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祁山遇· 门槛点心诗
书名:凰镜 作者:知年迷所 本章字数:4455字 发布时间:2022-02-21

“说是北苑给咱们这儿送了信,被殿下拦住了。”

馥姝劝娇栀:“殿下不愿您知晓,定是为您好,您当作不知才是,干什么去打听啊!”

娇栀还不是闲得慌。

前几日下了场豪雨,黄昏到夜幕时降雷霆。

她听着还快意,觉得痛快舒爽。

圣洇流从夜雨里回奔来,直见她在檐下阶上看着黑漆漆的苍穹裂缝大笑。

他居然不以为妖异,居然只是呆呆地,有些遗憾悔恨。

她拉着圣洇流,指着一片天空闪电笑:“殿下快听!”

声音极大,为了与雷霆之音抗衡,让他听到。

圣洇流也笑了,他望向她的眼神唯有爱意,是深不见底的包容与热忱。

他衣衫湿透,却还是陪着她在阶檐上下来跳,看着雷电欢天喜地。

她说:“听雨不如听雷,快哉!”

圣洇流眼里是迷醉,盛的永远是温柔笑意。

他是多么好的人,这十几年不是没有这样的宠爱,只是没有这样的懂得。

这样的心动。

那雷电浩荡,他们也问心无愧。

这场爱恋就是如雨如电,是自然又反常,是命中注定躲不开。

是天定的,是她定的,但不是圣洇流能决定的。

对,圣洇流决定不了她的来去,更决定不了这场情的后果与终局。

于是,她也想见一见,这个日后的圣洇流的正妃。

 

“邺姑娘怎可能是无私善人?姑娘你非要羊入虎口!”馥姝拦不住,她也不知道娇栀怎么就知道时日。

到了今时就自己向北苑去。

倒也走得慢,像是平素的样子,看到花架便流连,见到水池就看鱼…如此这般,堪堪到了正午之前才到北苑。

馥姝是非要跟来的,娇栀本是一个人也不愿意带。

只见北苑门开,出来门童道:“我们姑娘在与姬问道长下棋,请姑娘稍待。”

便要关门。

馥姝抢在娇栀前道:“就不能进去等?还是说这就是邺家的待客之道,是邺姑娘的为人之法?”

娇栀觉得馥姝还是很得力的,往日的嫌弃去了一半,看她都觉像是脱胎换骨了。

那门童嗫嚅,又来一个侍女。

侍女穿着像是贴身的一等丫鬟,就是面貌不甚伶俐,倒还有些怯懦。

馥姝看娇栀一眼,意思是“姑娘别怕。”

娇栀:“……”

馥姝这是觉得一个丫鬟是什么大事么?

就算邺诗雪有意羞辱,她也只会觉得圣洇流可怜。

居然往后要对着这样一个拎不清的正妃!

那侍女道:“请姑娘去厢房等候。”

便叫门童让开路来。

馥姝退后,让娇栀上前,再搀扶娇栀。

洗碧这才看见这太子的人还当真是缚着锁链的,往昔听过人言…却也从没见过。

同样的,那往昔谣传里妖魔化和轻鄙之的祸水容颜,今日终于一见。

果然神仙样貌,人间难见。

冒绿素来夸耀主人,说什么“素衣观音”,但在这样一个宠囚面前,在去了浮华身世,显赫地位之后,她们家的姑娘还有什么比呢?

就算腹有诗书气自华,可这话在这容颜面前不过自欺欺人。

就像个安慰自己的不好笑的笑话。

“这门槛,换过了。”

神仙样人物拘禁太子手,说的还是像孩童天真话。

洗碧不知道,在她们到来之前,娇栀早就来过此处。

也对这门槛记得深。

馥姝皱眉,邺姑娘居然别的不换,就换门槛!

洗碧回神,看太子宠囚低头,然后直接跳上门槛站住,再扶着侍女的手跳进门槛里。

那裙裾上的金锞是莲蓬形制,和她脚上的绣鞋珍珠流苏一起晃动。

这衣裳,周身首饰,与贵女又有何分别呢?

而且自家姑娘穿着还没这个宠囚好看。

也是,人家是宠囚,不好看早就被处死了。

“请姑娘带路。”娇栀看这侍女觉得也多半是个傻的,否则也不会被支使出来做这样的事。

洗碧一惊,还以为邺诗雪来了,回头再看又不是,才知道是唤的她。

便带着两人去自家姑娘吩咐的地方。

是花厅,就是摆满了书。

娇栀惊叹:“放在这等地方,不怕潮湿和虫蛀么?”

洗碧:“……”

这倒是不曾考虑,毕竟也就在金荠园待个几月,看不了多少书的。

经这一提醒才觉惊醒。

北苑原本没有多少水,只是一角莲池,她们姑娘为了应和太子,就写了个“半顷荷华”的牌匾,但还是去求了今上的墨宝来挂。

起初的几天是欢喜的,但而后时日入夏,实在是看不惯这院落了,就在花厅前后挖了水池,种的还是荷华与菖蒲。

确实…也潮湿。

娇栀又看看,欲言又止。

洗碧问:“这是有何不妥么?”

