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洇流问:“这是什么东西?”
御使回:“这是用以责打…”
话未完就被太子伸手作“止”。
想来太子是真年轻,尚是不知事…便有些好笑,这情事上最像今上的还是汾王。
圣洇流从牙缝里挤出几句平和的话送客。
父皇送玉板,让他管教房中人。
这是承认了栀儿往后会在东宫后院,但是,竟用这样的口吻,送这样的东西……
圣洇流觉得恶心,觉得自己父亲可怕。
父皇实在是自己薄情,竟这样蔑视轻看他与栀儿的情意。
但是他圣洇流自己呢?又必须隐藏在这个名头下,又必须感恩,因为父皇是陛下。
他只是太子。
心头火起,是烧自己。
心肺都疼……
栀儿她那么好,却只能不如那个虚伪邺家女?
真是好不公平!
到后来雪舞楼,本想遮掩这件事……
但娇栀见他空手回雪舞楼就不依,还拽着他袖子晃,道:“都说陛下赐了一堆大小箱子给殿下,怎么不见得给栀儿带回一个?”
又装话本里的小姐多愁,掩面去:“真是待我一日不如一日了。”
圣洇流:“……”
她以为他不知道那掩面看地的人是嘟着嘴吗?
真是什么都学,尽看些闲书!
便笑,觉得这一天总算有些趣味。
“栀儿什么都要,真是贪心。”他抓起娇栀的手拍一下,只是轻轻的玩闹。
娇栀瞪他,“就是殿下变心了,都打我了。”
“真会乱说。”圣洇流笑嗔,“你想要什么便说,哪次没依得你?还这样算计孤来要。”
娇栀想想,没想出来。
衣裳首饰都有,每月都会送来,别的…就是圣洇流有,她就有。
还真一时想不出要什么。
圣洇流看着娇栀真的想起来又想不出,颇是满意自己竟把娇栀养到这样无所求,觉得十分不容易,欣慰又自得。
娇栀摇头,又高抬贵手一样:“这回饶过殿下。”
圣洇流自然笑得畅快,顺着她玩:“那可真是莫大恩德,孤谨记在心,永世不忘。”
娇栀还听得快乐,还想再占些口头便宜。
但话未出口,就被圣洇流揽上膝头。
圣洇流环抱她,忽然摸了摸她肚子,惊奇似的:“这是什么?”
娇栀爬起来,以为圣洇流说的是腰带上的珍珠宝石扣子,但自己摸了摸才知道圣洇流说的是什么。
她这些日子…难道真胖了?
咬唇摸着小肚子,气道:“这是栀儿的肚子。”
圣洇流是真的稀奇,“这是积食了不成?”
又摸上去轻捏了捏,被娇栀打了手。
娇栀凶道:“不许捏!”
倒像个护着肚子的小兔子,还是个揣着小兔子的小兔子。
圣洇流不由遐想,又回神,道:“栀儿定是重了,来,孤抱你试试。”
天天抱,以前没察觉,现在摸到肚子就觉她重了?
娇栀生气,蔑看圣洇流,道:“殿下不能嘲笑我的小肚子。”
圣洇流好生认真地听她说话。
娇栀教育道:“这时的肚子是为了以后的宝宝,他会住得暖和的…你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许笑!”
娇栀还没诌完,圣洇流就笑得不行。
不全是因为好玩,更是因为可爱。
“没文化,乱笑!”娇栀骂太子,哼地一声走去内室了。
不就是胖了嘛,又没胖多少!
哼!
圣洇流郁气一扫而空,见了娇栀全是喜欢,无暇顾他。
便追着去哄,觉得日子甜蜜了。
......
“现下好容易能回云楚,我是必定要走的。”涣王妃在金荠园门口与邺姑娘话别,圣浩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涣王轻声唤他,对儿子招手。
圣浩这才回车来,听父王道:“让她们叙话,咱们到车里等。”
“…父王,那个邺姑娘真会嫁给五皇叔么?”
圣浩眉头皱着,“她…和那个人比,她们都不好。”
圣涣先惊讶,后来只剩好笑,“这哪是你能说的话?”
但末了又奇怪,蔺息与邺诗雪幼年结交,是为发小……怎么浩儿跟着他母妃见了邺姑娘几次,还说这样话了?
但又不想太将人心猜恶,只随意略过,等着蔺息回车就是。
邺诗雪留蔺息不住,只得问:“那我日后如何待那宠囚呢?”
