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一集
海老爷站在后堂,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勤劳王事、一夜未眠的赵贞吉,一张口便直奔主题,“中丞大人,郑泌昌、何茂才被转到哪里去了?”赵贞吉直接无视了海老爷的问题,悠哉悠哉地伸手点指一旁的座位,随口说了声“坐吧”。海老爷好似连珠炮一般继续发问,“圣旨到浙江已经第七天了,中丞,今天还不提审犯人吗?”算一算时间,海老爷到杭州都七天了,北京那边还没有消息,不只海老爷一个人急,赵巡抚其实心里也急,只不过故作镇定而已。讲道理这些天也不是没提审过犯人,赵贞吉白天审过一堂,海老爷夜里审过一堂,多少也算做了些基础性工作的。面对海老爷的诘问,赵贞吉一边弯腰摆弄着桌上的香炉,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非所问,“钦犯都抓起来了,他们的家也都抄没了。”赵巡抚的意思很明确,人都抓了、家也抄了,连和尚带庙一锅端了,案子早几天审还是晚几天审,其实无所谓,海老爷还请稍安勿躁。
看着面前极尽敷衍的赵贞吉,海老爷强压怒火,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有些案情如果不及时提审,钦犯就有可能串供,晚了就查不出真相。”海老爷这番话也算是未卜先知了,用不了几天功夫,钦犯不仅会当堂串供,还会公然叫屈要求翻案呢。至于说“晚了就查不出真相”,那就更无所谓了,理学之臣现在缺的是钱,又不缺真相,查不出来最好,正中下怀。赵贞吉慢慢站起身明知故问,“什么案情?”海老爷在一旁郑重其事地说,“今年五月九个县同时决堤,是不是有人有意毁堤淹田!六月,关押多年的倭首井上十四郎从臬司衙门大牢出现在淳安县,他是怎么出去的!明知沈一石的家产要奉旨抄没,郑泌昌、何茂才为什么还要把它卖给徽商!中丞,这三条必须立刻提审彻查原因。”
海老爷一口气说了三条案情,为的就是敲山震虎,让面前云淡风轻、怡然自得的赵巡抚有所顾忌,毁堤淹田、通倭案与赵贞吉无关,可私自变卖沈一石家产的事儿,合同上却是赵巡抚亲自盖章用印的。海老爷只提了郑泌昌、何茂才,而没有直接点名赵贞吉,点到为止算是给赵巡抚留了一分薄面。海老爷算盘打的挺好,可惜赵贞吉一点儿也不买账,对付海老爷这种纯输出型选手,最好的方式就是一直放他风筝,坚决不能跟他刚正面。跟海老爷刚正面,一对一solo,别说郑泌昌、赵贞吉之流了,就是道长他老人家亲自下场,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赵巡抚果断选择避其锋芒,海老爷你盘你的铁逻辑,我打我的真太极,无论海老爷说啥,赵巡抚一律不正面回应,能迂回的迂回,不能迂回的就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要风筝死海老爷。
面对海老爷的节节逼问,赵贞吉从容不迫地端起茶碗边喝边听,听完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这些都要查,你既然来了,你先看看那个东西。”赵贞吉用眼瞟了一眼旁边桌上的信封,趁海老爷看信的功夫好整以暇地走到脸盆边上开始缓缓地洗手。从海老爷闯入巡抚衙门到走进后堂这段时间,赵贞吉安排人在后堂摆了一副躺椅、一封信,跟王书办对好了台词儿,这才不慌不忙地在躺椅上摆了个pose,等着海老爷自投罗网。
信封里装的是前线最新的军报,赵贞吉一边洗手一边侃侃而谈,“剿倭才是头等大事。这一仗大胜,其中你送去的淳安义民立了头功,我也要给你请功。”海老爷口中的案子自然要查,可剿倭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赵巡抚也没说案子不查了,只是凡事都要分一个上下轻重缓急,无非是案子再拖几天罢了,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赵巡抚不动声色地在转移话题,开始给海老爷放风筝。至于赵巡抚说“我也要给你请功”,明摆着就是一张空头支票,一大清早就给海老爷画大饼、灌黄汤,就淳安义民那点儿功劳跟海老爷审的口供之间,有丝毫的可比性吗。赵巡抚刚刚才在海老爷背后狠狠捅了好几刀,转头给海老爷发了个188的红包,还不忘卖一番人情,希望海老爷记得他的好,理学之臣这手操作也真是秀的飞起了。顺便说一句,海老爷进门就问“郑泌昌、何茂才被转到哪里去了?”,人家赵巡抚根本就不搭理他,想查案请便,有能耐海老爷你自己找人去审呗,我可没说案子不查了。
