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吓人吧?突然死了。”男人说。
“你这句话我不明白,我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顾逮问,“或者又是死了又是活着?”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是又死又活也不难接受了,他想。
“对你自己来说,你还活着,可对外界来说,你已经死了。”男人苍白地说。
“不明白。”
男人拿出手机,将最新的头条新闻翻给顾逮,顾逮眯起眼看。
“悬赏50万的杀人犯已于6月12日被警方击毙,”他逐字念了出来,“我……我被警方击毙了?”他指着自己的照片说。
“对,”男人说,“我估计这新闻是网组织要求发布的,让大家知道你已经死了。”
“为什么呢?”顾逮不解。
“为了热度呀,”男人笑道,“这你都不明白吗?”
“不明白。”
“一夜之间悬赏50万,这是第一个热度,悬赏50万的杀人犯被正义警察当场击毙,这是第二个热度,如果他们发现你没死,那就来第三个热度,狡猾的杀人犯用卑鄙的手段假死逃脱。”
“听起来跟电视剧似的,一波三折。”顾逮说。
“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这样,热度对于网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有了话题性,人们就会点进去看,人们点进去看,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们什么目的?赚钱吗?”
“赚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改变人们的理念。”
“改变人们的理念?”
“对,尽心尽力描绘一个歌舞升平的社会,这不就是那些新闻社最常做的吗?”男人咽了下口水,“把垃圾藏起来,难道就不会发臭了吗?”
“还是臭,”顾逮说,“而且臭得离谱。”
顾逮想起以前夏天时候太忙,忘了把垃圾袋扔出去,结果它就一直藏在家的某个角落,等发现时,那味道已令人厥倒。
“所以说,如果问题从根本上没有得到解决,那打造一个假象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麻痹自己而已,”男人说,“更何况,网络上的人们又正好是最容易被操控的那一群体,可以说心甘情愿。”
“怎么说?”
“由于得到的信息存在局限性,人们很容易进入描述者的圈套,成为他们的武器。”
顾逮拍了拍脑袋:“太难懂了,听不明白。”
“你看,”男人又把手机递给他,“把上面那些关于你的评论一条条念出来。”
顾逮眯起眼睛:
“变态杀人狂终于死了,这种人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建议以后增加连坐制度,把他的家人也一起抓进去。”
“对,他这么狠毒,家人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把他的父母妻子孩子全部抓起来,最好折磨致死。”
“祝他生的小孩没屁眼。”
“当今社会竟然还有这种恐怖的人存在,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了?令人反思。”
“男人真恐怖!虽然死者不是女性,但作为女性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啊!跟我念,坚决抵制男人!”
“岂有此理!”顾逮生气地拍下桌子,桌面上的可乐微微摇晃,“为什么连我的家人都要骂?他们又没犯错!”
“没办法,这就是舆论的力量,”男人耸耸肩,“要想杀死一个人,根本没必要动用刑罚,光是这些东西就很难吃得消,这就叫社会性死亡。”
“我根本不明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折磨我的家人呢?”顾逮问,“况且我根本没杀人,要当什么呢?”
“他们又不关心你是不是真的杀人,他们只知道自己有了宣泄的口子,通过骂你来释放生活压力。”
“说了半天,我就是小丑?”
男人深思熟虑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就像超市里的方便面,随便谁都能过来捏一下呢?”
“作为个人,在群体面前还是太过渺小了,”男人看着窗外的风景低声嘟囔,“一个人很难与一个群体作斗争,就算是他也不行……”
“谁?”顾逮把脸凑近。
“哦,没谁。”男人像刚回过神来般地敷衍道。
顾逮抱起双手,露出难看的脸色:“不过,你说的那个网组织有这么大本事,我该怎么逃呢?”
“这就厉害了?”男人支着下巴靠在桌子上,“他们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呢,你听到怕是要吓死。”
“什么手段?”顾逮咽了下口水。他在脑海中想象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不禁浑身哆嗦。
男人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在顾逮耳畔道:“他们正在做实验。”
“动物实验?”顾逮几乎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男人把头往后一仰面露惊讶。
顾逮想起,“动物实验”这事还是那位女大学生说的,但他现在不想这么告诉眼前的男人,如果他对女大学生有想法,必定不是什么好事。那对男女杀手花了这么大精力,也没能从自己嘴里打听到一点情报,现在怎么能贸然告诉他呢?
“从报纸上看到的,”顾逮撒了个谎,“之前报纸不是一直刊登这种新闻吗?”
