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郡主眼睛整个亮了起来,“我,我可以学吗?这个维持容貌的方法?”转过身,问我。
平日保持一国礼仪的郡主,有朝一日说话不利索,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信。
“没错,你可以。”我含笑点头。
指导一下郡主体术,聊聊养生法子,修炼灵气,唠唠谁家新品好吃。身为郡主府的人,是一点委屈没受着,走街上别人都绕我走。我以为一辈子这么下去了,没成想,郡主找上我告别。
说她要回去了,回去和亲。
“怎么这么突然?”我大为震撼,她解释,她出来游玩这几年,其实是特意求来的。她现在很满意,享受了她人生最自由的时刻。时间一到就接受和亲,和亲的对象是无相国王子,据说脾气很好,长相英俊。
我骤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说,谢谢我。她来别国,没有好友,谢我陪伴了她这么长时间。
她说,她第一天看见我,就知道,那个侍卫和我之间有故事。
她说,她走后,我和那个侍卫不会被带走,她看好我们。
我脸上不知作甚表情,落荒而逃。
连夜打磨出两块玉鱼,串下绳,打下声面同步传送法印。在第二天,她出发前,我拿出一块交到她手上,“只要对着叫三声我的名字,我回你。”
“好,我记住了,阿酒!我们有缘再见!”
我站在街口,看着她拎起衣袍,利落干脆钻进马车,随车的侍女侍卫们紧跟其后。高大的马车在画面里逐渐成点状大小,消失不见。
街上的斜风细雨开始加大,我回到人去楼空的郡主府,随便整理了行李,准备离开。
什么郡主,什么容时,我都不想了,我只想回到那个让我有安稳感的竹屋。
我有灵力护体,可不受寒潮雨滴侵袭。
彻夜狂奔,第二日清晨到达。
雨停歇,走在上山小道上,村民们对我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仙人什么的,我点点头略过。
登上半山腰,远远望见一堆废墟。差点不慎滑倒。
走近看,陈年老竹片,凌乱遍布,凄凉横生,杂草乱生,树林被吹的哗哗悲鸣,看起来好几年无人来访。
终究是我不够关心,竟没收到被毁一事。
不知怎走到了青石板旁的树根那,零零散散被树叶遮漏的阳光里,伸出手触碰风中扬起的尘埃,听见布谷鸟咕咕声。
沉浸在随尘飞扬的光度里,不知今夕何夕。
被遮挡住全身光线,让我浑身一震,重回现实。
“绒酒。”投影的主人于我两步之外,我听着熟悉的声线,没应,转身打算驾驭叶子法器离开,这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听。
“绒酒,有些话上次我便想说了!”容时拽住我的法器趁我不备坐了上去,红着脸和耳朵,猛男撒娇式抖肩膀,“随你如何,你不让我说,我就不离开!”
我看着这活脱脱的一无赖,哪里和三年前那个朝气正直的青年才俊,有半点相似之处?
行,我走!
大不了这玩意回来再收!
回头,面前堵着一面肉墙,不是我身体稳得很,停的及时,就撞上去了。
我心头震撼。
是我三年灵气没修练,竟退后这么多,就容时这体修的运动气息都捕捉不到?
离大谱!
叶子法器在高空运行中,里头传来几句男声。
“绒酒。我就知道,你这么善解人意又体贴,肯定不会拒绝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的。”容时坐在叶子上试图凑过来说,被我一眼神杀了回去,缩回原位。
一盏茶功夫过去,被风吹熄了身体里那团不知名的火苗,我如释重负。
“现在你可以说了,说吧。”
容时严肃脸:“绒酒,有一件事,之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都怨我。是我不切实际没掂量自己几斤重,还连累了你。我上次是没来得及时说,我当时听到你开口太惊讶了,没反应过来,等我理解完你说的话,回过神后,你已经离开了。对不起,绒酒。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容时凑前一步,目光锁定在我脸上,浓墨般的眼眸灵巧动人。身后的长发被风吹的扬起炸开,添了几分狼狈之感。
我不为所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说罢,法器落在璧台坞一处隐蔽地。抬腿走向我的铺子。
容时的瞳孔放大,语气略带急促道:“你是不是生气我后来也没去找你?我后来真不知怎么的被调到外围,当巡逻领队了,你也被郡主保护的很好,后院除了固定值班的侍卫长,我根本找不到混进去的机会。一开始我和你装不熟,还有最初说了一番伤害你的话,也是因为怕郡主觉得我们串通,会误会我别有用心。”
真是傻子,人家郡主火眼金睛,都看出我两认识了。不过心善眼明,没明说而已。
“我之前有一整年在郡主的别院,答应给她带一支军队。事成之后她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是郡主,要军队干什么?”我纳闷。
容时急忙回道:“这个听她说过一嘴,说是用来给她和亲做筹码的。应是为获取更多选择权吧。”
是了,听她说那和亲对象挺好的,还有几年缓冲期给郡主,这批兵马肯定出了很大功劳。
碰到路边有家卖板栗,甜香味四溢,容时不给我说话机会就冲去买板栗。我缓步向前。
“姑娘——姑娘稍等下!”一声长呼唤来。一略带消瘦的中年男人连跑带喘的出现。
“姑娘,可还记得在下,在下曾受姑娘救命之恩,那次意外我谎称你加害于我,用意是想拖延一下他们。迟来的道歉还请姑娘收下,当时实属无奈之举,是在下对不住您了。”
哦,从记忆的压箱底翻出来回忆。原来是那个血口喷人说我害人还对我眨眼的那个大叔!
不过,这事不提我都忘了了。“都过去了。放心吧,大叔,我还得谢谢您呢!若不是您那一番话,恐怕我已经命丧当场了。”我苦笑。
回忆起当时,后来城主那伙人放我去磨药也许是受这影响。
大叔鞠了一躬,释怀笑道:“不不,应是我谢谢您才对。还有一事,这铺子之前被容公子托付给我代管,我这就清算一遍,物归原主。我保证没有拿走一分一毫,全为报答姑娘。”
“等等,为什么要托付给你管?他当时不在这吗?”我伫立在他面前。
大叔挠挠头,“额,这容公子没和您说吗?他回来,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我找到他说完描述后,他便交代好后事,说他要去郡主府找份活,就离开了。当时他脸色言语之间极为着急,后面没有来往了。别的我也不知道了,真是惭愧,帮不了姑娘你多少。”
脑海中一根说不清的线瞬间理顺了。心情宛若百花齐放,烟火璀璨。
告别大叔,回到卖板栗的铺子前,看着容时一脸喜悦抱着刚出炉的板栗,浑然不怕热似的,屁颠颠跑过来,向我献宝。
突然什么气都没了。我现在彻底明白,原来我一直都有怨,蒙蔽了双眼,觉得对方背叛自己了。陪伴多年的情谊比不过别人一句话。不过,这局面也有自己原因造成的。
容时看我一时间不接板栗,整个人变得落寞下去,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趁他强打精神挂着笑容时,我一把夺过板栗。
我喊道:“愣着干嘛?说起鹿知药堂,还缺一位男主人,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心情一好,就定下了呢!”
“啊?啊!女主人,要不参考一下我,你看如何……”
一些年长妇女路过,看见男子突然傻呵呵的模样,皆掩面而笑,不知这男子是碰上何等喜事,乐得笑没了眼,像只泥猴子,还连摔两个跟头。
天上缱绻而过的云朵下拂过一对抱栗过街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