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来贵派的是我冥狱的一个看门的管事”,金尔文含笑道,“敝管事乃乡野鄙人,不懂礼数,冲撞之处,还请盟主海涵。”说罢,他矮身作了个揖,抱歉之极的样子。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骚动唏嘘。我热血翻涌,呼吸急促,想揍死这王八蛋。天向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手湿漉漉的,都是泪水,另一只手握成拳,骨碌作响。师父却仍是如山峦般平宁静谧着,表情没有变化。
“哦?看门管事?”,方鹏天冷哼一声,“贵管事昨日已经替贵派下过战书了。老夫这就带齐人马赶往天山坐忘峰。不知阁下还有何要说?”
金尔文歉然一笑,“我那管事真是糊涂,地点都给说错了”,他皱着鼻子有些孩子气地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天山,是东南之滨的檀香岛”,又笑容可掬,目光扫过各派掌门,热情宣布,“九月初十是我前圣教教主聂小凤百年大祭。各派贡献出一百名童男童女做为祭祀之物,我教主甚是感动,特令我来这武林大会诚邀各路英雄到我檀香岛喝杯水酒,追缅前人……”
“妖孽,休得猖狂!”
“先宰了他再说”
“盟主,我正道武林岂可受此等奇耻大辱……”
会场手下沸腾若狂,群豪个个气得睚眦目裂,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有几个甚至已经跳上台要动手了。方鹏天黑着脸,强抑怒气制止了,因为“不斩来使”。
“小凤,你上台说他是我们的叛徒……”师父突然对我说,他眼中颇有揶揄之意。我不待他说完,已然恍然大悟。我眼中光彩大盛,惊喜点头,“师父,小凤明白,小凤知道怎么做”。师父鼓励着笑了笑,他一定也相信我们是最默契的师徒。
师父又吩咐天向,“天向,你上台什么也别说,唯一要做的是保护好小凤”。天向用力地点了点头,满是决心的黑眸与师父对视,没有问为什么。
台上,金尔文被手下护在中间,还是折扇轻摇,嘴角含笑。
我们众目睽睽飞上高台。“打他”,未落之前我对天向说。天向在离高台最近处抢了把剑扔向金尔文,力道强猛,瞬时把两个黑衣人震退了数步。
“你个死奴才,居然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坏我师父好事!”我抢先大骂,盖过了天向出现引起的骚动,“师父明明和各位掌门约好天山坐忘峰的,你竟然吃里爬外想引他们去别处”。
“小妹妹你——”金尔文想说什么。
我厉声打断他,“你什么你,看到本少主还不跪下?”,再激昂宣布道,“各位英雄别信他的!这小王八蛋是我们天山派的叛徒,名叫旺财,他偷我师父秘籍,纠集了几个小喽啰,企图破坏我天山派与天下英雄的比武盛事……”。
气氛霎时间被我搅得很奇怪,沉默片刻,突然笑声震天,群豪纷纷用“旺财”问候金尔文和他祖宗十八代。方鹏天怒中带着疑惑,一时间也犹疑不定。
金尔文终于没笑了,冷眼示意左右,一个红衣少女解开一个包袱往地上一扔。“呼啦啦”,佩剑、玉佩、香囊、弹弓、布娃娃……各种小孩的东西落了一地。离得较近的几个掌门夫人已经激动地叫出了好几个名字。
“我还说你金旺财偷这些玩意儿干嘛”我做出气急败坏的神情,破口大骂,“你居然还不死心,还想在这混淆视听……”。
“小妹妹你和你师父这么煞费苦心,无非是想我说出事情原委”金尔文倨傲道,“我和你们师徒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你们急什么?”他嘲笑着看我,神色转冷,凛然道,“我冥狱一向敢作敢当,哪会斤斤计较这等小事!”他猖狂之极,终于承认,“各位听着,三帮四派的七个废物是我在他们比武后暗中派人收拾的;方盟主的公子是我派我的好徒儿方素棠了结的;近期各派失踪的少年孩童是我派人抓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挑战天下武林正道之士,想以此告诉你们,在我冥狱眼中,你们都是一帮废物!若是有胆识的,请于九月初十到东南之滨檀香岛,与我冥狱高手一决雌雄,哈哈……”他狂笑着扔下一副地图,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他和手下们已经腾空而起,速度几如闪电。