“哦,”男人有些失落,“想不到你还看报纸,真是不可思议。”
“动物实验怎么了?”顾逮转移话题。
“动物实验啊,能将人类和动物相交换。”
顾逮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怎么会有这种事?你在讲童话故事吗?”
“不是童话故事哦,这是确确实实会发生的事。”男人说。
“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专业人员。我只知道,他们可以将人类的什么什么细胞和动物的相交换,其余的就不清楚了,我是个警察,对这方面没概念。”
“阮病毒?”不知为何,这个词突然浮现脑海。
“不知道,”男人耸耸肩,“软病毒也好,硬病毒也好,都不知道,你问错人了。”
“好吧。”
“你只要知道,那种实验确确实实是可以发生的,如果他们继续下去,必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实现。如果连这方面的准备都没有,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苦。”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顾逮问。
男人沉思良久:“或许和你没关系,但知道一下总没事,这事倒是和那位把接力棒递给你的人有关。”
“把接力棒递给我的人?”顾逮笑了声,“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你没必要知道,这暂时属于机密,我也不会告诉你。”
“得得。”顾逮感到无语,之前在车上说好的所有问题都能得到解答,现在又说机密。
“总之,你要知道,网是一个相当可怕的组织,同他们作战一定要万分小心。到目前为止,你只和男主演和女主演二人见过面,跟他们同一批的还有两个,名字就告诉你好了,分别叫查多克和蔡彦,一个是正儿八经的专业杀手,他的武器是鞋底的毒钉,另一个是社区医院的医生,听说是动物实验的相关人员。你要是碰到他们,千万小心,特别是那个叫蔡彦的家伙,很是狡猾。”
“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去医院,要死就直接死了,”顾逮洒脱地说,“不过……我倒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这种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是通过警察的身份调查的吗?还是别的什么途径?”
“这个嘛,”男人摸了摸鼻子,“其实我还有个哥哥,我是从他那边得知的。”
“哥哥?他也是警察吗?”
“不,他是个私家侦探,给很多很多人办过事的私家侦探,他受过的委托,比我办的案件还多。”说话时,男人露出崇敬的神情。
“私家侦探?只在小说或电视剧里看到过,听起来很酷。”顾逮说。
男人笑了一声:“酷什么酷,他平时可辛苦了,不是翻垃圾桶就是学别人做纹身,你以为威风凛凛的工作,实际上都不怎么样。”
“翻垃圾桶和学做纹身是什么意思?”
“职业需求啊,如果你的委托人要求你把某个纹身店的人杀死,你该怎么办?总得先伪装成店员潜伏进去吧,潜伏之前,总得先学点技术吧?不然哪个老板会要你。”
顾逮点头同意。
“总之这么说吧,我之前做警察的时候,有张警察的网,他做私人侦探时,跟各种各样的人交流,也有一张网,我们这两张网叠加在一起,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可你现在不是警察了,那张网也不存在了。”顾逮说。
“没关系,等处理完这件事之后,我就找个小点的警局工作。”
“这件事?”
“对,我哥给我下达的任务。”
“下达的任务?难道你们是上下级关系吗?兄弟之间还有下达不下达的吗?”顾逮不理解他的意思。
“不,恰恰相反,我和我哥是平级,我们俩分别属于黑白两面,我主白,他主黑,我们拥有相同的目标,却使用完全相反的方式,互相照应,互相影响。这次也是一样,这次的任务是我哥从别人那里接受来的,那人分别给了我和我哥两个不同的任务,但我们仍能找到共同点,相互照应。”
“是谁?”顾逮很好奇,究竟是谁能同时雇两个人办事,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警察。
“这我就不方便透露了,暂时属于机密。”
“行,反正所有事都是机密,还有什么可告诉我的?”顾逮很无奈。
“还有的话……其实不算情报了,而是……惊喜。”
“惊喜?”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扔在桌上,顾逮定睛一看,发现这是“破财消灾”的车钥匙,它完好无损,在阳光底下发着闪光。
“你怎么会有它的?”顾逮情不自禁地问。
“我说了,我把那对杀手打趴下了,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刮到的,他们似乎很看重这东西,所以看得牢牢的,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得手,”男人往后面指了指,“便利店的后门出去,往右拐,走200米,就能看到这辆车了,我把它停在一个小角落。”
“这是……这是要还给我吗?”
“快去吧,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男人催促道。
这时,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打开屏幕。顾逮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来电用户是“陈勃”,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我哥,”男人说完后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并把钥匙递到顾逮手里,“快去吧。”
顾逮接过钥匙,听到男人说:“不要做看马戏团表演不会鼓掌的人哦。”
顾逮觉得这话似乎在哪儿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