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市图书馆外，一个叫做“角落”的咖啡厅中…
“好久不见啊！”沈嫣卿客气且不失真诚地打招呼。
“沈老师说得…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这… 每次都是有事儿，才来麻烦你！”自从沈嫣卿离开了北辰大学的工作，何敛反倒是对她越发地肃然起敬地尊重了起来，全然没了之前的猜疑和审视。
他称沈嫣卿，为沈老师，而不是沈教授。教授这个头衔有些虚，太过恭维，也太过敷衍，而称呼她做老师，是何敛发自心底的尊敬。
“和你们开玩笑呢，大家伙儿都忙着呢！你们有事就能想到我，我真挺开心的，说明你们信得着我，说明我还有点用！”
沈嫣卿这字字句句，无不透漏着她的智商情商双在线，听上去真诚且舒服，“只是，这声老师，叫得我有些惭愧了，哈哈哈哈！”
何敛尴尬地一笑，“叫老师，挺好的！也叫习惯了！”何敛的女人面前，不会花言巧语，或者说，他不愿意那么做，他的那份心思，全部都用在的若玄幽身上。
“没事没事，就是个称呼而已！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沈嫣卿把话题转移到了正题上来。
“沙星，和最近的自杀案件，还有昏迷案件，你听说了吧！”何敛开门见山地问道。
沈嫣卿点头，和她预想的一样，是有关沙星和自杀案件的，“听说过，可我的专业，并不是计算机科学，或是人工智能，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我们在沙星遇见了谭冉… 他看上去… 不大对劲… ”若玄幽道。
“你们也去了？听说，那不太安全！”沈嫣卿上下打量二人，二人看上去似乎也无恙，于是又接着道“谭冉，我最近也没见到… 不过听何芊芊说，他最近挺忙的，很多时间在外面的公司里，公司好像是和沙星有关，他现在好像做的职位还挺高的… 你这么一说… 要么我帮你们把他约出来？”
沈嫣卿随即又想了想，道，“好像也不太合适，太唐突了…要么… 去北辰大学找何芊芊吧！看能不能偶遇到谭冉？不过，你们除了找谭冉，还有别的事情要问吧！”
“你说，人类的意识，可以通过上传到网络而永生吗？”何敛问。同找谭冉相比，他更想听听沈嫣卿关于永生教的想法。
对于沈嫣卿来说，最简单直接的回答是——不可以。可她知道，何敛和若玄幽他们自己，当然是知道答案的，他们不解的是，既然答案这么显而易见，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相信！
“那你认为，一个人，除了肉体，记忆，和思维能力，是不是还应该有些其他的组成部分？”沈嫣卿没有直接回答何敛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也许就是和沈嫣卿聊天的神奇之处。
“佛教中，有第八识，称阿赖耶识，为人之根本，不生不灭！”若玄幽还在做天界太子的时候，就熟读佛教经典。
“嗯，肉体可以克隆，尽管克隆人是违法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极端疯狂的科学家尝试过！不过克隆其他生物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那么，克隆体可以定义为本体吗？我觉得不能！”沈嫣卿用设问的方式陈述着这个问题。
“每个人，都有独有的记忆，思维能力和行为能力。这个人，独有的记忆，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被复制了，能被定义为本体本身吗？克隆不能，被复制的记忆，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我觉得也不能！”沈嫣卿用同样的方式加以推导。
“嗯，被复制，其实，就是他们所谓的，记忆和思维模式的上传，上传到网络沙星上！这个上传的副本，就是我们记忆，思维模式的克隆体，当然不能等同于本体！”若玄幽把沈嫣卿的理论加以翻译。
“那佛教中的阿赖耶识到底是什么？意识？灵魂？魂魄？但无论如何去定义这个词，我们都会发现，这是一个我们人类不能理解，不能解释，甚至不能被证明，其是否真实存在的一个东西，所以只能被抽象化成了一个概念。”沈嫣卿继续她的推理。
“但无论如何被定义，阿赖耶识，该是——不可被复制的！”若玄幽补充道。
“如果阿赖耶识，或者灵魂存在。而这个阿赖耶识，或者灵魂本身就是不死不灭的，那么所有关于永生的尝试都毫无意义！”若玄幽知道灵的魂存在，以及轮回的真实性。但他也没办法证明给人们看。
有些事，存在却不能被证明。而在大多数人的概念中，认为不能被证明存在的，就是不存在。而“不能被证明”本身，是源于我们自身对世界认识的局限性，而与这件事是否存在——豪无关系。
“其实人们并不坚信灵魂的存在，因为他们不能证明，他们只是，希望灵魂存在，且可以轮回再生，但又害怕万一没有呢？”沈嫣卿道。
“尽管他们不能证明灵魂和轮回的存在，但是他们希望有，正如，他们也不相信上传意识，和意识永生之间的必然联系，但是他们希望上传意识，便可以实现永生！因为‘愿意相信’本身没有成本！”何敛总结道。
“人们能够看见的，听见的，往往是他们想看见的，想听见的。人们所相信的，往往是他们愿意相信为真的。人的心，会说谎，对他们自己说谎，而这种谎言机制的存在，成为一种心理自我安慰剂，更加有利于生物的生存吧！”沈嫣卿感叹道。
“但是仅仅是希望，并不足矣让人们这么做，或者说，即使上传了意识，也不会放弃真实世界中的，这个实体的自己。
除非他在现实生活中的不堪，和虚拟世界中的繁华，对比足够鲜明。他们现实中得不到的，他们心中所谓的，最高价值，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完美实现。
这才让他们动了放弃现实世界的念头！而一旦现实世界令他们不堪重负，他们会选择放弃现实生活中的自己！”若玄幽道。
“其实这和自杀也没啥两样，就是他们觉得结束一切，比活在现实中要好。”何敛道，想了一想，接着又问，“沙星上的永生教，他们蛊惑人们上传意识，他们想得到的是什么呢？”
“其实和其他的普通大众一样，得到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得不到的东西。而他们在现实中得不到的，极大可能是被尊重，或是更为极端的崇拜，所以他们沉溺于虚拟世界中的被尊重和顶礼膜拜！”若玄幽道。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敛财，这个在现实生活中例子比较多，虚拟世界的金融体系，我还不太了解，但如果和现实体系相似，那他们能如法炮制地把现实中的欲望和诡计带到虚拟世界。”何敛补充道。
突然，何敛想到了一个，一直困惑自己的问题，“那残缺的记忆片段，加上不完整的思维模式，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制造出来那里的人类吗？”何敛继续问。
“人工智能，我真不太懂，不过，从理论上来讲，应该可以，只不过他只具备那人的一段记忆，和不完善的思维能力罢了。”沈嫣卿道。
“那复制的时候，会把情感也复制进去吧？”何敛追问道。
“情感，也算是思维行为模式的一部分吧，应该可以吧！”沈嫣卿回道，脸上随即黯淡了下来，“可是，人工智能，一旦跨越了‘情感’这一条红线，也就踏入了禁区… ”
何敛回想着血色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沙星男孩，一抹悲哀再次袭上心头… 太多伦理的问题，也许——永远是无解。
三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