娇栀指着花厅里书架道:“这里有一本《花镜》,那么邺姑娘应该懂得…室内不该种大片菖蒲吧?”

娇栀更难为情一样,道:“…其实这荷华,也不能这样种法。”

“这花厅太冷,冷得都无阳光,根本养不起生灵。”

娇栀看着洗碧尴尬神色,觉得还是不多言的好。

只是馥姝暗地抖了抖,这地方是真的冷。

娇栀心里猜着,邺姑娘这么贪凉应该是内热,有火毒…虽然一半调理也不难,但是看这阴冷程度,估计也得医治个三年五载。

这圣洇流该要子嗣艰难呐。

娇栀没好气地想,损圣洇流的同时自己也失落。

馥姝轻声道:“姑娘,您看这情形…”

娇栀便对那侍女道:“邺姑娘最是有礼,但也不必太过繁琐煮茶,只送一盏白茶银毫就是。”

洗碧:“…白,茶?”

她怎么没听过还有这样的茶?

娇栀解释:“是圣国西南的一种药茶,你去报来,想来依着邺家见识,会知晓的。”

洗碧诺诺去了。

冒绿还说用这一屋子奢靡精致的摆件,用这汗牛充栋般的学识来镇一镇这个以色事人的陈国小邦的败俘……没成想,被拆得她都觉挫败脸红。

洗碧去了之后,馥姝问娇栀:“您素日喝的不都是陈国花茶么?”

“那白茶还是殿下督您喝的,您就只喝了一次。”

娇栀没说话,这白茶是治火清心的。

这架子上也有医书……若是邺诗雪还得不了提醒,那就是自己装博学,自己误自己了。

 

邺诗雪漫不经心地下棋。

这女冠虽然是不愿来,但好歹也来了。

说什么出家人,不也是凡心未灭,利欲未绝……否则怎么就非要在乎她一个说法?

非要六七年前的一个理论的争辩胜负?

“姑娘,人到了。”

邺诗雪看看冒绿,冒绿训斥那个来传话的婢子:“让她候着!一个太子的宠囚还敢来催见!”

姬问疑惑,手里棋子放回去,“什么太子的宠囚?”

邺诗雪道:“就是那个害得道长被三皇子轻侮的…太子还给她一个道籍身份,叫因心央散人。”

姬问压低了眉,不解:“她是太子的人?那怎么做的散人?”

邺诗雪还是免不了想讥讽姬问,毕竟看不惯:“还不是与道长您一样,都是陛下或者殿下偏爱。”

又不满姬问还享受着食邑和封地,道:“不过比不得道长的手里金山,那宠囚的道观名山,都还在纸上呢。”

姬问这时想明白了,便拿了拂尘离座。

“你们这些深宅妇人…吾不屑与之为伍!”

 

邺诗雪看姬问走了也不留,知道太子宠囚来了也不见。

反正就是磨时间。

棋子落在棋篓,又拣出来,这是蔺息所赠的棋盘棋子。

拂尘却落在光可鉴人的棋盘上,姬问止住她的无谓之举。

这女冠又管起贵女,还是那样看不起的语气:“邺相之女,未来国母,就这样德行?”

“既是叫了人来,便去见,是你请人,就不该人等你。”

“贫道已然离了棋座,别乱讲话,再推到旁人身上一句或两句…”

姬问看着邺诗雪,笑:“别以为今上就只偏爱你,贫道去言,也少不得邺姑娘的麻烦。”

邺诗雪气愤,但还是压下怒气:“道长怎么还为太子的人说起话了?”

姬问不屑与之对答。直就甩了拂尘出去。

邺诗雪被姬问这么一激,也不想再吊着太子宠囚,只道:“叫她过来。”

冒绿不忿:“这才多久…”

邺诗雪横她一眼,道:“有些气量!能和那等人计较的么?”

又看手边的茶,命冒绿:“换圣国的玉山青。”

平素饮茶都是饮的陈国的淼牙魁…这宠囚也是陈国的,还是不相撞的好。

陈国小邦,怎么也不能让宠囚有所倚仗!

冒绿不满被斥责,但是去换了茶,只是放茶盏时候颇有怨念,洒了几滴在案桌上。

案桌漆艺甚好,茶水流在其上,晕了个点迹形状。

邺诗雪还来不及斥责就听到帘子外间传了人声。

是洗碧,那个无用的婢子竟真忙不咧地将那宠囚带来了!

