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冲进卫生间,她便趴到马桶上吐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呕吐还是因为心里难受,泪水也跟着哗哗往下流。一直吐到胃里空空,她才筋疲力尽地坐到地上。
十六岁、初恋、第一次,林涵斐提到Nataliya时的忧伤,还有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一切。果然她在他心里有着不可磨灭的位置。于星稀只觉得天旋地转,情绪一旦决堤,就再也收不住了,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她默默的坐在地上流泪,约莫过了十多分钟,实在迷糊的厉害,竟然睡过去了,再次醒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她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打开了门,门口迅速探进来好几个脑袋,有男有女。
“你没事吧,怎么半天不出来呀?” 严灵超尖声埋怨道。
于星稀抬头,只觉得灯光格外刺眼,她眯着眼睛认出了这几个脑袋,有严灵超,有李芮,居然还有两个擅闯女厕的男人,方杰和林涵斐。
“我醉了。”于星稀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的说。
“你醉了倒是给我们打个电话叫人来扶你啊,上个厕所消失了半个小时,吓死人了。” 严灵超说着就和李芮一起把于星稀搀了起来。
“用不用去医院啊?”林涵斐问道。
于星稀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送她回去吧,你们继续玩。”方杰说着就转身蹲下要背她。
严灵超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想的美,还轮不到你。”说完又看了一眼林涵斐。
“还是我来吧,我也喝的差不多了,你们玩,我送她回去。”林涵斐说着上前一步去扶于星稀。
“不用,我已经清醒了,我可以自己走。”于星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了他。
“于星稀,不要任性。”林涵斐盯着她,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那种眼神,她见到过一次,是吃无花果的那一天。
于星稀的内心又气又恼,每当她下定决心要收回自己心的时候,他的关心和那种让人无法抵抗的眼神,又会再次把她拖入患得患失的情感炼狱,百炼钢瞬间化为绕指柔。
“你哪里清醒了,站都站不稳,还是乖乖的让林涵斐送你回去吧。” 严灵超跟着附和。
林涵斐蹲下,严灵超和李芮扶于星稀过去,她知道反抗也没用,只好僵硬地趴到他的背上。
“我们先走,你们接着玩。”林涵斐起身说道。
酒吧里喝醉酒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客人和服务员也都见怪不怪,所以这一行人从女厕所里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也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侧目。
林涵斐’背着于星稀去吧台和Eric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继续玩!”走了一个潜在情敌,严灵超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方杰还在为刚刚严灵超插手他的事不高兴,他垂着眼帘,居高临下的说:“疯丫头,你们自己玩吧,我要回去了。”
“不行,你不可以回去!”
“我为什么不可以回去,我卖给你啦?”
“因为,因为你是我们的向导。” 严灵超不依不饶。
“我是工作向导,不是喝酒向导。”
“你走了,待会儿我们喝醉了谁送我们回去?”
“知道会喝醉就别喝了,回家睡觉。”方杰态度坚决。
“可是我们才刚刚开始玩儿。”
“那你们玩儿,我先走了。”方杰还在生她的气。
“我们全都是女生,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酒吧这种场所,你作为男生就不能绅士点儿,留下来保护我们吗?” 严灵超知道自己惹怒了他,只好放软语气央求道。
“我看你一个就顶两个男人,谁敢欺负你。”方杰已经不吃她这一套“女生”借口了,“再说了,不是还有副导和曹政吗?两个男人足够保护你们三个女生了。”
方杰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严灵超在背后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湮没在酒吧的喧嚣中。
这次摄制组选择的住处在古城附近,洋人街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林涵斐背着于星稀漫步在古城步行街上。
于星稀僵硬的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敢动,偶尔可以闻到他迷迭香洗发水的味道,还有颈间散发的那股熟悉的草香。下次一定要问一问他到底用的什么香水,于星稀心里暗自想。在酒吧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待了两个小时他还这么好闻,于星稀一边想着又情不自禁的嗅了嗅。忽然想到自己刚刚吐成那样,不知道有没有弄到身上,会不会很难闻,想到这她屏住呼吸,更不敢动了。
“你睡着了吗?”林涵斐感觉到她身体很僵硬。
“嗯。”
“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
“你不是酒量很差,为什么要喝龙舌兰?”
“……”
“你也变成喝完酒就不说话的那种人了吗?”