蔺息心想,这事情都办得这么坏了,还是什么都别做的好。
于是道:“你就别想那个宠囚了,只过你的日子就是。”
邺诗雪有些不服,欲言又止,道:“怎么几日一过,你就变了口风?又叫我别管…”
涣王妃看看她,实在不想不欢而散,只能敷衍道:“在此一别,只望日后相见。”
邺诗雪扫兴,但也道:“定会见的,千秋节还有年节,涣王总会入京的。”
于是就此别过,涣王妃走回车的路上都觉无话可说。
因为诗雪并不听她的,还又要讨主意?
这到了最后,还都有了怨怪她的意思…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一次也罢了,她可不想人情都消磨去。
那不值。
“浩儿睡了?”
她看马车里涣王抱着睡下的儿子,想着还真是位慈父。
今上不给涣王父子之情,涣王却都要给自己的孩子完满。
“…来。”涣王轻轻放下孩子,对蔺息伸手。
“回家了。”
邺诗雪见马车离去,叹口气道:“她也走了,就剩我一个在金荠园。”
冒绿道:“姑娘别伤心,您还是好好想想往后怎么做,就那日而言,太子殿下对姑娘还是有感激的。”
邺诗雪心念一动,觉得不错。
当时那个宠囚被梅妃放出,但却是在她入寒蕊居之后……
那个人那日是怯怯地,只会躲在殿下身后,应当单纯好摆弄。
“本宫将这人问清底细,不也有利于姑娘?”
“往后东宫后院,姑娘心里也好有个应对。”
梅妃所言,也是不差呀。
若是能制住那个宠囚,收为麾下,未尝不算兵不血刃。
便对冒绿开口:“那个太子身边的姑娘,可有什么名分?”
冒绿不屑,回道:“哪能有什么名分?她是做梦呢!”
邺诗雪皱眉,斥责:“你收敛些,少这样地放肆,那是太子的人。”
冒绿听了更急,讥刺道:“什么太子的人,也就一个玩物床宠!”
“她未嫁而同居,名声都毁尽了,她是只能做妾的!”
邺诗雪悠悠然,又问洗碧:“你说呢?”
洗碧想想,道:“…这都看太子”
“什么太子!纳妾也是经过正夫人同意的!”冒绿斥她。
邺诗雪心里有了计较,仲裁道:“冒绿说的不错。”
“那位姑娘,现在也只是一个外室呢。”邺诗雪仿佛抓到了什么机窍,能打开那期望已久的财宝。
“她住在哪儿?”邺诗雪从前不在意,现今问起来。
冒绿想了想,看向洗碧。
洗碧低头:“…好,好像是雪舞楼,在西南角。”
邺诗雪念这个地名,笑道:“下帖子给她。”
“名称就写:‘赠雪舞楼主人’”
......
娇栀没收到名帖,名帖叫圣洇流的人截得干干净净。
夜阑拿着帖子看,觉得邺姑娘还是颇有文采的。
还能给姑娘再造个称呼出来!
叫什么“雪舞楼主人”。
这名多贴切,殿下能不能进去都是她娇栀说了算,她当然是主人了!
落名也是以居处为表,是“半顷荷华主”,落的笔墨颇有古风,有逸旷之气。
这倒是终于像了皇后娘娘以上的那辈邺家人,总爱慕神仙飘渺,希图回到燕尔时代。
看这样子,该是和善的呀。
怎么殿下脸沉地这么可怕?
“初次拜会的拜帖,写的竟是让栀儿去北苑?”圣洇流气笑了,“这也配称‘古雅’?学皮不学骨!”
便狠狠拍在案上,道:“不许姑娘看见。”
夜阑摸不着头脑。
过了半日才回转过来,拜帖一般都是拜府,是得带着礼物请人先过来一趟的,而后主人亲自拜府,再拿着回礼回去。
若是想要姑娘去北苑,若是真的尊重不含蔑视,就该如此依着礼仪不可怠慢。
然后姑娘再向北苑拜府…这才是圣国礼仪。
可邺姑娘的帖子上头尾都大气,令人敬佩竟如此对一宠囚,颇显胸怀。
但是这做法…直就写让姑娘几日几月去北苑见她,这还不是传唤奴仆?
毕竟她与姑娘又不是像涣王妃那样熟识,那样倒是可以不拘礼数,书信相通,纸笔相约。
但这不是书信,是拜帖。
这种礼数都做错,又怎么可能真心叫姑娘去北苑叙话一二?
难怪殿下如此了。
夜阑正是开悟时,觉得自己甚聪颖。
又见眼前玄朗院门边来了几个侍女。
那邺姑娘的侍女还没走……
夜阑想有些事主子也是拦不住的,未婚妻见心头爱的场面…夜阑不敢想。
只是连他也知道绝没有那么和平。
不会有第二个邺皇后了,这个邺姑娘差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