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德的事,县社原各下属单位的一伙老职工没有停止向上告状。
县里基于中央十六大要即将召开,不得不极力对他们进行说服和规劝,并适当从财政上抽出一些钱来安抚他们。
风波暂且告一段落。
吴成德被叫到县政府对这次改制做了彻底的交代,弄得他心神不安,消极怠工心情不由地徒然而生。
没有重要事情甚至几日都不去单位。
人说无事生非,这句话还真的是有点道理。
一个阴雨天他郁闷地推开窗,一股深秋的冷风吹进来。
他深呼吸了几口,空气中带着充足的氧气,一股清新传遍了全身。
接着他又伸了一个懒腰。
突然看到对面楼檐下有一只大鸽子正用嘴里叼着的野食喂窝里的小鸽子。
不由就想起了他的孩子。
前几天回去看过一次,小女儿已经在村里的小学上了学。
又接着他想到了孩子的妈妈张仙桃。
自从她为荷香经营那处旅店后还一直没有见到过。
此时此刻忽然有一种想见她的感觉。
人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现在还共有一个女儿,何况那个女人就一直驻在他的心里。
想法一旦生成,就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冲动。
武荷香这几天在筹划酒店喜迎十六大的外表形象,忙得不可开交。
县里要求县城内街道单位都要刷标语,贴口号,插红旗,挂气球。
吴成德的到来使张仙桃既感到突然又感到意外,同时还伴有一阵心乱。
这个男人虽是别人的丈夫,就像自己的丈夫一样一直未曾走远。
对赵雨来的感觉到像是一个姘夫,爱来就来爱走就走,来时未从心底生发真情,走时也未从心里存有挂念。
强拧的瓜不甜,赵雨来把她搞到手本来就不是两情相愿,更谈不上瓜熟蒂落。
她不仅心中始终有吴成德,而且还有个放不下他们的小女儿。
一个糊涂的女人,可怜的女人,她的心未曾有一时能落到地平面上来。
今天的相见,她的心绪又怎能不起伏?
最近听说有人正在县政府告吴成德,不免为他担心和忧虑。
今天见吴成德的样子,留神处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但她却找不到哪里不一样。
他还像以前一样似笑非笑,和以前一样说话的声调,和以前一样的走路姿态。
她总感到哪里有点不同
吴成德让她开了一间客房她照做了。
不知为什么,面对吴成德时她就像一只小绵羊,几乎唯命是从。
就因为他是县供销社的主任?还是因为他是女儿的父亲?她说不上来。
但这种若即若离既亲近又疏远的感觉使她对他的话洗耳恭听心甘情愿。
不等张仙桃回身闭上门,他就一把把她揽在怀里,让张仙桃没有反应的时间。
张仙桃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可惜浑身都用不上劲。
吴成德瞪着贪婪的眼神像饿狼一样盯着张仙桃的脸。
窄窄的额头,小小的耳朵,一双厚厚的双眼皮下闪着迷离眼神的小眼睛,还有中间迷人的小鼻子,还有那一双抹着又浓又艳的透着诱惑气息的性感厚嘴唇……
就像一头雄狮抓到了一只小麋鹿。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他呼出的气息让张仙桃心慌意乱,
张仙桃半推半就地挣扎着小声说:“让别人知道了,对你不好。”
吴成德已经忘记了别人,忘记了他的身份,更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哪里还再去顾忌许多。
旧情叙罢,吴成德心中的烦闷又回归来,就像一个酒徒。
借酒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片时的偷情只能满足他一时的欲望,一刻的苟欢也只能释放瞬间的激情。
他与张仙桃的畸形感情使他欲拔不能。
回到家中,还有一件事使他思虑着一直不能释怀,那就是桦富煤矿。
吕鑫已经把县社给煤矿的启动资金全部归回县社的账上,并已经彻底从县社办完了辞职协议。
无论按照县里的要求还是国家的文件精神,县社都必须与桦富煤矿割裂开来,不能有丝毫瓜葛。
也意味着以后再吴成德不能参与桦富煤矿的决策,更没有了对桦富煤矿指手画脚的权利。
除非也像吕鑫一样辞职不干,去桦富煤矿。
对于他来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吕鑫说走,一张纸就可以离开。
但他是县社主任,他若离开要向县里申请不说,后续不可预料的事情让他欲去不能。
一伙老职工正在告状闹事尚未平息,如果现在放弃县社主任不干去干小煤矿,社会会怎么说?县里会怎么想?关键还有离任审计。
这么多年来,难免会存在许多问题。
如果是县里的正常调动,人在人情就在,离任审计也就是走个形式,在审计时也会听听他个人的意见,自然不会落井下石。
一旦弃政从商,有些人未免会蠢蠢欲动反攻倒算。
这次的老职工闹事,他就怀疑县社机关有人在幕后鼓动。
掐着手指想了又想,对陈占辅的怀疑最大,同时也不排除县社中层领导中有人作乱。
不管怎说,现在辞职不干还真不是时候,弄不好小鬼作乱,还真的会引火烧身。
把桦富煤矿一下子彻底甩给吕鑫,他又觉得不踏实,或者说大有不忍。
在他举棋不定踌躇之间,吕鑫来到了他的家中。
他已经许多天没有去县社上班,有事就在电话上说说。
现在的县社空空如也,既没权又没事,即使有事也是无关紧要的事,大多都是县里交办的虚事。
吕鑫是讨口风来的。
他说银行以前的贷款都将要到期,要是还不上就会有一笔很大的罚息。
这且不说,工程队的井下工程就要完工,到现在用基建煤顶的价款还不到一半。
再一个就是煤管局刚刚下达了通知让煤矿的几大员都必须参加县煤管局组织的安全知识培训,否则限制他们上岗作业。
煤管局查住不合格人员上岗后,不但要对个人和矿上罚款,更重要的是要勒令停产,这样一来煤矿的损失会更大。
吴成德也非常重视安全,当即就表态严格按照县煤管局的要求办事,该学习的学习该培训的就安排去培训。
这个不用花大钱,时间也不长,吴成德好表态。
关键是钱的事不好说。
他明白吕鑫来说这个的真正意图是在暗中将他的军,大有逼宫的味道。
如果表明煤矿全权交给吕鑫来周旋和打理,吕鑫一定会欣然接受。
几年来一直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倒着脚步往前走。
现在眼看七尺煤要大功告成,再去别的银行贷钱还到期银行的借款未尝不可。
田广荣的田园基建队与吕鑫已经打了多年交道,眼看七尺煤层就要正式见煤,他会这样逼着要款?而且吕鑫是何许人,他能把吕鑫给逼住?