不管林涵斐怎么努力地和她交流,于星稀始终一言不发,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不想回答就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林涵斐没有因为她的不理睬而生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说完他感觉到于星稀的头慢慢的贴到了自己的后颈上,又长又顺滑的头发垂到了他胸前,不时飘来一阵清甜的果香,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觉得夜色也美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准确说来是第二天中午,于星稀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以前的醉都不算醉,这个才是真的醉。她抓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一口气喝光,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自己如何回到床上的。这时她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留言条,上面用中英文掺杂着写道:“我知道hangover很难受,你明天可以take a day off,我会告诉Eric.----Humphrey。”
中文写得歪歪扭扭,像孩童的字体;英文却是很漂亮的花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到自己因为个人问题影响到了工作,于星稀还是主动打电话给Eric说明了情况,却被告知这几天洱海的拍摄大部分为航拍,她可以不参与,只要负责整理一下后期串词用的资料就行。
正和她心意,暂时不和林涵斐见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确实需要几天时间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情绪。
洱海拍摄共花了两天时间,她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一切集体就餐和外出,一直宅在房间。下一个行程又正巧碰上了“五一黄金周”,一帮人七嘴八舌地给这几位国际友人描述了中国“五一节”的“盛况”,因为担心人多影响拍摄质量,Eric如大家所愿给放了几天假,五一结束,立即前往下一个拍摄点。
整整一个星期,于星稀没有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大家约着去宾川吃海稍鱼,去爬鸡足山,她一个人要么宅着看脚本,要么去洱海边散步,她下定决心要在工作上表现得更专业,尽量不把私人感情带进去,至于自己的心,就让它顺其自然。
整个大理行程她再也没有和林涵斐说过一句话,他似乎也知道她在躲他,所以没来找她,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只发过两条问候的信息。停止喜欢很难,但是每天早上于星稀都告诉自己,再一天就好,等下一个行程开始,我们又会成为一起愉快工作的,同事。
迪庆,也就是“香格里拉”,是整个云南部分的最后一个拍摄点,香格里拉是云南面积最大、人口密度最小的一个州。因为多山、高海拔,路也不好走,出发前一天,Eric召集大家开了一个行程讨论会。
“今天是五月五日,我的计划是在五月十五日之前完成云南部分的拍摄,剩下半个月时间完成第一篇章的剪辑和后期工作。所以香格里拉我们只有十天的拍摄时间。”Eric做了时间上的安排,又接着说,“大家应该都看了采编组前期准备的资料,香格里拉是最具高原特色的一个景点,所以我想把这一节的拍摄侧重点放在雪山、峡谷、高原湖泊、特色动植物四个方面。”
“经过我们的初步筛选,大致定了以下四个拍摄点,虎跳峡、梅里雪山、碧塔海和滇金丝猴国家公园。”方杰补充道。
“十天四个景点,时间非常紧,所以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想讨论一下分工的问题,如果各位不反对,我想分两组进行拍摄。”Eric说完环顾了一圈。
“一个组两个景点吗?”副导演问。
“不,我建议虎跳峡全员参与,然后分开,一个组负责碧塔海和滇金丝猴,另一组负责梅里雪山。”Eric说。
“那怎么分组呢?”这是严灵超最关心的问题,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和方杰一组的。
“梅里雪山海拔高,且需要长距离徒步寻找拍摄点,我会负责这一组,林涵斐的户外经验丰富,所以他也会在这一组。副导演和Ricardo负责另外一组,剩余的人怎么分就需要讨论了。”Eric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梅里雪山拍摄任务比较重,我在这一组当向导会好一些,而且我是云南人,更能适应高海拔。”H主动提议。
“那我们这一组谁来当向导?”副导演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有个藏族朋友在普达措国家公园当导游,也就是碧塔海,我会让他给你们当向导,至于滇金丝猴国家公园那边,我们所一直和那边的护猴员有联系,我也会提前通知他们接应你们的。”
副导听完之后才稍微放心的点了点头。
“我的意见是,女生就尽量跟着副导演这个组,去梅里雪山我担心体力跟不上。”方杰习惯性地捏着下巴说道。
“我赞成。”Eric点头。
“四个女生全跟着我,那我还不成妇女主任啦。”副导演哭笑不得的看着方杰。
“我体力没问题,我可以去Eric这个组。” 严灵超为了粘在方杰身边也是拼了,竟主动请缨要上雪山。
“你们组只有三个男人,确实人太少,至少带一个女生吧,如果有需要采访的地方也好整理文字资料。” 严灵超的泼辣副导演早已领教过,所以她主动提出要去Eric那一组,他倒很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我认为,于星稀的身体素质更适合我们这一组,何况之前她也一直跟着我们,大家都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工作方式,沟通起来会方便一些。”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涵斐忽然开口说道。
于星稀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了别处,没想到他会主动把她要到自己的小组。
“那行,于星稀和严灵超跟着你们,剩余两个女生跟着我们。”副导其实一直很欣赏于星稀的工作能力和性格,但是为了把I推出去,他也只能把于星稀搭上了,“当然,曹政也跟着我们,两个组都是五个人,三男两女。”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你们负责虎跳峡的航拍部分,飞行组方杰已经联系好了,安全第一,如果天气条件不允许就多等几天再拍。”副导航拍经验丰富,所以Eric把这部分交给了他。
“香格里昼夜温差大,大家一定要带上厚衣服,备上感冒药;紫外线也很强,注意防晒,还有,我建议每个组准备一个便携式氧瓶,以防高原反应……”方杰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于星稀却一句都听不进去,林涵斐为什么要主动要求和我一组,一个星期反省的成果因为这一句话又开始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