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珑想到当日被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本身是气不过的,但该发的火气也全部烙印在他们的骨肉当中,自然不打算在做什么,而这时,罗一背着司徒文矣到了他二人身后,眼睛一扫地面,淡淡地说,“全都杀了吧。”
登博尔站在身后,神色微妙的盯着他,却没说话,而晴瑶在旁,除了对罗一的关切,神色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是不去看那三人,而郭岸冷然一笑,抬手幻动焚天,预备随时下手。
北冥珑却是最惊诧的那一个,她实在不信罗一那样的人,怎么会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眼见到郭岸举动,急忙拉住他手,“不至于吧,我已经教训了他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罗一却是不解,“我说北冥三小姐,倘若今日是你落在他们的手里,你以为他们打你一顿就会放过你吗?”
北冥珑无法反驳,转而看向晴瑶,“晴瑶妹妹,你也觉得应该杀了他们?”
晴瑶一怔,旋即沉眸,“我不知道应不应该,但是如果他们要来伤害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伤害他们呢,所以……对不起了阿珑,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本以为能够在晴瑶身上得到一丝解疑,却没想到她只是委婉的在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天诛地灭,便将目光放到登博尔身上。
登博尔却是耸了耸肩,“你别看我,我以前做的就是杀人的买卖,人命对我来说只是衡量利弊的工具而已,当然,这只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嘛……”
他笑了笑,继续说,“要不就是好好的活着,要么就是好好地死去,阴世阳世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换个活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于登博尔的一番话,北冥珑不仅没听懂,思绪反而更加混乱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后看向郭岸,看到他那副斩草除根的模样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便是叹了一口气,最后看向罗一,“真的要杀了他们吗?”
罗一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西国的人现在知道了我们的位置,我们的处境已经很凶险了,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这三个人和我们无恩无惠无利,你以为把他们打成这样,他们就能学会宽宏大量,从此再也不与我们计较?他们只会更记恨你,会想法设法的报复你,直到一方消失为止。”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北冥珑,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真的事情,不是什么事情做完了就结束了,任何事情如果没有个结尾,那么就永远不会结束,就像是晴瑶说的,如果一开始他们不曾伤害我们,你不会为他们的三言两语动怒,他们也不会落得一个任我们摆布的下场!”
这一番话听得北冥珑头昏脑涨,举起手打断他,“行了行了,别说了,跟个老妈子一样,要杀就杀吧,反正不是我杀,你们随便吧。”
罗一白了她一眼,“你才是老妈子。”
郭岸无奈摇头,旋即便将焚天勾喙置到一名士兵脖上,一道火光闪过,北冥珑皱眉,闭眼回身,不再看后面两人的下场如何。
而晴瑶偏过头,也闭上了眼睛,她自是不忍看,但对于他们的生死,也的确无动于衷,深海各兽,也有善恶,人又怎会离了这两字,她听过灵族的遭遇,知晓人类的恶,自不必为他们的生死而感到可悲,只是身负圣花,总会多了一丝怜悯。
不看,便是不知,不知便是不存,既不存,又以何观?
北冥珑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那三人如何她无法去在意,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想想他们几人说的话,除了登博尔的胡说八道,其他多少都是有道理在的,如果一开始就互不相干,何必日后互有牵扯。
渐渐地,她已无心思去在意那三人,而是想到罗一平静如水的神色下所说之话,字字如锋,若那只是针对西国之言,能够置下自不必谈起,可若是对郭家,对拳宗皆是如此,那就不是三条命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罗一可以为了剑宗,主动踏入于东国人而言最为凶险的西国之地,他现在羽翼未丰便已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渡不过去,粉身碎骨。
渡过去了,日后便是东国名正言顺的储君,在那之后或许不日,便会肩负东国,成为东国王上。
到那时,尚且不说罗候如何,与他一起共伐剑宗的拳宗与郭家又如何逃得过?