如果要不表态让吕鑫管起来,他职也辞了县社的钱也还了心中怎能甘心,又怎能高兴?
要变脸闹腾起来就如火上添油,让人承受不起,何况他的父亲还是县长
吴成德感到无计可施,不容乐观的外部形势和内部压力都一齐向他阴沉沉地卷过来,使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
情急之下只好试试孙子兵法上的一招,那就是缓兵之计。
这样或许能稳住吕鑫又能在不确定的未来找到退步之地。
他安排吕鑫先去应对,他这几天县里的事多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细细考虑这件事,等十六大开过后再好好坐下来研究一下煤矿独立经营的问题。
吕鑫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对吴成德的表态也觉得说得过去,就不再说什么。
吴成德正忧心忡忡为此事纠结和为难,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好长时间没有联系的武学兵。
他对武学兵已经好长时间不在桦富煤矿拉煤的事一概不知,抱歉说桦富煤矿今年在井下搞掘进工程产煤少,可能会影响到原来拉煤合同上的进度,要等七尺煤层正式出煤就会把耽误了合同进度的数量补回来。
武学兵说他的车队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在桦富煤矿拉煤了。
吴成德一听感到蹊跷,不解地问他为什么。
武学兵就将田广荣承包煤场的事详细说与吴成德。
吴成德也知道田广荣在打井之间包场销煤的事。
心想一定是武学兵想让他和矿上说说优先拉煤就主动说:“学兵,这个好说,我现在就给吕鑫打个电话让他和田广荣说一声,优先让你们拉。”
“成德,你的好意我领了。我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想让你和他们打招呼,而是有关田广荣的事必须来告知你。”武学兵脸上一本正经的样子。
“学兵,这个不能埋怨田广荣,对田广荣承包煤场顶基建款的事,吕鑫知道我也知道。”吴成德微笑着给武学兵解释。
不料武学兵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田广荣承包煤场的事就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吴成德一听疑惑地问:“怎么回事?这里面有猫腻?”
他以为是吕鑫和田广荣在捣什么鬼,他正需要抓住吕鑫点不是,这样下一步和吕鑫说话就有了筹码。
“猫腻大着呢。”说着武学兵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按日密密麻麻地记着一些车号和数字。
“这是什么?”吴成德显得很惊诧。
“这是每天从煤场走车的记录,上面有具体日期,前面的数字是去拉煤汽车的车牌号,中间是拉煤车主的名称,后面的是拉煤估计吨数。”
“你怎么会有这个,是谁提供给你的?”吴成德问。
武学兵很神秘地:“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是最可靠的人。”
“那又有何用?这些数无对证,怎么能认定得了?”吴成德笑了笑。
武学兵早有主意:“看上去是无对证,只要用心去核实就一定能证明这份东西是不是真实的。”
“怎么核实?”吴成德觉得为难。
“去对方核实!”吴成德的表情看上去很坚定,“每个车队或车都要把煤送到下家,去卸煤的地方一查就明白。”
吴成德一听更觉得是天方夜谭,头摇得和拔浪鼓似的:“那哪能行?我们又不是公安局,我们有什么权力去别人家的账上核实不确定的事情,再说这么多,就是公安局也要查上一年半载才行。”
武学兵胸有成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么一本子,将近一年的账本当然不能一笔一笔去核查了,那是笨人的做法。”
“那你说,不笨能怎么去核实?”吴成德一头雾水。
武学兵不紧不慢:“田广荣走煤的数都要报到矿上做账,你不用都去核查,只核查一个比较大的车队的运煤去向就可以概括做出总结来。”
吴成德听了若有所思地:“哦,我明白了,你这种查法好像叫做——抽查法。”
“对,对呀,初中时候老师就讲过这种方法,那时小不理解,现在总算用到了。”武学兵一拍大腿惊喜地说。
“就按你说的去抽查,学兵,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能查了吗?”吴成德带着取笑的口吻。
“我不能,可我能用人呀!谁能查用谁去,准能弄个水落石出!”武学兵有一种稳操胜券的信心。
“用谁?”吴成德不免脱口而出。
武学兵一听:“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
吴成德不等他把后半句说出口就接上说:“眼前!你?”
两个人不由地对视着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笑罢,武学兵忍了笑一副很慎重的样子:“冯清水!”
“冯清水?”吴成德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句接着又说:“他?做什么都要依法执纪,这个事怕不一定会同意做。”吴成德对冯清水抱有希望不大。
武学兵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失落:“你或许说得对,冯清水在这些事上想的深怕担责任,那年我有事就找过他就没答应。太让人没劲了。”
“就是,读书有时候能把人读傻。”吴成德也说。
“我觉得不管怎地先和他说说再说。”武学兵没有了刚开始的热情和把握。
“好吧,看他怎么说。学兵,你这都是为煤矿好,这份情我心领了。还是我直接把冯清水找来说说,看他什么态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