两个人在后堂你来我往、鸡同鸭讲了半天,赵贞吉始终都在避实击虚,放海老爷的风筝,如今又拿出前线军报来转移话题,妄图以“请功”来画饼堵住海老爷的嘴。海老爷对赵贞吉的品性洞若观火,见他始终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心中早已有几分不耐,将军报随手丢下开门见山地说,“卑职无尺寸之功。中丞大人,抗倭是军国大事,可这是胡部堂和前方将士的事,我们应该做的是抓紧办案。”海老爷是个实诚人,香喷喷的大饼放在嘴边都未必吃一口,何况是这画的饼,海老爷说自己无尺寸之功,赵巡抚这请功的事还是甭麻烦了,咱们还是接着聊聊办案的事吧。
眼前这个鸟知县端的是不上道,赵贞吉明里暗里点拨了好几次,可海老爷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揪着审案的事情不放,气的赵贞吉把手帕丢回脸盆,迈着方步耐着性子继续给海老爷上价值,“办案为的什么,我们不办案,哪来的军需粮草供给胡部堂和前方将士剿倭?这一次那些接手沈一石家产的徽商及时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他们也有功。”论诡辩,理学之臣比杨公公还是强上一筹,《阳明心学》果然没有白读,谁敢说赵巡抚不办案,海老爷口中的办案是“把道长当案子办了”,赵贞吉口中的办案是“替道长把案子办了”,此办案非彼办案罢了。海老爷前面刚说完“卑职无尺寸之功”,赵贞吉便说“徽商及时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他们也有功”,强调的就是这个“也”字。海老爷你不是自视甚高吗,不是出淤泥而不染吗,赵巡抚偏偏要把你和那些徽商放在一起说事儿,下属有没有功劳自己说了不算,上司说了才算,赵巡抚说你有功你就有功,而且功劳和那些徽商一模一样,都是价值五十万两,就问海老爷这话你听着闹心不。
理学之臣这番话明摆着就是指桑骂槐,故意说出来恶心海老爷的,海老爷忍无可忍,终于不假辞色地高声开怼了,“中丞大人,照此推论,把那些徽商请来的郑泌昌、何茂才是不是也有功?”逻辑流玩家就这点不好,吵个架也在盘逻辑,赵贞吉斜着眼睛盯着海瑞,双眸中的怒光一闪而逝,冷冷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赵贞吉既然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海老爷自然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军国大事,照例应该由有司衙门供应粮草军需,沈一石的家产抄归国库,朝廷也就有了钱粮。徽商贱价收买了应当充归国库的那么多财产,拿出这么点钱来,他们有什么功?”
海老爷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赵贞吉非要说徽商“他们也有功”,到底有功没功,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帮诸位翻译一下海老爷话里的意思,沈一石的家产本来应该收归国库,就算要卖也该以司法拍卖的形式,提前几日公告,让感兴趣的人都来参与竞价,拍卖所得收归国库,再从国库拨款给胡宗宪充作军费,这样的流程才算是“正事正办”。如今赵贞吉和杨金水私下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徽商,既不走招拍挂的程序、钱也不进户部的账、价值1000万两的资产打个对折就给贱卖了,更可气的是交易全程都是杨金水一个人在黑箱操作,500万两的合同金额,最后交到赵贞吉手上的就剩下50万两了。这买卖让杨金水给弄的,都不能叫利益输送,完全就是巧取豪夺了,就这你赵贞吉还好意思舔着脸尬吹,说徽商“他们也有功”,理学之臣这张嘴是真硬,黑的能吹成白的,弯的都能咬掰成直的。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海老爷对着赵贞吉又揭短又打脸的,理学之臣终于也急眼了,赵巡抚此时也顾不得涵养了,连珠炮似地对海老爷高声质问,“沈一石的家产现银不足两万,丝绸只有百匹,前方军情如火,三千架织机能够送给胡部堂去打仗吗!”前面也说了,沈一石在淳安玩了一出“奉旨赈灾”后,资金链就已经断了,剩下的全是作坊、商铺、桑田之类的固定资产,固定资产变现在市值基础上打折是天经地义的事。海老爷并不反对变卖沈一石家产充作军费,他反对的是交易全程充满了黑箱操作,交易价格明显有失公平,事前不请示、事后不入账,地方官员明火执仗、大张旗鼓地围猎国有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