进士”的怨念可是够深的阿。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海老爷也没必要再替赵贞吉遮遮掩掩了,“中丞却在织造局转卖沈一石家产的约书上签名盖印”,此话一出算是直接摊牌了,贱卖国有资产的烂事也有你赵贞吉一份儿。海老爷做事颇有章法,从来都是先礼后兵,勿谓言之不预也,现在还只是规劝赵巡抚要“奉旨办案”,赵巡抚如果真是铁了心执迷不悟,要一意孤行,说不准海老爷啥时候一上头,就把主审官给实名举报了。海老爷先是用一招移花接木,篡改了圣旨内容,硬是给赵贞吉扣了个“违旨办事”的大帽子;随后又硬话软说,所谓“规劝中丞依旨办案”,名为规劝实为威胁。海老爷最后还舔着脸说什么“正是属下职所当为”,摆明了就是蹬鼻子上脸、以下犯上,跟海老爷的骚操作比起来,他王用汲可不就是个书生嘛。
赵贞吉与海老爷一番唇枪舌战,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盘逻辑盘不过,讲道理自己又理亏,上价值被打脸,喷人还差点被举报。赵贞吉也没想到,在搬弄是非、摇唇鼓舌、言伪而辩这个传统优势领域,堂堂进士出身的理学之臣,竟然被一个举人学历的鸟县令给压了一头,这实在是不科学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