“道长已经走了,姑娘请。”

冒绿也听见了,恨不得出去狠骂洗碧一顿。

邺诗雪摇头,是罢了罢了。

“让她进来赐座就是。”

她不能和这么微贱的女子有什么计较,那太失身份。

 

娇栀走在洗碧身后,也未低头,只是一路审鉴的目光看过来。

想着这两个丫鬟,还当真奇怪。

“姑娘,人到了。”

竹帘卷起珠帘分,娇栀到了主座面前,看见这名满圣国的第一才女,这位圣洇流今后的太子妃。

也不过是个中人之姿。

她目光望过去,邺姑娘还退了退,又不自在地拿扇子偏了面去。

娇栀更想不通了。

这个人能叫圣洇流求她,又能在寒蕊居反悔,这样反口之后,居然还又写个帖子让她来“一叙”?

娇栀都怀疑往昔之事是轮番的不同的人出的主意,要不然怎么会那样颠三倒四?

“…姑娘坐吧。”

上首人却扇,吩咐冒绿赐座。

馥姝却有提防,拿了冒绿手里锦凳放在娇栀身后。

冒绿嗤笑,碍着邺诗雪面前没说出讥嘲之语。

一时间气氛凝滞,根本不知如何启口,又启口为何。

邺诗雪还在微微失神,然后竭力想镇定。

这个宠囚长得…未免太过绝色。

在过分的美貌面前,说些权势,才华,完全是为自己做辩解。

冒绿看邺诗雪神色不对,道:“姑娘,您不是给这位姑娘备了点心么?”

馥姝闻言警惕,只望着娇栀:“姑娘…”

娇栀给她一个白眼,能害得这么明显吗?

“…只是一些糕点,想来女孩家总是免不了喜甜。”邺诗雪和善许多,“今日一见,更觉得姑娘年纪小,该是喜欢的。”

娇栀没说话,只装是小心怯懦。

邺诗雪辞色柔和,就见侍女端来木案瓷盘,上边细点用轻巧的米纸做了花样,配在墨色的酥糕上,浑似江南北风来,乌木一场雪。

上首说话越发有张弛,更显轻松,只笑着解释:“这是圣国楚州的点心,名唤墨子酥。”

她可能是怜惜娇栀身为佞宠并无学识,遂又做说明:“是以知白守黑,兼爱非攻之意。”

娇栀想,邺姑娘是认定她没文化,所以这么鬼扯。

墨子酥是楚州特产不假,但什么时候寓意“兼爱非攻”了?

还“知白守黑”?

真是文化人文化病。

这墨子酥不是因为长的黑才叫这个名吗?

“姑娘。”冒绿将食案递到娇栀面前,似乎觉得这宠囚给脸不要脸。

人家贵女正牌的未来正妃都说了多少句话了,你竟一言不发?

娇栀看那瓷盘成色不错,像是她之前架子上摆的。

天青云破色是清新雅致,但她就是看腻了。

那旧物是邺姑娘以为的太子所赠,其实也是太子所弃。

“姑娘!”

馥姝看娇栀真想拈一块糕点,顾不得礼数就要抢下。

娇栀手还没探出袖子就见馥姝这么发疯,立即斥道:“有你什么事!”

便拍开馥姝的手,自己拿了一块快速放进嘴里。

馥姝紧张兮兮,看着娇栀都不敢错眼。

娇栀吞嚼半天才下肚,这点心之道就在于研磨时间,得配着茶水慢慢品味……现在好了,馥姝一扑,她这么一咽下去,半天回不来神。

差点没噎死!

“太干了。”娇栀慢慢端起案桌上的茶。

馥姝:“……”

您是真不怕毒死啊!

 

冒绿也咋舌,没见过为了下人就这么失仪态的。

那宠囚缚着锁链,本是传言,但今日一见并不看见。

但在她抢吃点心时却显露无疑,她也是忌讳锁链,所以隐藏。

竟为了蠢笨下人露了隐恨,这宠囚也是无用。

邺诗雪看着这小姑娘将玉山青当水牛饮,笑得真心。

她还下座来,又斟满一杯递给冒绿,示意冒绿送去。

这个小丫头没什么机心,倒是侍女忠诚。

“你可真是修行人,我如今信了。”邺诗雪摇着扇子慢慢走到娇栀身边,还轻轻给她拍了几下背。

她笑娇栀单纯,不知道奴仆何用,便提点道:“若是奴仆失规矩,就该罚他们,而不是让主子出丑又吃苦。”

娇栀缓过来,放下茶盏。

邺诗雪问:“还喝么?”

娇栀蹙眉,“这个茶,不太好喝。”

邺诗雪扇子摇摇掩了面,笑着回到上首坐席。

“玉山青,确实有些挑人。”

娇栀:“……”

真会说话,真会抬高自己。

玉山青本来就难喝!它闻名于世那都是猗家炒作的!

算了,一个官宦之女,有什么好计较的。

“姑娘当真是性情中人,天真质朴,难怪殿下喜欢。”邺诗雪说得话又一转:“也不枉我救姑娘出寒蕊居。”

娇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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