突然,熟悉的白色旋风掠过苍穹,天空中的黑点、红点、白点和那唯一与锦色小点都如尘埃般纷纷陨落,扑通扑通地掉在高台的空地上。
天空为之一清,师父终于如天神般款款降落,声音清冷如风,“金尔文是吧,回去告诉你们教主,贵教借我的草作两月有余,是时候归还了。”
金尔文挣扎着爬起,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渍,刻毒道,“你今天打落我两颗牙,来日我定来找你奉还”。
师父没有理他,却对方鹏天歉然道:“昨日误会太深,无从解释。在下迫于无奈,为引蛇出洞,只得将计就计,口出妄语诳了庄主。期间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师父说罢,向方鹏天深深一揖。
方鹏天一愣,连连抱拳回礼,“是鹏天无知,受这等小人蒙骗,只是此事我还有些不明……”
师父道,“庄主先看看他们是谁”。
劲风一拂而过,八人面具瞬时跌落,众人一睹他们的面目,皆大惊失色:
“华山一剑张若非”
“丐帮铁三通”
“云牙真人陆明”
……
原来八个黑衣人中的七个正是跟天向比武后死去的七大高手,而最后脸色蜡黄的老太婆,赫然竟是当今武林盟主方鹏天的姐姐方素棠。只是八人直直站立,状若痴呆。
师父解释道:“在下粗知奇门布阵之术,闲暇时写下心得,不料两个月前遭人窃去。近来方得知,偷书的乃冥狱中人。又闻魔教掳劫各派百余孩童,且有控人心智之术。在下深恐拙作所载阵法亦将助纣为虐,大感不安。推估盟主应在武林大会之际集结各派高手救回幼童。本想趁武林大会之际,将其歹术的破解之法相示,略尽绵力。可惜急事耽搁,不得不遣劣徒先行。本拟书函道清原委,附上阵法破解扼要为凭,庄主家学深厚,一睹便知。岂料书函为金尔文偷换成了挑战书,致使误会重重。在下无以自辩,料想魔教大动干戈,目的当在于迫使各大派在九月初十赶赴东南之滨的檀香岛。昨日情势所逼,在下只得编造了天山坐忘峰之语,请各派英雄往与之相反的西北方向走,好让金尔文这个做信使的自拆诡计。”
金尔文满口牙血,对师父怒目以视:“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么?领着不带脑子的傻徒弟,武功高又如何?我还不是略施小计,你们就自相残杀。若非为了不耽搁教主的盛事,我就与你周旋到底!看你有何能耐洗脱罪名?”
师父对他怒目之态冷淡以对,淡漠的声音充满不可抗拒的意味:“金尔文,把解药拿来。”
金尔文咬了咬牙,从怀里拿出一个似瓷似玉、晶莹剔透的小瓶,决然道:“解药我有,装在这隔层布满毒液的玉瓶中,你若相逼,我只轻轻一按,解药便与毒液混在一起。”金尔文紧握小瓶,“我交出解药,你必须让我——”。
金尔文话未说完,只见白色劲风一扫,金尔文已呆若木鸡,小瓶呈抛物线落下,瓶盖在半空中打开,深色药丸如雨点洒落,师父伸出五指,一滴不落接住药丸。小瓶掉落,绿草瞬息枯黄。
“不让你安全离开,是要你明白,不是犯下什么罪过,都能略施小计而安然身退”,师父言罢,方鹏天已示意左右,上前给金尔文戴上铁链镣铐。
师父走到方素棠和七大高手身旁,解释道,“金尔文暗中对他们下了假死之药,后施以五钉追魂针。”
“他们中的是失传百年的五钉追魂针?”方鹏天脸色大变。
师父亦神色凝重:“五钉追魂针是一种很毒辣的针灸之法。受施者失去常性,任由人摆布。需将这五枚银针从他们阳关、命门、中府、章门、上星各穴逼出,且出针顺序与施针顺序一致,再让他们服下解药,方可得救。请方尊主选一僻静之处,在下可细论除针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