北冥珑没有想到这些,一开始心系于他,总觉得他不会是那样的一个人,更何况自己与他说过,若是终有一日刀兵相见,还请光明正大。
可现今,他越来越冷,如同一柄不断在磨刀石上摩擦过万遍的铁片,只需一块破布擦去水锈,便会显露锋芒。
她不愿意想这些,也没有办法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暗算伎俩,只能希望日后他能念在西国之行,不至于让拳宗同剑宗一般覆灭无形。
回去的路途,一行人有意与深邃黑夜配合,各有心思,各自沉默,直至回到林间城堡后才发觉自己的疲累。
饥饿之中,罗一想到那些人突然来犯,以至于郭岸买不到野兔,当即对这西国憎恶至极,恶狠狠咬了两个司徒文矣之前买的果子,勉强果腹之后,便留守在他身旁,等候他醒来。
从晴瑶口中,他大概得知一些事情,倒也不怨什么,毕竟那是深埋了千年的恨,而自己与他相识也不过寥寥数年。
与司徒文矣之前,可以是知己良朋,甚至可以说情同手足,但对于灵王而言,自己只怕不过沧海一粟,并无任何情谊。
只感叹世事过于玄妙,至于古堡内的事情也不欲提,更何况晴瑶从始至终也没有问过一句,他更是不想说了。
有关于蕾莉为何身在古堡内的事情,罗一也从登博尔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她的存在,是说服郭岸最有力的证据,可惜无法将其生擒,但既然他们此时会来,就不担心没有下次,只能再寻良机了。
登博尔倒是好奇罗一是怎么处置的蕾莉,但见他没有兴趣多谈些什么便也作罢,想来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晴瑶吸收过水魂晶之后,便一直感觉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从心中涌动,那正是心境带来的奇妙感知,便独留房中,运转魂力,感受着心中世界。
郭岸在北冥珑的督促下,尽管不想也不得不躺倒在床,而司徒文矣自昏迷后便再无动静,登博尔也没了踪影。
此刻就剩下北冥珑一人,不想去打扰任何人,虽说现在已过半夜,但她也实在无心入睡,正好击风握在手里便打算出门再试试手感,至此便轻步登下楼梯,推开大门站在了庭院外的空地上,旋即对着远处的大石抬起了击风。
几次练习之后,北冥珑对击风也有了一定的熟悉程度,感受到困意后也不再逗留,转回堡内,到了自己的房间便呼呼大睡起来。
夜色沉寂,几缕微风吹过登博尔的发丝,他站在城堡第四层,手扶围栏,低头看着周围一草一木,神色越发怅然。
远处,一缕火光浮现,由小渐大,倒映在登博尔眼中,他叹下一口气,“为什么要烧了呢?就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也算是那个人存在过的证明啊。”
一缕黑气飘荡,随风落在他身后,凝聚成人,“他已经离开了,那种地方现在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登博尔笑了笑,“是嘛……算了,如果这样你能舒服一些的话。”
修斯走到他身旁,望着古堡那片火光,神情鲜有的肃穆。
登博尔看他,“那些浮灵呢?”
“不知道,被火烧死了吧。”
“怎么可能呢,浮灵是不会被普通的火焰灼烧的。”
“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哦——那个血族小女孩呢?”
“罗一没告诉你吗?那个东西的灵魂已经逃了,我想应该是世界做了什么吧。”
“是嘛……真可惜,那东西除了没有什么人性以外,各方面来讲还是挺可爱的。”
登博尔沉默一瞬,“罗一他们接下来就应该做他们自己的事情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修斯想了想,而后淡淡一笑,“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有时间去看看修柯达斯那个孩子吧。”
“身为他的老师,你为什么不去?”
“我也想啊,但我还是更喜欢待在这里。”
修斯叹了一口气,“麻烦啊……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给他起名呢?”
登博尔望着那片不再经受魂晶滋养的小湖,淡淡一笑,“谁让他是元素创世者的后代呢,那以石斧为名的公会,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修斯挠着头,在一脸不耐中化成黑烟,消散无踪。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登博尔长出一口气,仰头望着没什么好看的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便下了楼。
……
边城旅店中。
“帮我拿个葡萄……”
“给你。”
“嗯……这葡萄真甜,谁买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本公主我咯。”
“帮我把香蕉扒了吧。”
“好……”
“还有那个橘子……”
“我没买橘子啊。”
“那个不是吗?”
“那个是苹果啊。”
“哦……那你帮我把皮削了吧。”
“什么?”
“还有那个葡萄,你再给我两个。”
“……”
“嗯,你怎么不动啊?”
雪蜜娅眼眸沉了一下,见躺倒床上的修柯达斯转头看向自己,悠然一笑,旋即将手里扒好的香蕉递给他,“来~你慢慢吃哦。”
修柯达斯很愉快的接过了香蕉,放到嘴里一咬,却不想这颜色金黄的纯种香蕉竟然比石头还要结实,一口下去,险些硌掉门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